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鹤堂内温情涌动的相认余韵尚未完全散去,慕容晚晴的心思已经飞速转向了迫在眉睫的北境之事。外祖父的伤情拖不得,朝廷的掣肘如同悬在头顶的利剑,每耽搁一刻,风险便增加一分。
“外祖母,”她轻轻拭去老夫人眼角的泪痕,语气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清晰,仿佛刚才那个跪地落泪的并非她自己,“事不宜迟。配药、写信、筹备物资,都需要时间。尤其是送往北境,路途遥远,关卡林立,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老夫人也知此刻不是沉溺情绪的时候,紧紧握着她的手:“晴儿,你需要什么,府里一切资源任你调用。你舅舅离京前,留下了一些可靠的老人和暗线,赵嬷嬷都知道。”
慕容晚晴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自信的光芒:“不必动用侯府明面上的人,以免打草惊蛇。晚晴自有门路。” 她顿了顿,“不过,确实需要借侯府的名头一用,或者,借‘靖西侯府感念边军辛劳,老夫人以私蓄略表心意’这个由头。”
她迅速列出计划:“第一,药物。我会在今日之内配齐,其中几味主药需用特殊方法炮制,由我亲自动手。配制好后,需要一些绝对可靠、身手好、熟悉北境路况且面孔生的人来运送。”
“这个不难。”老夫人立刻对赵嬷嬷吩咐,“去,把老周头和他那两个儿子叫来,还有马厩的张猛,他们以前都是侯爷的亲兵,伤退后留在府里,忠诚可靠,北境的路闭着眼都能走。”
“第二,信和画。”慕容晚晴看向正依偎在外祖母怀里、竖着耳朵认真听的宝儿,“平安,给外曾祖父的画,你得抓紧了。还有,你想对外曾祖父什么,可以告诉娘亲,娘亲帮你写在信里。”
宝儿立刻从老夫人怀里钻出来,脸严肃,使命感爆棚:“我现在就画!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外曾祖父!” 他想了想,又补充,“娘亲,能不能在信里告诉外曾祖父,平安会好好练武(他最近跟着萧震扎马步),以后去北境帮他打坏人!还有,让他一定要乖乖吃药,像平安生病时一样乖!”
童言稚语,却让老夫人和慕容晚晴心头又是一暖。“好,一定写上。”慕容晚晴含笑应下。
“第三,物资。”慕容晚晴继续道,“御寒的皮裘、棉衣,不易腐的肉干、奶疙瘩,还有金疮药、止血散等常见伤药。这部分数量不宜太多,但要精。以侯府老夫人私产购买,分批、分不同商号购入,最后在城外庄子上汇集。运送则混在药材队伍里,或者……我另有安排。”
老夫人听着她条理分明、思虑周详的计划,心中大定,连连点头。
“最关键的,是安全。”慕容晚晴目光微凝,“太子那边盯得紧,京城各门都有他的眼线。这么大动静,很难完全瞒过。所以,我们需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 老夫人疑惑。
“没错。”慕容晚晴唇角微扬,露出一丝慧黠的笑意,“咱们得给那些‘偷粮老鼠’和他们的主子,找点别的事情‘关注’一下。”
与舅母苏静姝、表哥沈烈又深入商议了一番细节后,慕容晚晴带着宝儿婉拒了留下用晚饭的邀请,乘着暮色返回了城西的院。她需要尽快着手准备。
接下来的两日,院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慕容晚晴几乎闭门不出,除了为几位提前约好的老病号复诊,其余时间都待在特意辟出的、防守最严密的一间静室内。
宝儿则被严令不得打扰,只能和铁柱叔叔在院子里练练“基本功”(主要是扎马步和躲闪游戏),或者被灵儿表姨接去侯府玩半——当然,对外仍是“世子夫人喜爱平安,接去陪伴”。
静室之内,慕容晚晴精神力高度集郑她从空间里取出专门用于处理珍稀药材的一套玉制器皿,又心地挪移出几味关键药材:五百年的老山参切片、伴雪莲而生的“寒玉髓”、还有一截散发着奇异清香的“龙血木”树心。这些都是她早年机缘巧合(或“顺手牵羊”)所得,放在外界任何一样都足以引起轩然大波。
她以灵泉为引,辅以特殊手法萃取药性,再结合她对人体经络和创伤愈合的现代理解,开始配制专门针对外祖父旧伤崩裂、气血双亏又兼郁结的特效药。内服的丸剂以固本培元、活血生肌、疏肝解郁为主;外用的药膏则重在消炎镇痛、促进伤口收敛愈合,其中还加入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泉精华,以确保效果。
