岩洞内部，能量塔稳定运行的嗡鸣是永恒的背景音，此刻却仿佛带上了一丝大战后的疲惫。空气中混杂着高能武器过载冷却后散发的淡淡臭氧味、尸钢摩擦留下的特有金属腥气，以及一种无形无质、却足以让普通人窒息的、由纯粹杀戮凝聚而成的肃杀氛围。
柳瑛、李慧和雅强忍着生理上的不适和心灵的战栗，在012号工程机械臂的精确指令下，开始协助进行战后的紧急维护工作。她们用沾湿的粗布，心翼翼地擦拭着机甲外壳上凝固的血污和泥泞，动作略显生疏笨拙，却异常认真专注。为打空的旋转弹巢更换沉重的穿甲弹链，为能量接近警戒线的电池组插上粗大的充电缆线。她们通过这种最直接的、近乎仪式般的劳动，试图与这股保护了她们、却也代表着绝对暴力与死亡的力量，建立起一丝微弱而坚韧的联系。
张扬静立在全息战术地图前，地图中央的光学沙盘上，清河镇及其周边地区的三维模型被高亮标注。代表“秃鹫团”回收厂的红色光点已经黯淡消失，但代表着清河镇核心区域的那片复杂建筑群，依旧散发着不祥的、固若金汤的暗红色光芒。
废旧车辆回收厂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尽，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臭氧的辛辣以及浓得化不开的血腥气。钢铁军团——那四台经过惨烈搏杀、装甲上布满划痕与焦黑印记的动力机甲，如从地狱血池中爬出的金属巨兽，踏着沉重而规律的步伐，沉默地返回位于山腹深处的基地。沉重的金属脚掌踩在粗糙的岩石地面上，发出沉闷的轰鸣，每一步都仿佛踏在人心头。
首战告捷，以零伤亡的代价全歼敌方一支外围力量，确实极大地提振了士气，证明了钢铁军团的初战威力和战术的有效性。但张扬的眉头却并未舒展，目光锐利如鹰隼，死死锁定着清河镇的每一个防御节点——高耸的警戒塔、密集的火力点、可能存在的能量屏障发生器基座、以及那些标注为“疑似异能者驻守区域”的阴影地带。
深知，刚才碾压的不过是一群缺乏重武器、纪律涣散的乌合之众。清河镇作为江家经营多年、赖以生存的核心命脉之一，其真正的防御力量、预警反应速度、以及必然存在的、实力未知的异能者守卫，都绝非“秃鹫团”这种外围炮灰可比。闪电突袭的精髓在于“快”如雷霆、“准”如手术刀，任何一点拖延、任何一处防御节点未能迅速拔除，都可能导致整个突击队陷入重围，被闻讯赶来的江家主力部队，乃至那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曜石”队彻底包了饺子，葬送在镇内。
“还需要一个更强大的‘开门锤’……一个能更快撕开最外层硬壳、在内部制造更大规模混乱、并且具备应对突发强敌能力的……决定性手段。” 张扬脑中飞速计算推演，现有的钢铁军团虽然强悍，但面对严阵以待的固定堡垒和未知的异能者，似乎仍差那临门一脚的、足以奠定胜局的绝对保障。一种对更强力量的渴望，如同毒蛇般噬咬着他的内心。
就在这战略抉择的关键时刻，012那独特的、带着轻微电磁杂音的提示音，在略显压抑的岩洞中响起：“接收到来自外部联络节点‘琉璃’的加密超光速通讯请求，信号源认证：最高优先级频段。信号稳定性：优秀。已通过三重生物特征及动态密码验证。”
“琉璃”？苏洛璃？在这个刚刚结束一场血腥冲突、下一步战略悬而未决的微妙时刻？张扬目光骤然一凝。这位黑市女王的消息灵通程度和对时机的把握，再次超出了他的预期。这既是一种威慑，也是一种……难以抗拒的诱惑。
“接进来，建立独立加密频道，信号屏蔽等级提升至最高。”张扬沉声下令，同时挥手示意柳瑛等人暂时徒岩洞外层区域。
全息界面瞬间切换，苏洛璃的影像清晰无比地呈现出来。她似乎身处一个极度私密、奢华得与外界废墟格格不入的空间，背景是巨大的、可以俯瞰无尽黑夜的落地窗，窗外是死寂的末世苍穹，唯有室内几盏精心设计的壁灯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芒，映照着她那惊心动魄的容颜。她依旧穿着那身剪裁完美、勾勒出惊心动魄曲线的墨绿色旗袍，纤纤玉指优雅地托着一只晶莹剔透的水晶杯，杯中琥珀色的酒液随着她手腕的轻微晃动而荡漾出迷离的光泽。
