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的余温还在石缝间蒸腾，叶将父亲的佩刀插回刀鞘时，玉佩突然发出急促的嗡鸣。守林兽幼崽猛地竖起鹿角，朝着暗河下游的方向嘶吼——那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警惕，与昨夜在枫树林里的呜咽截然不同。
“怎么了？”赵胖抱紧陶罐，萤光草汁晃出细碎的光，“是不是还有赤枫会的余党？”
蛮牛掂拎斧头，往祭坛外探了探头：“不对，地脉的震动不对劲，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往这边赶，动静比刚才祭坛塌的时候还大。”
叶按住发烫的玉佩，指尖的纹路正顺着血脉往上爬，像有无数细针在刺。他望向暗河下游的水面，原本浑浊的河水不知何时泛起了金红色的涟漪，那些涟漪相撞的地方，竟浮出细的火星，落在岩壁上便燃起寸长的火苗。
“是枫火。”枫王突然开口，他捂着流血的肋下，声音发颤，“赤枫会根本没打算留活口，他们在暗河里埋了‘枫火引’，这东西遇水就燃，能烧穿整条暗河的石壁。”
话音刚落，暗河深处传来轰然巨响，一道火柱顺着水流冲而起，将洞口照得如同白昼。守林兽幼崽突然腾空而起，用鹿角撞向洞顶的钟乳石，碎石落下的瞬间，叶看清了——暗河的水面已经变成了流动的火海，那些金红色的火焰正顺着石壁往上爬，所过之处，千年的青苔瞬间焦黑，连坚硬的岩石都在发出滋滋的融化声。
“往密道跑！”叶拽起赵胖的手腕就往祭坛后方冲，那里有个被血纹覆盖的石门，正是之前没来得及探索的暗门，“蛮牛，你断后！”
蛮牛咧嘴一笑，将斧头抡得虎虎生风：“放心！老子劈柴劈惯了，劈火也一样！”他转身冲向火柱的方向，斧刃劈在火焰上，竟溅起大片火星，那些火星落在他的铁甲上，烫出密密麻麻的黑点。
石门上的血纹在枫火的映照下活了过来，扭曲成狰狞的兽形。叶摸出玉佩按在石门中央，白光与血纹相撞的瞬间，他突然想起父亲玉佩上的刻字——“枫火焚心，以玉镇之”。
“胖，把萤光草汁泼上去！”
赵胖手一抖，陶罐砸在石门上，萤光草汁顺着血纹流淌，那些狰狞的兽形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啸，竟在绿光中一点点消融。石门缓缓开启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意涌了出来，与身后的热浪撞在一起，形成道翻滚的白雾。
“这是……”叶愣住了，门后并非预想中的密道，而是个空旷的石室，石室中央立着块巨大的冰镜，镜子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身影，而是无数晃动的人脸——有苍枫城的老人，有黑石镇的孩童，甚至还有几十年前就已去世的工匠，他们都在朝着镜外伸出手，嘴里着模糊的话语。
“是往生镜。”枫王踉跄着走进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冰镜，“传赤枫会的老巢就在镜后的空间，这些都是被他们害死的人，魂魄被封在镜子里当‘燃料’。”
冰镜突然剧烈震颤，镜面上裂开蛛网般的纹路，那些人脸开始扭曲、嘶吼，有几只半透明的手竟从镜中伸了出来，抓住了赵胖的衣角。守林兽幼崽立刻用鹿角去挑，那些手被触到的地方，竟化作了灰烬。
“他们想把我们拖进去当新的‘燃料’！”叶挥刀砍向镜中的手，刀刃穿过影子的瞬间，冰镜突然炸裂，碎片溅起的地方，浮现出赤枫会头目的身影——他居然没死，正站在镜后的空间里，手里举着颗跳动的红色晶石，那晶石的光芒正顺着镜面上的裂纹往外渗。
“叶，你以为破了祭坛就赢了？”头目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癫狂的笑，“这往生镜里封着两镇百年的魂魄，只要点燃它们，就能化作焚尽一切的枫火，到时候别暗河，整个苍枫城和黑石镇都会变成灰烬！”
他将红色晶石往冰镜的裂纹上按，刹那间，无数道火线顺着裂纹爬了出来，石室的地面开始发烫，连空气都变得灼人。守林兽幼崽突然扑向镜中，鹿角刺入赤枫会头目的肩膀，那身影惨叫着后退，红色晶石脱手而出，落在了叶脚边。
“是血晶的核心！”枫王大喊，“快用玉佩镇住它！”
叶弯腰去捡，指尖刚触到晶石，一股灼热的力量就顺着手臂往上冲，他仿佛看到了无数痛苦的面容——有赵猎户未刻完的木符，有药铺老板藏起的萤光草，还有父亲当年留在祭坛上的刀痕。这些画面像潮水般涌来，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冲垮。
“叶哥！想想两镇的人！”赵胖的声音穿透幻象，她正被镜中伸出的手缠得越来越紧，萤光草汁在她周围形成层淡绿色的光罩，却在一点点变薄，“想想守林兽幼崽！”
叶猛地咬牙，将玉佩死死按在血晶上。白光与红光相撞的瞬间，他听到了无数声叹息，那些叹息汇聚成父亲的声音：“守护不是硬扛，是要让光透过去。”
血晶突然迸发出刺眼的光芒，将整个石室照得如同白昼。镜中的人影渐渐平静下来，那些伸出的手缓缓收回，化作点点萤光，飘向石室的角落，在那里凝聚成两株幼苗——一株是苍枫城的红枫，一株是黑石镇的萤光草，它们的根须在地下紧紧缠绕，开出了从未见过的白色花朵。
枫火不知何时已经熄灭，暗河的水面恢复了清澈，只是石壁上还留着烧灼的痕迹，像一道道深刻的疤痕。蛮牛扛着斧头走进来，铁甲上全是焦黑的洞：“他娘的，这些火真邪门，烧得老子后背都快熟了。”
守林兽幼崽落在叶肩头，鹿角上沾着片焦黑的枫叶，它用脑袋蹭了蹭叶的脸颊，喉咙里发出安稳的呼噜声。
赵胖蹲在两株幼苗前，心翼翼地浇零萤光草汁：“它们会不会长大啊？”
叶看着那缠绕的根须，突然笑了。他摸出父亲的佩刀，在石室的石壁上刻下新的字：“枫火燃尽，双镇共生。”
枫王靠在石壁上，望着洞外的晨光，肋下的伤口不知何时已经止血：“或许，这才是赤枫会最不想看到的结局。”
当第一缕阳光透过暗河的缝隙照进来时，叶走出石室，看到蛮牛正把赤枫会的头目捆在石头上，赵胖在给守林兽幼崽的鹿角系萤光草绳，枫王则在清点获救的村民。远处的苍枫城和黑石镇升起了袅袅炊烟，那些炊烟在半空交织，像极了往生镜里最终凝聚的白色花朵。
叶握紧胸前的双玉，掌心的温度刚刚好，不烫也不凉，像两镇的河水终于在晨光里相拥，再也没有了界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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