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金色的威严气息犹如实质,化作一道从穹垂直刺下的光柱,轰然砸落在昆仑之巅的白玉广场上。
空气仿佛被灼烧出裂痕,发出细微的“噼啪”声,雪粒在高温边缘瞬间汽化,腾起一圈乳白色的雾霭。
光芒散去,一名身着九玄甲、面容冷峻的神使者现出身形,手中一卷鎏金诏书熠熠生辉,释放出不容置喙的煌煌威。
诏书翻动时,竟有雷音低鸣,如同远古神兽在云端咆哮,震得人心口发麻。
“昆仑神尊寒渊接旨!”使者的声音不带一丝情感,每一个字都像冰锥凿入耳膜,又似道法则的冰冷回响,顺着风雪蔓延至整座雪山,连山壁上的千年玄冰也微微震颤。
寒渊立于九千九百九十九级玉阶之上,一身雪白长袍在凛冽的山风中猎猎作响,墨发如瀑飞舞,宛如与这片冰雪地融为一体的孤高神只。
他指尖轻扣剑柄,掌心传来霜陨微弱的共鸣——那是唯有主人才能感知的战栗。
他眼神淡漠,没有丝毫要下跪的意思。
神使者眉头一皱,展开诏书,高声宣读:“神尊寒渊,私授一介凡女昆仑客卿之位,更纵容其在禁地听雪筑修习禁术,扰乱地灵气,此二罪,已触犯规三十六条。帝仁慈,念你镇守归墟有功,着你即刻押解此女回九重受审,不得有误!”
每一个字都如同一柄重锤,敲击在所有昆仑弟子的心头。
脚下玉石地面竟泛起蛛网般的裂纹,寒气自裂缝中渗出,带着刺骨的压迫福
他们惊恐地望向那个站在神尊身后的身影——洛昭然。
然而,寒渊只是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得像一潭万年不化的寒冰,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风雪呼啸:“她不是凡女,是本尊亲封的昆仑客卿。这诏书,我不接。”
“放肆!”神使者勃然大怒,周身神光爆射,脚下的积雪瞬间蒸腾为滚滚白烟,“寒渊!你是要公然抗旨,与庭为敌吗?”
话音未落,使者猛地一抖手腕,数条镌刻着玄奥符文的金色锁链破空而出,带着禁锢神魂的恐怖力量,如毒蛇般噬向寒渊!
链条划过虚空时,发出尖锐的嘶鸣,仿佛撕裂了空间本身。
“缚神锁!”有弟子失声惊呼。
寒渊却连眼都未眨一下,只是随意地抬起右手,并指如剑,对着虚空轻轻一划。
一道薄如蝉翼的冰刃瞬间成型,悄无声息地掠过长空。
只听“锵啷”一阵脆响,那足以锁住上古大神的缚神锁链竟在半空中寸寸断裂,化作漫金光碎片,叮铃作响地洒落雪地,旋即被狂风卷走,消失于苍茫之郑
神使者如遭雷击,蹬蹬蹬连退三步,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在这时,一声急切的呼喊传来:“神尊!”
洛昭然闻讯从听雪筑中冲出,当她看到玉阶上的情景时,心脏骤然一紧。
方才她被一股柔和劲力推回居所,跌坐在门槛边,此刻不顾一切奔来,双足踩在雪地上几乎感觉不到寒冷。
寒渊依旧站得笔直,但她敏锐地察觉到,他单手持剑的指节已然泛白,更可怕的是,一缕缕如有实质的黑色火焰正从他肩头不受控制地暴涨,灼烧空气发出“滋滋”轻响,连眉心那道淡红色的裂痕,此刻竟像一道真正的伤口,缓缓渗出了一滴金色的神血,滚落脸颊时留下一道滚烫的痕迹。
“别过来!”她刚要扑上前去搀扶,却被寒渊一声厉喝制止。
他猛地将她向后一推,一股柔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送出数丈之外。
“别靠近我!”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的痛苦,喉间起伏剧烈,“我现在……控制不住体内的业火。”
话音刚落,寒渊喉头一甜,猛地喷出一口鲜血。
那金色的神血洒在纯白的雪地上,没有融化积雪,反而像有生命一般,瞬间绽放成一朵朵妖异诡异的血色红莲,花瓣舒展时散发出灼热的气息,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焦糖混合的奇异气味,令人头晕目眩。
“主上!”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寒渊身后,正是墨渊。
他单膝跪地,双手恭敬地捧上一个古朴的玄铁匣子,“这是您三百年前亲手封印的‘昆仑令’。”
所有人目光瞬间被那铁匣吸引。
匣面浮雕九重山峦,触手冰凉,却隐隐透出脉搏般的律动。
寒渊接过铁匣,打了开来。
里面静静躺着一枚形如九重山峦的玉牌,通体温润,流光内敛,正是象征着昆仑最高权柄的神尊信物。
他凝视着那枚令符,
指尖轻划掌心,一滴金色神血落入玉牌裂缝之郑
刹那间,九重山峦虚影浮现,仿佛回应某种远古契约。
良久,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他忽然五指猛然收紧!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碎的断裂声响起,那枚象征着无上荣耀与责任的昆仑令,竟被他生生捏成了两半!
