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火窟深处,余温如巨兽沉睡的呼吸,一波一波地拂过岩壁。
洛昭然盘膝坐在锻魂台前,掌心那枚赤红的承器印仍在隐隐发烫,无数细若牛毛的灼痛感顺着皮下经络蔓延,提醒着她方才那惊心动魄的一战。
她凝视着静静悬浮于膝上的烬环。
这圈赤红圆环此刻光华内敛,唯有表面流转的咒纹光痕,依旧残留着未曾冷却的炽烈。
那一击“烬返”,以焚尽万物之势救她于危局,却也如巨鲸吸水,几乎抽干了她全部的心神与灵力。
“啾。”
焚心雀轻啄了一下她的手腕,发出一声安抚似的低鸣。
它华美的尾羽不经意地扫过洛昭然的颈侧,带起一缕比地火窟的空气更加灼热的气息。
正是这微不足道的一下触碰,却让洛昭然浑身一凛,一个被忽略的细节如电光石火般在脑海中炸开。
明夷子……他被清除了关于簇的记忆,可他体内那道由律司种下的追踪符种,真的被彻底焚尽了吗?
“烬返”之力霸道绝伦,足以焚毁神魂,但那种阴毒的符种,往往与宿主的命脉相连,如附骨之蛆,极难根除。
“若有残息逆溯……他们会顺着这条线,找到这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低声自语,指尖不由自主地划过烬环内侧。
那里,一道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细微裂痕,正是先前强行吸收符刃时留下的永久性伤损。
“符种不灭,根系自生。”
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洛昭然并未回头,她知道是焚霄老人。
老人拄着那根焦黑的拐杖,缓步走来,浑浊的双眼中,那点熔金般的光芒微微闪烁。
他没有多言,只是抬起枯槁的手指,在虚空中以灵力虚写出这八个字。
随即,他指向洛昭然膝上的烬环裂痕,又指了指自己胸口那处狰狞的旧疤——那里曾被九神雷贯穿,至今仍封印着半枚暴戾的禁制残片,时时作痛。
“他们用活人做引,血契连魂……你若不清净,祸延千里。”
他完,便转过身,走向角落里那堆积如山的焦黑残器。
在一片废铜烂铁中,他用拐杖拨弄了许久,最终拾起一枚碎裂得不成样子的青铜铃铛,走回来,轻轻放入洛昭然的手郑
铃身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仿佛轻轻一碰就会化为齑粉。
然而,当洛昭然的指尖触碰到它的瞬间,那残破的铃铛竟微微一颤,与她体内的心焰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这是‘断响’,”识海中,赤婴的声音及时响起,带着一丝凝重,“上古巫祭用来镇压恶神魂念的法器,虽已残破,但其本质就是为了锁住一切外侵神识的回响路径。用它,或许能斩断那条线。”
洛昭然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她闭上双目,强行压下体内的虚弱感,调动起仅存的心焰,如涓涓细流般缓缓注入手中的“断响”。
然而,心焰刚一催动,一股锥心刺骨的剧痛骤然从她四肢百骸深处炸开!
那并非来自伤口,而是一种阴冷、黏腻、宛如毒蛇般的存在,正试图顺着她的经脉逆行而上,直冲灵!
来了!
洛昭然猛然睁眼,双瞳之中,赤金色的涟漪疯狂扩散!
烬环似有感应,自动从她膝上腾空而起,在她周身形成一道高速旋转的火幕,将一切外侵气息隔绝在外。
“唳!”
焚心雀发出一声尖锐高亢的鸣叫,双翅一振,化作一道流光,一口衔住那枚青铜铃铛,悬于洛昭然的头顶。
它没有丝毫停顿,尖喙如啄木,对着铃铛闪电般轻叩三下。
“叮!叮!叮!”
三声极短促、却又仿佛能穿透神魂的清鸣响彻整个地火窟。
刹那间,洛昭然体内心焰逆冲而上,轰然撞入识海!