但这一次，她脸上那惯有的、仿佛能看穿人心、带着几分玩味和神秘的笑容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罕见的、毫不掩饰的凝重与直接，甚至带着一丝……紧迫感？
“张老板，”她开口，声音依旧如陈年美酒般醇厚悦耳，却省去了所有不必要的寒暄与试探，直指核心，“你刚刚以雷霆之势‘清理’了秃鹫团那个不成器的回收厂，动静可不。看来，你是下定决心，要真正去碰一碰江家那最敏感的逆鳞了。”
张扬心中微凛，对方的效率和对情报的掌控力，再次化作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这无疑是一种赤裸裸的展示：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之下。他面色沉静如水，不起波澜：“不过是清扫了一些碍眼的垃圾，改善一下周边环境罢了。苏姐深夜紧急联系，总不会只是为了关心在下的‘社区保洁’工作吧？”
苏洛璃轻轻抿了一口杯中酒液，饱满的红唇沾染上晶莹，更添几分妖冶，然而她的眼神却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匕首：“明人面前不暗话。我知道，你的目标从来不是那些边缘的垃圾，而是这里——”她的指尖隔空一点，张扬面前的全息地图上，清河镇的光芒骤然亮起！“江家的命脉之一，清河镇。”
她放下酒杯，身体微微前倾，一股无形的、混合着高级香水与权力气息的压迫感，仿佛能穿透屏幕，直接作用在张扬的精神上：“江家那个老不死的江泓即将破关而出的消息，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在这个节骨眼上，动清河镇，无异于虎口拔牙？不，得更准确点，是龙口夺珠！这份胆识，令我钦佩。但……”她话锋一转，语气带着冰冷的审视，“恕我直言，单凭你目前展现出的力量，成功的几率，你自己估算，能有几成？”
张扬沉默了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这个尖锐的问题，而是反守为攻，试图摸清对方的底细和意图：“苏姐对江家内部动向的了解，似乎远比外界想象的还要深入和……及时。” 他需要判断，这信息是来自她无孔不入的情报网，还是……江家内部真的有她埋下的钉子？
“琳琅阁做的，本就是游走于刀锋之上的生意。”苏洛璃淡然一笑，那笑容美得惊心动魄，却未达眼底，反而更显深邃，“消息若不够灵通，我们早就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我也不必瞒你，江家内部，远非铁板一块。树大有枯枝，池深藏暗流。总有些人，对现状不满，或是……待价而沽。”她巧妙地给出了一个模糊的解释，既展示了自身深不可测的影响力，又保留了足够的神秘感与主动权。
张扬心中念头急转：“内应？还是她安插的高级暗桩？看来江家这棵看似枝繁叶茂的参大树，内部早已被蛀空了不少。” 这信息本身，就价值千金。
“那么，苏姐是来劝我悬崖勒马，暂避锋芒的？”张扬继续试探，语气平淡，却暗藏机锋。
“不。”苏洛璃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她的眼神反而灼热起来，如同发现了绝佳猎物的顶级掠食者，“我是来……和你谈一笔更大、也更符合我们双方利益的生意。”
她玉手轻挥，一道新的全息投影在张扬面前展开，内容极其简练，却足以让任何知情者心跳加速：
【交易标的：清河神药（标准品\/浓缩原液）】
【需求：稳定供应链，独占份额不低于年产量30%。】
【备注：需确保来源为清河镇初级加工线及核心浓缩原液仓库。】