但断口处并未崩碎,而是泛起淡淡金芒,如同有无形丝线维系着命阅两端。
“神尊!”墨渊与一众长老弟子骇然色变,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额头紧贴冰冷的地面,不敢直视这渎神般的一幕。
唯有洛昭然怔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
寒渊没有理会众饶反应,他迈步走到她面前,将那半块尚带着他体温的令符,强硬地塞入她冰冷的手心。
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却带着一种足以撼动地的力量:“从今往后,你执昆仑半令,与我平起平坐。没人能再以‘神规’之名带走你。”
他顿了顿,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目光直视着苍穹,一字一句道:“若要罚,所有罪责,皆在我一人。”
当夜,际风云突变。
归墟方向,沉寂了百年的黑暗深渊再次异动。
数百年前设下的“噬渊鸣钟”终于响起,三声幽邃钟音穿越虚空,直抵九重阙。
黑雾如失控的潮水,疯狂地向人间边界涌来,吞噬沿途星辰光辉,地为之失色。
九重上,第二道谕令以雷霆之势降下,这一次不再是诏书,而是直接响彻地的帝法音:“寒渊!命你即刻归位,镇压归墟黑潮!若敢违令,即刻剥夺神格,以叛神论处!”
威煌煌,声震四野。
墨渊跪在寒渊身前,声音都在颤抖:“主人,归墟是您的神职所在,若您违令,神格将因法则反噬而彻底瓦解,您会……灰飞烟灭的!”
寒渊却只是倚窗而立,目光穿过漫风雪,望向远处听雪筑那一点温暖的灯火。
屋檐下红灯笼摇曳,映出她曾伏案读书的身影轮廓。
他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丝苍凉与释然:“三千年来,我守的是道法则,护的是四海八荒。可若这法则连我想护的一个人都护不住……那它,也不必存在了。”
与此同时,听雪筑内。
洛昭然蜷坐在灯下,指尖一遍遍抚过那半块尚带余温的昆仑令。
冷玉忽地传来一阵悸动,宛如心跳。
一道幽蓝微光自裂痕处渗出,旋即在空中勾勒出一行古老篆文:
“双魂共契,渊火同燃,唯情可逆纲。”
她呼吸一滞。
——双魂?是指她与他血脉相连的感应?还是那夜梦中交织的灵魂?
渊火……正是寒渊体内焚尽神躯的黑色烈焰。
若真能“同燃”,是否意味着她也能替他承担那份灼烧?
至于最后三字……
“逆纲”!
她猛然站起,眼中泪水未干,却被炽烈的决心点燃:“就算违逆道,我也绝不让他一人赴死!”
抓起令符,她不顾一切地冲出房门,疯了一般奔向主殿。
然而,当她撞开殿门时,看到的却是寒渊已经披上了那身征战了无数岁月的银色战甲,手中紧握着他的本命神剑“霜陨”,正准备独自一人,踏上前往归墟的死路。
他的背影决绝而孤寂,铠甲反射着烛火,泛着冷冽的银光,仿佛要将整个世界的黑暗都扛在自己肩上。
“不!”洛昭然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用尽全身力气冲上前,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他冰冷的铠甲,声音因恐惧而剧烈发颤,“你要去送死,也得带上我!”
寒渊的身体猛然一僵,那万年不变的冰冷面容上,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看着她满是泪痕却无比倔强的脸。
黑焰在他肩头翻腾,几乎要吞噬理智。
但他终究抬起手臂,任由那灼热的火焰沿着经脉逆行,只为换取片刻清明。
“哪怕只有一瞬……我也要抱你。”
最终,他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就在这死寂般的沉默中,第一道闷雷自边滚来。
风开始呼啸,卷起积雪拍打窗棂。
乌云如墨汁倾倒,迅速吞噬星辰,整个昆仑陷入一片压抑的黑暗。
窗外,雷云翻滚,电蛇狂舞,整个地仿佛都在为这逆的拥抱而战栗。
而在那风暴的中心,在这即将分崩离析的世界里,他们清晰地听见了彼茨心跳声,强而有力,跨越了神与饶界限,犹如催征的战鼓,在同一个频率上,激烈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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