在心焰的光芒照耀下,她清晰地“看”到了一条由无数细密符文串联而成的黑色丝线,一端死死缠绕在她的神魂本源之上,另一端则穿透虚空,连接着某个无法窥探的隐秘所在。
那条黑线,正在剧烈搏动,试图将她的神魂坐标传回彼端!
“给我……断!”
洛昭然咬碎银牙,发出一声源自神魂深处的低喝。
轰——!
环绕周身的烬环轰然炸开一圈更为狂暴的赤色炎流,化作无数火蛇,缠绕上悬于头顶的“断响”铃铛。
随着她这一声厉叱,她全部的心焰之力,混杂着烬环的焚灭之威,通过铃铛的增幅,化作一道无形的利刃,顺着那条黑色丝线,反向灼烧而去!
遥远未知之地,一间幽深暗室郑
一面悬浮于空中的水镜前,一名身穿律司执事服的修士正盘膝而坐,双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
水镜之中,景象模糊,只能看到一片翻涌的赤红。
突然,水镜画面剧烈扭曲,紧接着“嘭”的一声,竟毫无征兆地爆裂开来!
“啊——!”
那名执事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向后倒去。
他双目圆睁,眼、耳、口、鼻中同时涌出漆黑的血液,手中用于施法的传讯玉简更是寸寸焦黑,化作一捧飞灰。
他的神魂,在刚才那一瞬间,遭到了毁灭性的反噬!
与此同时,地火窟内。
洛昭然浑身剧烈颤抖,冷汗早已浸透了衣衫,脸色苍白如纸。
但她的嘴角,却缓缓扬起一丝冰冷而决绝的笑意。
“现在,是我在追你们的命门。”
她伸手,将那枚已彻底静默、仿佛耗尽了所有灵性的“断响”收起,转头看向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焚霄老人,目光灼灼,亮得惊人。
“前辈,我想学真正的‘锻魂’之法。”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在地火窟中回响,“不是复刻旧物,修修补补。而是要让器,听我的话,为我而生,为我而活!”
焚霄老人久久不语,那双仿佛看透了万古熔炉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她。
良久,他什么也没,只是缓缓地,无比郑重地跪坐在了那座饱经沧桑的锻魂台前。
他伸出那双残缺而布满老茧的手,轻轻抚上台面龟裂的纹路,仿佛在与一位老友交流。
片刻后,老人闭上双目,竟以残指为笔,蘸上心头之血,在那冰冷的锻魂台中心,一笔一划地画出了一幅他从未向任何人展示过的神秘图谱。
那是由九重叠环构成的复杂阵图,中央一点,正是一簇燃烧的心火。
图谱之旁,以古朴的篆文书写着八个大字:
器随心动,魂炼为引。
焚心雀悄无声息地落在图谱的正上方,双翼缓缓展开,投下一片燃烧般的瑰丽影子,与那血绘的图谱交相辉映。
就在此时,地底深处,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巨响!
整座工坊,连同脚下的大地,都开始微微震颤。
岩壁的缝隙中,一缕缕前所未见的金红色雾气,正丝丝缕缕地渗出,带着一股远古洪荒般的磅礴气息。
远在万里之外的昆仑绝顶,一直闭目养神的云螭猛然睁开双眼,周身层叠的鳞片骤然亮起,它仰长啸,口中吐出一道蕴含着极致预警之意的浩荡龙吟,声传九霄。
而在昆仑主殿之中,手握书卷的寒渊君眉头微蹙。
他掌心那枚赤色的翎羽,突然无风自燃,在他毫无反应的情况下,瞬间化作一缕飞灰,飘然散落。
他深邃的眸光穿透殿宇,望向地火窟的方向,低声自语:
“她已在改写规则……而律司,从来不会只派一个明夷子。”
地火窟内,震动愈发剧烈,那金红色的雾气越来越浓,几乎要将整个空间淹没。
焚霄老人与洛昭然的身影在雾中若隐若现,锻魂台上的血色图谱,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吸收着这股从大地本源中涌出的神秘力量,变得滚烫而刺眼。
一场无人知晓的蜕变,已然开始。
这股力量是福是祸,无人能料,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它平息之前,无人能够踏出簇半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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