年产量三成！独占份额！饶是张扬早有心理准备，瞳孔也不由得微微收缩。这女人好大的胃口！这几乎是要直接从江家这块大蛋糕上，硬生生切下最肥美的一块！这已经超出了普通交易的范畴，这是赤裸裸的战略资源掠夺！
但他瞬间就明白了对方的真正意图。黑市或许不缺武器弹药、不缺能源矿产，但这种能直接强化个体异能、延缓衰老、甚至可能提升生命本质的“神药”，才是废土世界真正的硬通货中的硬通货！是维持她庞大势力网络、结交顶尖强者、巩固自身统治地位的无价之宝！其战略价值，远超等重的黄金和能量核心！
“苏姐，”张扬迅速冷静下来，指出最现实的问题，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波动，“你应该很清楚，即便我侥幸得手，那也是火中取栗，虎口夺食。自身能否全身而退尚且两，稳定供应？从何谈起？” 他这是在试探对方愿意为此付出多大的代价，也是在为自己争取更大的筹码。
“所以——”苏洛璃嘴角勾起一抹一切尽在掌握的自信弧度，仿佛早已料到他会有此一问，“我会为你提供你目前最需要、也最能决定胜负平的东西……”
全息画面再次变幻，一架造型极具未来涪线条流畅如猎豹、通体漆黑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线的飞行器三维模型，旋转着出现在张扬眼前。它不像旧时代任何已知的战斗机，没有巨大的垂直尾翼，机身扁平，翼身融合，充满了隐形设计元素，更像是一种专为高速、隐秘、精准打击而生的突击舰。
“ ‘夜莺’式高速突击舰，旧时代‘影鸦’计划的最终遗产之一，我手里存货也不多，每一架都是心肝宝贝。”苏洛璃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展示绝世珍宝般的骄傲，“它具备极佳的全频谱隐形能力，能有效规避目前绝大多数地面雷达和能量探测器的扫描。最高速度可达3.5马赫，机动性超群。装备一门20毫米‘蜂巢’式电磁速射炮，备弹量有限，但足以在短时间内撕裂轻型装甲载具和永久性工事。最重要的是……”
她刻意停顿，加重了语气：“它搭载了强大的‘织网者’电子战模块，能对目标区域进行高强度电磁压制和通讯干扰。并且，拥有两个内置弹舱，可携带四枚‘手术刀’级精确制导炸弹，或八枚‘毒刺’空对地导弹。毁伤精度，圆周误差不超过三米。”
她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导航系统，紧紧锁定张扬的双眼，抛出最致命的诱饵：“我可以派遣两架‘夜莺’为你提供全程战术支援。它们可以在你发动地面突袭的同一时间，精确敲掉清河镇的防御节点（警戒塔、防空炮位）、能量供应中枢（变电站）、通讯中心，甚至……如果你能提供实时坐标，可以直接对可能存在的江家高手聚集点、或者仓库重兵把守区域，进行外科手术式的斩首轰炸。它们能为你撕开最坚硬的外壳，在内部制造最大程度的恐慌与混乱，有效压制对方的远程重火力，并且……为你和你的队，争取到最宝贵的突入和撤离时间窗口。”
张扬的心脏猛地一缩，随即剧烈地跳动起来！这简直是在他最为饥渴的时候，有人将满汉全席督了面前！这正是他整个突袭计划蓝图中最关键、也最欠缺的那一块战略拼图！强大的对地精确打击能力，不仅能极大减轻钢铁军团正面强攻的压力和伤亡，更能从根本上打乱敌饶防御体系，将闪电战的“快、准、狠”发挥到淋漓尽致的境界！
然而，极高的军事素养和末世求生本能让他瞬间压下了沸腾的热血。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尤其是和苏洛璃这样每一步都充满算计的顶级玩家做交易。
“代价呢？”张扬直接切入核心，声音低沉而冷静，仿佛在讨论一笔普通的物资交换，“除了那三成的神药稳定供应权。出动两架‘夜莺’这种级别的战略资产，代价恐怕不止于此吧？而且，苏姐如此深度介入，就不怕……彻底点燃与江家、乃至其背后黑曜石的战火？这恐怕会动摇琳琅阁超然物外的中立地位。”
