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阑君怨毒的诅咒尚在归墟上空回荡,刺骨的寒风却骤然一滞。
光桥崩裂的刺目光芒中,寒渊周身的神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
那块由他残存神格凝成的寒髓石,如一颗燃烧的流星,悍然融入他的心脉。
刹那间,一种前所未见的赤金火焰自他体内喷薄而出,那不是神力,亦非仙法,而是以剥离神格为代价,燃尽七情六欲催生出的情烬火。
“轰——”
他身上的雪色神袍无风自动,猎猎作响,眉心那朵象征着界至尊的冰莲印记,竟在一片赤金火光中寸寸剥落,化作飞散的灰烬。
失去了神格支撑,这位曾经执掌纲的寒渊神尊,再也无法立于虚空。
他身形一晃,缓缓跪倒在崩塌的光桥碎片之上,不再是撑起地的神明,而是一个连呼吸都带着滚烫血沫的凡人。
他抬起头,望向那道奋不顾身冲向他的身影。
纵然神骨碎裂,血染衣襟,他的眼神却依旧清亮如昆仑初雪,不染一丝尘埃。
“你过……陪我赴劫。”他唇角溢出一丝鲜血,却带着释然的笑意,“现在,轮到你带我走了。”
洛昭然心口一窒,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
她一把将他揽入怀中,那灼饶情烬火环绕在二人周身,竟奇迹般地在四散崩裂的律碑残骸间,撑开了一方安稳的结界。
她不再犹豫,伸手取下颈间那枚温润的祖传玉坠,毫不迟疑地咬破指尖,将一滴殷红的血珠滴落在玉坠之上。
“巫族有言——血不绝,则门不开;心不焚,则契不成!”
她低声呢喃,那古老的咒言仿佛跨越了万古时空,在她的血脉中苏醒。
她抱着怀中气息渐弱的男人,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你把命给我一次,这次换我借你一程。”
话音落下的瞬间,玉坠“咔嚓”一声裂开,一道繁复而古老的印记自碎片中浮现,灼热地烙印在她的掌心。
那印记的形态与力量,竟是与寒渊曾经持有的昆仑令同源共生——封渊印!
结界之外,墨渊的身影在狂暴的黑潮中穿梭如电。
夜阑君那不甘的残念正试图借助归墟的混沌之气重组形体,墨渊当即催动影遁之术,于虚空中瞬间分化出九道与他气息无二的假象,引得那团黑气疯狂追逐撕咬。
他本是暗影中的刺客,从不与人正面硬撼。
然而,当那团黑气中猛然射出一道刻满怨毒符文的“诛情锁”,目标直指结界内的洛昭然时,墨渊的眼神骤然冰冷。
他想也不想,竟从暗影中猛扑而出,以自己的血肉之躯,硬生生挡在了锁链之前!
“噗——”
诛情锁穿胸而过,带起一捧滚烫的鲜血,洒满了脚下的律碑残骸。
剧痛让他眼前发黑,但他却死死抓住锁链,不让它再前进分毫。
“主上已非神尊……但她的路,不能再被拦了。”他咳着血,脸上却绽开一个冰冷的笑容,对着那团惊愕的黑气嘶声道,“你们这些所谓的道走狗,怕的从来不是情乱纲,而是怕……有人敢用爱,来改写你们那套可笑的规则!”
结界内,洛昭然对外界的激战恍若未闻。
她催动掌心的封渊印,试图镇压寒渊体内那股足以焚尽万物的情烬火。
然而,那火焰却如脱缰的野马,根本不听从封渊印的调遣。
它仿佛拥有自己的意志,只固执地认准一个源头。
那支被她在丹炉中重炼过的断簪!
电光石火间,一个被她忽略了九百年的真相轰然炸开在脑海。
这支簪子,从来都不只是一件信物那么简单!
这是当年寒渊在昆仑之巅,用整整九百年光阴,将自己的一缕元神生生剥离,封入其中,只为在她转世归来时,能第一时间找到她,护她周全!
如今,元神归位,情火焚身。
这火焰,本就是他元神的一部分,又怎会受外力所控?
洛昭然眼中的最后一丝犹豫彻底消散。
退缩?
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这两个字!
她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左手并指如刀,在自己白皙的手腕上猛地一划!
鲜血如注涌出,她却看也不看,抓起那支滚烫的断簪,在自己的鲜血中浸透,然后……狠狠刺入自己的心口!
“你要它听话?”她的声音在颤抖,却充满了无可匹敌的力量,“那就让它,认一个新的主人!”
“嗡——”
浸满了巫族之血的断簪仿佛被彻底唤醒,簪身上雕刻的冰莲虚影骤然暴涨。
下一刻,寒渊体内那些狂暴肆虐的情烬火,像是找到了最终的归宿,如百川归海般,疯狂地涌入洛昭然的体内!
剧痛与灼热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她的双目被染上了一层妖异的银紫光芒,满头青丝无风飞扬,背后竟缓缓浮现出万朵冰莲于火海中傲然盛开的惊世之景。
躺在她臂弯里的寒渊,气息已微弱到了极点,却还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声音轻得像风:“别……一个人……背所有重量。”
洛昭然低下头,滚烫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吻住他冰冷颤抖的唇,用尽所有的温柔与坚定,轻声道:“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你的妻子。”
话音落,她抱着他,猛地冲出结界!
她整个人化作一道燃烧着赤金与银紫光焰的流星,不再逃避,不再防守,而是义无反关朝着归墟最深处的核心,直扑而去!
在他们身后,最后一块象征着道秩序的律碑,在情烬火的余波中轰然炸裂,化作漫齑粉。
无人看见,在那一片飞溅的碎片之中,有几块较大的残片上,隐约浮现出“命不可违”五个古老神文。
而就在神文亮起的瞬间,一朵微不可察的、由情火凝成的冰莲,悄然飘落,缓缓地,将那五个字彻底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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