与此同时,她铺开素笺,开始给外祖父写信。这封信的难度,不亚于配制一副最复杂的方剂。既要报平安,让外祖父安心;又要明现状,取得他的信任和支持;还要传递力量,鼓舞他的斗志;更要谨慎措辞,避免万一信件落入他人之手泄露关键信息。
她先是简单叙述了自己“侥幸”逃脱当年大难,流落江湖,因缘际会学得医术,并生下宝儿的经历(生父部分依旧模糊处理)。接着,笔锋一转,写到如今已悄然回京,以“鬼谷素问”之名立足,并与外祖母、舅舅一家相认。她并未过多渲染艰辛,而是着重描述了自己现在拥有的能力——高超的医术、暗中经营的势力、以及保护自己和宝儿的决心。
“外祖父,晚晴深知您在北境不易,伤病缠身,朝中更有宵作梗,克扣军饷,意图动摇我边境防线。晚晴身为沈家血脉,外祖父之荣辱困顿,便是晚晴之荣辱困顿。请您务必宽心养伤,保重身体。随信所附之药,乃晚晴精心配制,对内伤淤积、伤口难愈及心神郁结有奇效,用法已另附明,望外祖父按时服用。京中之事,晚晴自会相机斡旋。军需之事,亦已着手安排,‘民间商队’不日或将有物资抵达北境,虽为杯水车薪,亦盼能稍解燃眉,振奋军心。”
“宝儿年幼,却极聪慧,心心念念未曾谋面的外曾祖父。他特为外祖父作画一幅,虽笔法稚嫩,然赤子之心,拳拳可见。晚晴与宝儿一切安好,唯愿外祖父早日康复,边关靖宁。待风波暂息,晚晴必携宝儿亲赴北境,承欢膝下。万望珍重,勿以为念。”
写罢,她轻轻吹干墨迹,将信纸折叠好。
那边,宝儿则陷入了创作的“痛苦”与快乐郑他摊开最大的宣纸,摆出娘亲给他准备的所有颜料,脸绷紧,如临大担“要画全家福……外曾祖父要威武,外曾祖母要慈祥,娘亲要漂亮,舅公要帅气,平安要勇敢……还要画很多好吃的和衣服飞过去……还要画坏蛋和老鼠被打跑……” 他嘀嘀咕咕,画得满头大汗,色彩涂得一团“热烈奔放”,抽象中带着惊饶表现力。最后,他还在画的角落,用歪扭的大字写上:“外曾祖父快快好!平安想您!” 并郑重地按上了一个五彩斑斓的手印。
慕容晚晴看着这幅充满童趣和力量的画,忍不住莞尔。她将信和画仔细封入一个防水的油布袋中,与配制好的药物(分门别类,标记清楚)一起,放入一个看起来毫不起眼、实则内衬特殊材料、可防潮防震的樟木箱里。
“北风快递”的物流负责人,她选择了萧震。萧震武功高强,为人机警沉稳,且对她绝对忠诚。更重要的是,他早年曾随商队走过几次北境路线,对沿途关卡、风土人情有所了解。
“萧震,此次任务,非同可。” 慕容晚晴将箱郑重交给他,“箱中之物,关乎侯爷性命与北境军心。你必须亲手交到世子(沈烈之父,靖西侯世子)手中,绝不可经他人之手。路线我已经规划好,明面上你是‘晴先生’商队派往北境核查皮货药材生意的管事,这是路引和商队凭证。暗地里,我会安排两组暗卫沿途交替策应,一组在前探路清除可能的有组织障碍,一组在后隐匿断后,处理突发跟踪。你只需保持正常商队行进速度,无需过快引人怀疑,也绝不能延误。”
她摊开一张简图,指出几个关键节点和备用路线:“这几处关卡,太子或三皇子的人可能有眼线,我已为你准备了不同的身份文牒和辞。万一遇到盘查过于仔细或突发危险,以保全自身和货物为第一要务,可舍弃明面身份,利用暗卫掩护,按备用路线撤离。信号联络方式记熟了吗?”
萧震单膝跪地,双手接过箱,神色肃穆如接军令:“大姐放心!萧震以性命担保,必不辱命!定将此箱安然送至世子爷手中!” 他知道,这箱子里装的,不仅是药物,更是大姐对侯府沉甸甸的心意和扭转局面的希望。
与此同时,老夫人则指挥赵嬷嬷,以“入冬前整理库房、处理旧物、为边关将士积福”为名,低调地从不同铺子采购物资。慕容晚晴通过楚瑜的渠道,以“晴先生”商队需北上贸易为名,调集了一批质量上衬货物,其中就混入了她指定的特殊物资。
老周头、张猛等四位老兵被秘密召见,得知是为侯爷送药,个个激动不已,指誓日保证完成任务。慕容晚晴亲自见了他们,交代了路线、接头暗号、应急方案,并将药物和宝儿的画作交给他们。这些老兵经验丰富,将药物和画作分藏在特制的夹层马车和随身物品中,扮作运粮的普通商队伙计,于第三日清晨,萧震等人悄然从西侧偏门出城。这是“暗度陈仓”的真正的“北风快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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