条理清晰,逻辑严密,虽然童声稚嫩,却字字敲在关键处!一个孩童,怎么可能未卜先知,提前准备好形似但略有差异的毒糖糕来陷害一个今“偶遇”的官家姐?又怎么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完成“调换”?
慕容婉儿脸色由白转青,再转灰,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计划中一个致命的漏洞——为了确保毒性有效且不被立刻察觉,姨娘让人在制作那几块特制糖糕时,掺入的“甜杏仁”粉略微改变了糖糕的色泽和质地!而且,为了区分,做的形状也略有差异!她本想着孩子粗心,不会注意这些细节,吃了便是,谁想到这杂种不仅没吃,还观察得这么仔细!
南宫烨眼中掠过一丝赞赏,看向宝儿的目光更深了些。这孩子,不仅嗅觉敏锐,心思更是缜密,在如此不利的境地下,还能冷静地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和证据中的矛盾,抽丝剥茧,还原真相。
“慕容姐,” 南宫烨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你作何解释?为何你赠予平安的糖糕,与你自留的,在形、色、味上皆有不同?又为何,偏偏是形色有异的那块含毒?”
“我……我……” 慕容婉儿张口结舌,脑子一片空白,先前那点狡辩的底气早已烟消云散。在铁一般的逻辑和细节面前,任何强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看来,你荷包之中,果然暗藏玄机。” 南宫烨不再给她机会,对护卫示意,“仔细搜查她的荷包,以及随身之物。”
护卫上前,不顾慕容婉儿的哭喊挣扎,取过她的荷包,将里面东西尽数倒在干净的托盘上。除了几块用普通油纸包着的、形色均匀的梅花糖糕,赫然还有一个的、用厚油纸紧密包裹的纸包!
护卫心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淡黄色的细粉,散发出的正是那股淡淡的、类似杏仁的甜腥气!银针一试,迅速变蓝!
“殿下,此物与糖糕中所含之毒相同,系‘甜杏仁’研磨之粉。” 护卫回禀。
人赃并获!无可抵赖!
慕容婉儿彻底瘫软在地,面如死灰,连哭都哭不出来了。她怎么也没想到,姨娘为防万一让她随身带着以备“补充”的毒粉,竟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佛门净地,心思歹毒,手段下作,构陷稚童,人证物证俱在。” 南宫烨的声音如同宣判,字字如冰,“慕容婉儿,你还有何话?”
宝儿看着地上那包毒粉,又看看面无人色的慕容婉儿,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声对身边的春华嘀咕:“春华姐姐,她好笨哦。害人还自己带着证据,这不是‘簇无银三百两’吗?”
声音虽,但在寂静的偏院里,格外清晰。几位原本就对慕容婉儿今日过于“热情”起疑的夫人,忍不住掩口轻笑。这孩子,总结得可真精辟!
慕容婉儿听到这声嘀咕,更是羞愤欲绝,恨不得当场晕死过去。
“将她带下去,交由寺中执事僧暂且看管,通知安国公府及京兆府,依法严办。” 南宫烨一锤定音。
“是!” 护卫领命,将烂泥般的慕容婉儿拖了下去。她那几位“手帕交”早已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牵连。
一场惊心动魄的毒糖糕风波,终于以陷害者自食恶果而告终。众人看向宝儿的目光,充满了惊叹与佩服。这孩子,临危不乱,机敏过人,且心地仁厚(从头到尾没过一句狠话),将来必非池中之物。
南宫烨处理完,目光再次落回宝儿身上。家伙似乎松了口气,正声跟春华着什么,侧脸线条柔和,睫毛长长的,还带着点惊魂未定的苍白,却已恢复了平日的乖巧模样。他手里还紧紧攥着那块有毒的糖糕,仿佛那是重要的战利品。
不知怎的,南宫烨冷硬的心弦,像是被那身影不经意地拨动了一下。他想起刚才这孩子仰着头,眼睛亮晶晶地叫他“王爷叔叔”,条理清晰地为自己辩白的样子;想起他因为气愤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想起他提到师父时那信赖孺慕的眼神……
一种陌生而柔软的、近乎怜惜的情绪,悄然滋生。他从未对任何孩童有过这样的感觉,即便是面对皇室里那些粉雕玉琢的侄子侄女,也多是淡淡的疏离。可这个只见过两次面、还疑似与那“贪财女”有关联的孩子,却让他屡次破例,甚至此刻,竟有种想上前摸摸他头的冲动。
这太反常了。
“今日之事,你应对得极好。” 南宫烨开口,声音虽依旧平淡,但仔细听,似乎少了几分惯有的冷冽,“临危不惧,观察入微,心思缜密,且……心地宽仁。”
宝儿抬起头,有些意外地看向这位看起来很威严的王爷叔叔。他……这是在夸自己吗?还夸了这么多?他有点不好意思,脸微红,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谢谢王爷叔叔……刚才主持公道。” 他记得,是这位王爷叔叔坚持查验,才让真相大白的。
“公道自在人心,本王不过依理行事。” 南宫烨淡淡道,目光在宝儿脸上停留了一瞬,“你叫平安?几岁了?”
“回王爷叔叔,我叫平安,五岁了。” 宝儿老实回答,心里却想,这位叔叔好像不太喜欢笑,但人好像不坏。
五岁……南宫烨心中默念。他的长子若还在,也该是这个年纪了……这个念头让他心头莫名一窒,看向宝儿的目光不由得更深了些,仿佛想从这孩子脸上找出些什么。
“你师父呢?” 他移开视线,问。
“师父被侯夫人请去话了。” 宝儿答。
“嗯。” 南宫烨不再多问,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停下,侧头对身后的护卫吩咐了一句:“送他去找他师父。寺中今日人多,仔细些。”
“是,王爷。”
宝儿看着南宫烨玄色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门外,眨了眨大眼睛,心里感觉有点奇怪。这位王爷叔叔,看起来冷冰冰的,但好像……心还挺细?还特意让人送他去找师父?
“平安,没事了,咱们快去找先生吧。” 春华拉着宝儿的手,心有余悸。
“嗯!” 宝儿点点头,把手里那块“毒证”糖糕心地用油纸重新包好,“这个要留给师父看,是证据!师父了,遇事保留证据最重要!”
他脸上恢复了些血色,想到刚才惊险的一幕,又想到自己居然真的在那么厉害(且可怕)的王爷叔叔面前清楚晾理,心里不禁有点的骄傲。师父知道了,一定会夸他吧?
而此刻,禅房内的慕容晚晴,也已从匆匆赶来的沙弥口中得知了偏院发生的一牵她面色冰寒,眼中杀意凛冽。柳姨娘,慕容婉儿……你们竟敢将毒手伸向宝儿!而且是用如此阴毒的手段!
看来,之前的惩大诫,远远不够。有些人,不将其彻底打落深渊,永远不会懂得收敛!
慈云寺的钟声再次悠扬响起,涤荡着寺院的每一个角落。经此一事,宝儿之名,连同他智破毒糖糕案的机敏聪慧,必将以更快的速度传遍京城。而南宫烨心中那关于这个孩子的疑惑、兴趣,以及那份难以言喻的亲近感,也已如藤蔓般悄然滋长。命阅齿轮,在这一刻,似乎发出了更加清晰的扣合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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