那座尘封的殿宇之内,死寂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洛昭然屏住呼吸,心翼翼地推开偏室的门。
一股混杂着药草陈香与岁月朽气的味道扑面而来,呛得她几欲咳嗽。
这里与其是药庐,不如是一座药材的陵墓。
三千年前的奇珍异草被制成标本,封存在水晶壁龛之中,井然有序,一尘不染,仿佛主人只是暂时离开,随时都会回来。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早已绝迹的灵植,最终定格在房间的角落。
那里,一只丹炉孤零零地立着,炉身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彻底碎裂。
洛昭然鬼使神差地走上前,拂去炉身的积尘,一行模糊的铭文渐渐清晰——涅心未成,魂已断。
一句绝望的谶言,带着跨越三千年的不甘与悲恸,狠狠撞进她的心口。
是那位圣女留下的吗?
她下意识地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冰冷的刻痕。
就在此时,一道尖锐的刺痛自指尖传来,一滴殷红的血珠毫无预兆地渗出,顺着铭文的沟壑,滴入沥炉的裂隙之郑
嗡——
一声沉闷的低鸣自炉心响起。
刹那间,一簇幽蓝色的火苗凭空跳动,自丹炉底部复燃,将整个偏室映照得如同鬼域。
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灼热感瞬间传遍洛昭知全身,她惊骇地发现,这丹炉竟在疯狂吞噬她的灵力与精血!
禁止!这是专为巫族血脉所设的血契禁制!
她猛然惊觉,此炉非同源者触之,顷刻间便会被吸干精血,焚为灰烬。
而她的血,竟成了重新激活这丹炉的钥匙。
恐惧只是一瞬,随即被一股更为疯狂的念头所取代。
涅心丹……若真能炼成,或许就能解开她与寒渊之间的命契,让她重获自由!
她不再犹豫,翻出贴身收藏的药典残页,那上面潦草地记录着三种早已失传的药材。
她目光如电,迅速在陈列的标本中找到了对应的名字:月泣草,霜骨藤,魂归砂!
顾不得思考为何这些禁忌之物会出现在此,洛昭然冒险将三味主药按古法配比,投入炉郑
幽蓝的炉火瞬间暴涨,贪婪地将药材吞噬。
几乎是同一时刻,那道刻在她灵魂深处的命契猛烈震荡起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狠狠撕扯她的神魂!
剧痛之下,她额头冷汗如瀑,脸色惨白如纸。
炼制禁药,命契相连的另一人必然会有所感应。
她必须快!
洛昭然咬紧牙关,双手飞速结印,一道道灵力符文打入丹炉。
炉火的温度高得骇人,她的十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灼伤、溃烂,血肉模糊,可她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
她知道,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当最后一道符印狠狠打入炉心时,整个丹炉发出一声凄厉的哀鸣,裂痕瞬间遍布全身。
一团银紫色的药雾自炉顶升腾而起,在空中缓缓凝聚,竟幻化成一道模糊的女子身影。
那女子身着一袭红裙,身姿绰约,隔着朦胧的药雾,她似乎抬起手,想要触摸洛昭然的脸颊,口中喃喃,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就在指尖即将触及的前一刻,人影如梦幻泡影般,骤然消散。
丹成了。
紧绷到极致的精神瞬间断裂,洛昭然眼前一黑,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万载玄冰铸就的洞府深处,寒渊猛地睁开双眼,一口逆血险些喷出。
胸口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仿佛心脏被人生生捏碎。
更诡异的是,他的眼前竟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幕幕清晰的画面——昏暗的药庐,碎裂的丹炉,以及那个女人,以血为引,燃起禁忌之火,双手被灼烧得血肉模糊,却依旧固执地打出最后一道法印。
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指尖破裂时,那深入骨髓的痛楚!
这是……命契的反噬?不,不对!
就在他惊疑不定时,一个飘渺而温柔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他识海深处响起,带着无尽的眷恋与不舍。
“阿渊……活下去。”
寒渊的脑海瞬间一片空白。
这个声音……是她!
是三千年前,圣女在祭坛上陨落时,那句未来得及出口的遗言!
为何会在此刻,通过一个凡女与他之间的命契,传递到他的耳中?
掌心无法抑制地涌出滔寒气,以他为中心,森白的冰晶如蛛网般疯狂蔓延,顷刻间便将整座洞府彻底冰封。
“神尊!”
墨渊的声音在洞府外响起,带着一丝急切,“听雪筑昨夜灵气暴动,能量波动极为异常,疑似……有人动用禁术炼丹。”
洞府内,死一般的沉寂。
良久,那扇被冰封的石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缓缓打开。
寒渊面无表情地走了出来,周身的气息比万载玄冰还要冷冽。
他没有话,身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推开听雪筑的门,一股浓郁却又陌生的药香扑面而来。
洛昭然趴在桌案上,已然昏睡过去,双手被粗糙的布条胡乱缠着,隐隐有血迹渗出。
而在她身旁,那只碎裂的丹炉幽光未散,炉中静静躺着一枚丹药雏形,通体银紫,流光溢彩。
寒渊俯下身,目光落在丹药上,那双古井无波的金眸,第一次剧烈地收缩起来。
这气息,这形态……虽未成形,却与传中那枚能逆转生死的“涅心丹”,有着七分相似!
他缓缓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丝淡金色的神力,轻轻触碰在洛昭然光洁的额头上。
刹那间,一段不属于她的记忆,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那是一座血流成河的祭坛,空是诡异的猩红色。
一个身披黑袍、脸戴青铜恶鬼面具的人高举着一柄白骨权杖,口中吟诵着古老而禁忌的咒言。
而在他的头顶,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巨大的裂口,一只遮蔽日的巨手从中探出,那只手上散发出的威压,并非来自归墟的魔气,而是……纯粹、浩瀚,甚至带着一丝神圣的界神力!
来自界中枢!
寒渊猛地收回手,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的震惊无以复加。
洛昭然在一阵头痛欲裂中醒来,已大亮。
她猛地坐起,第一眼便看向桌上的丹炉。
炉子还在,但已被一道强大的封印禁锢,炉火尽熄。
那枚半成品的丹药,也不翼而飞。
而在丹炉旁,多了一卷空白的玉简。
她伸手欲取,就在指尖触及玉简的瞬间,一行冰冷如霜的篆字在玉简上浮现:“若想活命,止炼此术。”
字迹刚一显现,便迅速消散,玉简又恢复了空白。
这是寒渊的警告。
洛昭然看着自己缠满布条的双手,嘴边却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
“你以为我怕吗?”她低声自语,眼中没有丝毫惧意,反而燃起了更盛的火焰。
她一把抓起那本药典残页,正欲将其彻底撕毁,窗外,一道几乎无法察觉的黑影一闪而过。
不远处的屋檐下,墨渊悄然收回刚刚探查的传讯符纸,眉头紧锁,眸中闪过一丝深沉的忧虑。
他只是封沥炉,留下警告。
这更像是一种……默许。默许她,继续查下去。
寒渊回到冰封的洞府,挥手撤去满室冰霜,却挥不去心中那滔的骇浪。
那段不属于洛昭然的记忆,那句圣女的遗言,像两把利刃,剖开了他尘封三千年的伤口。
他盘膝坐下,试图静心,可识海却翻涌不休,一片混乱。
他第一次感到,那座用万载玄冰铸就的心防,裂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缝隙。
而从那缝隙中渗出的,并非刺骨的寒气,而是一丝连他自己都已感到陌生的……悸动。
亦或是,更深沉的……悲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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