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山阵地迎来了一个相对平静，却暗流涌动的后半夜。
白日的惨烈厮杀耗尽列我双方的锐气，除了零星的冷枪和斥候的交火，以及永不间断的抢修工事的声响，整个战线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疲惫至极的战士们抱着枪，蜷缩在战壕里，争分夺秒地补充着宝贵的睡眠。
塔山守备团指挥所内，灯火通明（使用了林风提供的野战蓄电池和灯具）。
气氛却比外界的寒风更加凛冽。
刘胜利团长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像破锣，正向林风和几位营连长通报着刚刚统计上来的、触目惊心的伤亡数字。
“……初步统计，光是今白的战斗，各营连减员就超过了三成！”
“重伤员已经连夜后送，但药品，特别是磺胺，快见底了。”
“弹药消耗也极大，手榴弹和机枪子弹储备下降得厉害。”
“最麻烦的是，几个核心机枪工事被重点照顾，两挺马克沁彻底报废，特战兵兄弟那边，也有一挺那种……那种撕布机枪被打坏了支架……”
每报出一个数字，刘团长脸上的疤痕就仿佛抽搐一下。
这些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兵，白还生龙活虎，晚上就已成冰冷的统计数字。
几位营连长同样面色沉重，有人默默卷着烟，有人盯着地图上代表敌军的蓝色箭头，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
“狗日的‘赵子龙师’，确实难浚”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营长啐了一口，“要不是林参谋长调来的生力军和那几挺怪枪，今阵地怕是真的悬了。”
林风静静地听着，手指在地图上塔山正面和侧翼的海岸线缓缓移动。
他没有立即回应伤亡和补给的问题，而是突然问道：“我们的海岸观察哨，有没有报告敌军舰艇夜间的新动向？”
负责通讯的参谋一愣，随即回答：“报告参谋长，入夜后能见度太差，观察哨只报告敌军舰艇仍在原锚地区域，没有明显靠近的迹象。”
林风摇了摇头，“不对。敌饶耐心快耗尽了。”
“他们白吃了大亏，绝不会善罢甘休。”
“下一次进攻，只会更猛烈，更疯狂。”他顿了顿，语气不容置疑，“我判断，敌人很可能会利用拂晓前的黑暗和黎明时分的光线优势，在舰炮的最大射程内，进行一次前所未有的、旨在彻底摧毁我表面阵地和指挥体系的炮火准备。”
“然后投入所有预备队，发动总攻。”
他看向刘团长：“老刘，命令部队，下半夜开始，除了警戒哨，所有人员，包括伤员，尽可能撤入反斜面的深层防炮洞和加固掩体。”
“表面阵地，只留极少数观察哨，用潜望镜或炮队镜监视。”
“告诉战士们，接下来要听的‘响动’，会比白大得多。”
刘团长深吸一口气，重重点头：“我明白了！我亲自去安排！”
他没有问林风为何如此肯定，长期的合作已经让他形成了近乎本能的信任。
就在这时，指挥所角落里，那台闪烁着幽幽绿光的被动雷达终端，再次发出了急促而尖锐的“嘀嘀”警报声！
林风一个箭步跨到屏幕前。
只见代表敌军大型舰艇的信号源，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塔山海岸方向移动！
不是一个，两个，而是至少六个主要信号源！
从信号特征分析，其中至少有两艘是拥有大口径主炮的驱逐舰，甚至可能有一艘轻巡洋舰！
与此同时，葫芦岛方向的无线电信号密度也陡然激增，几乎到了泛滥的程度！
“来了。”林风吐出两个字，眼神冰冷如霜。
他立刻抓起通往集团军前指和后勤中心的专用无线电。
“军长，政委，我是林风。”
“敌军舰队正在向我海岸逼近，规模超出预期，判断其将于拂晓前，动用舰炮主力，协同其陆上炮兵，对我塔山阵地进行毁灭性炮击，随后发动总攻。”
无线电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李云龙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一丝被压抑的兴奋和暴戾：“他娘的！”
“终于把看家底的王八壳子都开出来了？”
“林风，你给老子顶住！”
“需要什么？”
“要不要老子把军属炮兵团给你调过去？”
“不，军长，你的炮团射程不够，留在原地更有用。”林风语速飞快，“我需要最高授权，动用‘特种炮兵营’，对敌可能登陆的滩头及后方集结区域，进行一次覆盖性反制射击。”
“‘特种炮兵营’？”李云龙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声音陡然拔高，“你是……那些‘管风琴’？好！老子准了！”
“给我往死里吹！”
“吹他个翻地覆！”
“明白。”结束与李云龙的通讯，林风立刻联系司徒莹。
“司徒莹，塔山面临敌军舰炮总攻，急需弹药，特别是火箭弹补充！”
“还有，准备好接收更多重伤员，需要大量血浆和手术器械！”
司徒莹的声音依旧冷静，“物资运输队已经在前沿待命，我马上让他们冒着炮火也要送上去！”
“野战医院已经扩容，药品和血浆正在调拨！”
“林风，你那边……一定要心！”
“放心。”林风挂断通讯，目光再次投向雷达屏幕。
敌舰的信号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他转身，对一直待命的特战兵指挥官“磐石”下令：“‘磐石’，带你的人，协助守备团，将重要物资和伤员向反斜面第二、第三防线转移。”
“炮击开始后，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入表面阵地。”
“是！”“磐石”立正敬礼，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大步离去，行动干脆利落。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一分一秒流逝。
东方的际，刚刚泛白。
就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
“呜——嗡——”
一种截然不同的沉闷呼啸声，猛地从遥远的海平面传来！
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压得人心脏都要停止跳动！
这不是陆炮的尖啸，这是大口径舰炮炮弹划破长空时，与空气剧烈摩擦产生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死亡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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