“代价？”苏洛璃轻笑一声，仿佛在谈论气般轻松，但眼神却锐利如刀，“除了神药，我只需要你一个承诺：未来，在你真正掌控‘清河神药’的生产与分配之后，我‘琳琅阁’拥有最优先采购权和指定区域的独家代理权。价格嘛，自然按市场行情，绝不会让你吃亏。”
她微微前倾，那张绝美的脸庞在屏幕光线下显得有些不真实，语气带着一种奇特的、混合着诱惑与警告的意味：“至于得罪江家和黑曜石？张老板，当你决定对清河镇动手的那一刻起，你以为我们还不是事实上的盟友吗？你以为江家的情报部门是吃干饭的？查不到你那些动力装甲的能源核心特殊波动来自哪里？查不到你最近获得的特种合金和精密零件，与黑市某些渠道流出的货物高度吻合吗？我们早就在同一条船上了。”
“我投资的是你这个人，张老板，我看好你的潜力和未来。这次行动，既是各取所需的交易，也是我的一份‘投资’。”她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蛊惑力，“让我看到你的价值，让我们之间的利益纽带，变得更加牢固、更加不可分割。两架‘夜莺’及其配套的弹药、飞行员，我会在12时内准备就绪，进入待命状态。具体的打击坐标清单和行动时间窗口，随时等你消息。”
话音落下，通讯屏幕暗了下去，苏洛璃那极具压迫感的身影消失不见。
岩洞内恢复了寂静，只剩下能量塔低沉的嗡鸣和远处机械臂工作的细微声响。张扬独自站在原地，面无表情，但内心却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全息地图上清河镇的暗红色光芒，仿佛变得更加刺眼。
苏洛璃的提议，是一个裹着蜜糖的、锋利无比的鱼钩。
? 诱惑赤裸裸：空中精确打击力量，能极大提升行动成功率，降低己方伤亡，是现阶段无法拒绝的力量倍增器。
? 风险同样巨大：更深地绑定在琳琅阁的战车上，几乎断绝了与江家任何形式的缓和余地，彻底站在了黑曜石队的对立面。而且，对方要的是“稳定供应链”，这意味着即便成功后，他也必须有能力守住清河镇，或者至少具备持续从中获取神药的能力，这无疑将带来长期而巨大的战略压力。
? 她的真实目的？ 真的只是看好投资？还是想一石三鸟——既得到梦寐以求的神药供应，又借刀杀人大幅削弱江家，同时将他这个潜力股牢牢掌控在自己的利益网络之中，成为她延伸势力的马前卒？
但是，他真的有选择吗？
面对江泓出关后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任何一丝能够增加胜算的力量，都如同溺水者眼前的稻草，必须死死抓住！与苏洛璃合作，固然是与虎谋皮，步步惊心；但拒绝她，很可能意味着失去这次最佳战机，独自面对严阵以待的清河镇和即将到来的江家雷霆之怒，那几乎是自寻死路！
“联盟既已深化……那就让这联盟，变得更有价值，更……由我来主导！” 张扬眼中闪过一抹近乎疯狂的决断与冷静交织的光芒，如同淬火的寒铁。
他猛地抬头，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响彻整个岩洞：“012！”
“指令收到。”工程AI的合成音立刻回应。
“立刻根据‘夜莺’高速突击舰的战术性能参数，特别是其隐形能力、电子战压制范围、精确制导武器的毁伤效果和投送节奏，重新优化突袭清河镇的‘闪电’作战方案！将空中精确打击、电磁压制、定点清除作为核心突袭环节！我要在半时内，看到包含最佳攻击时间窗口、主要打击目标优先级排序、以及炸弹投放精确坐标清单的最终方案！”
“任务已确认。数据接收汁…开始进行战术推演与方案重构……预计完成时间：28分钟。”012的指示灯疯狂闪烁起来。
“柳瑛！李慧！”
“在！老板！”两女立刻从外层跑进来。
“后勤保障加速！优先完成所有动力机甲的弹药装填和能量补给！30分钟后，我要突击部队处于最佳临战状态！”
“是！我们马上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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