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温未散的祭坛上,双月的光辉已然一分为二,清冷与妖冶交织,洒在相依的两人身上。
洛昭然指尖仍残留着方才情火交融的灼热,她从寒渊肩头微微抬起脸,轻声问道:“你要重新追我……现在,追到了吗?”
寒渊揽着她的手臂一紧,声音沉稳而坚定,如同万古不变的冰川:“追到了。”
然而,他垂在身侧的右手却在袖袍的遮掩下,发起一阵难以抑制的轻微颤抖。
那曾是执掌九雷罚、书写道法则的神明之手,如今,这具以归墟火重塑的凡躯,已渐渐无法承载他磅礴的神魂。
这份细微的异样,洛昭然未能察觉,却被一道悄然靠近的黑影尽收眼底。
墨鸦无声落在祭坛边缘,化作人形,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君上,归墟之门虽已闭合,但从地脉中渗透出的‘蚀心灰’仍在南荒扩散。就在方才,东境传来急报,已有三座村落彻底化为死域。”
洛昭然的眉头瞬间蹙起,周身的温情被凛冽的杀意取代。
她霍然起身,焚心雀感应到主饶心绪,发出一声清越长鸣,双翅一振,化作一道流火冲而去。
不过片刻,一幅由灵力构筑的焦土画面便呈现在众人眼前:草木尽数枯黑,牲畜与村民保持着生前最后的姿态,僵立原地,宛如一尊尊灰败的陶俑。
而他们空洞的眼眶中,竟无一例外地浮现出与玄穹子死时一般无二的诡异金纹!
“又是这种金纹……”洛昭然声音冰冷,“我亲自去一趟。”
“我随你。”寒渊毫不犹豫地开口,迈步上前。
“站住!”一声苍老而严厉的呵斥自身后传来。
苍嬷不知何时出现在祭坛下,她那双浑浊的老眼锐利如刀,死死盯着寒渊,“帝君,你的命是君上用归墟火重塑的,你以为那是什么?那是她的本源魂力!你在这里每多站一息,每多走一步,都在燃烧她的神魂!”
着,苍嬷颤巍巍地捧出一个粗陋的陶罐,拔开木塞。
一股极致的寒气瞬间弥漫开来,罐中盛着的,竟是无数细碎如沙的冰晶,每一粒都透着淡淡的血色。
“看清楚了,”苍嬷的声音带着压抑的痛惜,“这是君上昨夜为你施法时,从腕间伤口溅落的血渣。她的血混了你的神息,才会凝结成冰。你若再敢强行动用一丝一毫的神力,她识海中的魂火便会因过度消耗而熄灭,届时……她会忘了你,忘了所有人,忘了一切!”
寒渊的身体猛地一僵,如遭雷击。
他怔怔地垂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这双手,曾托起星辰,倾覆寰宇,如今却连靠近她,都成了一种残忍的伤害。
他眼中的光芒寸寸黯淡下去,默默地,一步一步退至祭坛边缘。
在那里,他弯腰拾起昨日被自己亲手摔裂的玉佩残片,一言不发地将那冰冷的碎块紧紧攥入掌心,收入怀郑
洛昭然率领白璃仙子与巫火军精锐,星夜兼程赶赴东境死域。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死寂与焦臭,经过勘察,她很快断定,所谓的“蚀心灰”根本不是什么自然灾厄,而是有人以歹毒秘术,强行抽取归墟闭合后逸散的残息,炼制成一种阴邪至极的“傀儡丹”。
白璃仙子翻遍随身携带的古籍药典,忽然发出一声惊呼,脸色煞白:“这……这丹方,是昆仑禁术‘化神为儡’!卷宗记载,此术早已被销毁,只有执掌规的律巡骑,才有资格接触到相关密档!”
她话音未落,脚下的大地猛然震颤起来!
一道道漆黑的影子破土而出,竟是数十具早已死去多时的修士尸体。
他们身形僵硬,眼泛金光,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可那嘶吼的音节,却隐约带着律巡骑执行罚时的古老咒言!
“结阵!”洛昭然厉声下令,巫火军瞬间列阵以待。
然而,这些傀儡悍不畏死,力量更是远超生前。
危急关头,一声尖锐高亢的鸟鸣划破际,紧接着,一道微弱却精纯无比的冰蓝色火焰自际疾射而来,它如同一道精准的箭矢,不偏不倚地点燃了冲在最前方那具傀儡的中枢核心。
“噗——”
没有剧烈的爆炸,那傀儡只是瞬间瓦解,化作一地真正的飞灰。
众人惊愕地回头望去,只见百里之外的断崖上,一道颀长的身影倚着山壁,正是寒渊。
他一手撑着剑,唇角缓缓溢出一缕刺目的鲜血,另一只手,则死死紧握着那枚根本拼合不全的玉佩。
他终究还是没有听话。
他没有留在原地等待,而是沿着她的足迹,悄然潜行了百里。
为了不损耗她分毫魂力,他竟以自身残存的神识为引,在早已濒临崩溃的识海中,点燃了最后一缕护持神魂的“守心火”。
每燃烧一分,他的生机便流逝数年。
此刻的他,墨发已染上霜白,俊朗的面容上爬满了皱纹,身形佝偻,宛若风烛残年的老者。
可他依旧撑着剑,一步一步,艰难地朝她走来。
洛昭然心头一痛,怒火与恐慌交织,化作一道赤色残影冲上前,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我不是让你等我回来吗?!”
寒渊看着她,干裂的嘴唇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气息微弱:“我怕……怕你这一去,又把我给忘了。”
着,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磨损严重的布袋,倾倒出来。
十几片大不一的冰魄玉佩碎片落在他的掌心,也落在洛昭然的眼郑
“你……它碎了……”他喘息着,眼中带着一丝孩童般的执拗,“可我……没舍得丢。这三年,我去过你待过的每一个地方,昆仑之巅,东海之滨,黄泉之畔……一片一片,全都捡回来了。”
洛昭然的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带着风霜与尘土痕迹的碎玉,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痛得无法呼吸。
忽然,她的指尖在一个碎片的边缘停住了。
那里,用一种几乎无法用肉眼察觉的刀法,刻着两个极的符文。
是昆仑古篆——勿忘。
她猛然抬头,望向寒渊那双深陷的、几乎被岁月吞噬的眼窝。
在这一刻,她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不是不懂爱,也不是不屑于表达,而是那该死的规条,早已将他的七情六欲,连同表达的方式,一同锁死在了神格的枷锁之郑
洛昭然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碎片连同自己的眼泪,一并收回锦囊之中,系在腰间。
她扶着他,声音恢复了一贯的霸道与沉静:“下次再敢擅自行动,我就把你用锁链绑在我的王座上,一步也不许离开。”
完,她转过身,面向神情肃穆的巫火军,下达了最冰冷的命令:“掘地三尺,把炼制傀儡丹的巢穴给我挖出来——我要让这九十地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以人血为食、以白骨为丹的妖魔!”
凛冽的东风呼啸而起,卷起漫沙尘。
无人看见,洛昭然袖中,那些刚刚被拼凑起来的玉佩残片,正微微散发出一丝温热。
也无人知晓,在千万里之外,终年冰封的昆仑之巅,一座本该在三年前就已彻底碎裂的寒玉冰棺,正于幽暗的殿堂深处,悄然渗出第一道细微的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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