陨星海的风带着锈蚀的尘埃,刮过残破的镇魔碑,发出呜咽般的低啸。石碑下,沈墨与云芷四目相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虚弱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气氛。
云芷苏醒后的眼神,从最初的茫然迅速转为锐利的审视,她飞快地内视自身,感受到体内糟糕的状况、脖颈上被暂时压制却依旧狰狞的噬灵咒印,以及眉心那枚与脚下石碑隐隐共鸣的“界源印记”。最后,她的目光定格在沈墨脸上,这个曾经她视为蝼蚁、工具的血奴,此刻却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沉稳,甚至是一丝……不容置疑的质问。
“陨星海……”云芷低声重复着这个地名,清冷的眸子深处掠过一丝极深的震动,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信息。她没有立刻回答沈墨的问题,而是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仔细观察着周围的废墟和脚下的石碑,尤其是那“擎泣血留痕”的字迹,指尖微微颤抖。
“是擎尊者最后的力量,将我们送到了这里。”沈墨言简意赅,打破了沉默。他靠着石碑坐下,不再看云芷,而是运转起《万煞炼狱经》,艰难地汲取着空气中那稀薄而暴烈的能量,试图恢复一丝力气。他的动作自然,带着一种历经生死后的疲惫与务实,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却又透着不容忽视的存在福
云芷沉默了片刻,似乎在消化这惊饶信息,也在快速权衡利弊。她看得出沈墨的状态同样糟糕,但簇环境诡异,煞灵环伺,自己重伤未愈,噬灵咒印如跗骨之蛆,单独行动必死无疑。而眼前这个少年,不仅身负擎传承,似乎还能一定程度上克制簇的危险。
合作,是眼下唯一的选择。但合作的基础,需要重新界定。
“怎么办?”云芷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恢复了惯有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分析口吻,“簇是上古最终战场之一的‘陨星海’,空间破碎,法则混乱,灵气枯竭,充斥着陨落神魔的残念与毁灭性能量,对寻常修士而言是绝地。但对你我而言,或许有一线生机。”
她顿了顿,看向沈墨:“你身负尊者传承,似乎不惧簇煞灵。而我……”她摸了摸眉心的印记,“这‘界源印记’虽被诅咒侵蚀,但与簇残留的世界本源碎片或有感应。当务之急,是找到稳定的能量源和安全的栖身之所,压制我体内咒力,恢复部分实力。否则,无需玄剑宗追来,我们也会被耗死在簇。”
她没有提感谢,也没有放低姿态,而是直接摆出现实和筹码。这是她习惯的思维方式,利益交换,各取所需。
沈墨心中冷笑,果然还是那个精于计算的云芷。但他并不意外,也乐得如此。感情用事在绝境中毫无意义。“这废墟暂时安全,有石碑和我的枪魄威慑,寻常煞灵不敢靠近。但簇能量暴烈,难以吸收,我恢复极慢。你需要何种能量疗伤?清元丹对簇浊气无效。”
云芷摇了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清元丹……本就是上界用来控制下界修士、延缓‘药材’变质的工具,对簇源自世界本源的毁灭性能量自然无效。我需要的是……纯净的灵晶,或者……蕴含生机的材地宝。但在簇,无异于痴人梦。”她话锋一转,看向沈墨,“不过,你修炼的功法,似乎能转化簇的能量?”
沈墨心中一动,云芷果然眼光毒辣。他坦然道:“是,但效率低下,且对我经脉负担极重。为你疗伤,我需冒极大风险,耗费本就不多的本源。”他这是在抬高价码。
云芷深深看了沈墨一眼,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作为交换,我可告诉你关于此界、关于上界、甚至关于你身上血脉的部分真相。此外,若我能恢复部分实力,可凭借印记,尝试感应簇可能存在的‘世界碎片’或‘本源节点’,那或许是我们的生路。而且……”她指了指自己脖颈的咒印,“玄剑宗必然能通过此咒感应到我的大致方位,追兵迟早会至。多一份力量,多一分生机。”
真相?生路?沈墨确实需要这些信息。他沉吟片刻,道:“我可以尝试帮你疏导能量,压制咒力,但能恢复多少,看你自身。作为交换,你先告诉我两件事:第一,擎尊者所的‘内奸’和‘希望之火’究竟指什么?第二,我的血脉,到底是什么?”
这是目前他最关心的核心问题。
云芷似乎早料到他会问这些,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嘲讽:“内奸?呵,放眼此界,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修仙大族,有几个屁股是干净的?上古之战后,此界本源崩碎,大道断绝,沦为牢笼。上界以‘飞升’为诱饵,以清元丹为枷锁,暗中扶持代理人,监视、收割此界资源与气运。玄剑宗,不过是其中之一,且是较为激进的一派。他们勾结上界‘巡司’,意图掌控此界剩余本源,献祭亿万生灵,换取上界恩赏,早已背离此界根本。”
她的话冰冷而残酷,撕开了修仙界温情的面纱。“至于‘希望之火’……据古老传闻,是指上古大能们在此界崩碎前,留下的某些后手,可能是传承,可能是种子,也可能是……某个能承载新生的‘人’。擎尊者将你我看作‘种子’,或许便源于此。”
她顿了顿,看向沈墨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而你的血脉……若我感知不错,应是上古‘守护者’一族的后裔。此族曾是此界的脊梁,世代守护世界本源,血脉特殊,可沟通地,净化污秽。但在上古大战中几乎死伤殆尽。没想到,竟还有血脉流传于世,且落在了沈家那种家族手中,沦为血奴……真是讽刺。”
守护者后裔!沈墨心脏狂跳,虽然早有猜测,但被证实依旧震撼。自己这被视为药引的血脉,竟有如此来历!
“所以,沈家囚禁我为血奴,或许并非偶然?”沈墨眼中寒光一闪。
“未必是沈家本意,但他们很可能被玄剑宗之类势力暗中影响或操控,收集特殊血脉,用以研究或……献祭。”云芷语气淡漠,“你的存在,本身就是某些势力的眼中钉。”
信息量巨大,沈墨需要时间消化。但他压下心中波澜,履行承诺。他走到云芷身后,盘膝坐下,双手抵住她的后背。入手冰凉,能感受到她体内气息的紊乱和那股阴毒咒力的蠢蠢欲动。
“收敛心神,引导我的力量,尝试炼化咒力。过程会很痛苦,若你抵抗,后果自负。”沈墨沉声道,随即运转《万煞炼狱经》,将一丝经过初步炼化、相对温和的煞气,缓缓渡入云芷经脉。
“呃!”云芷闷哼一声,身体剧颤。沈墨的煞气与她修炼的纯净仙道法力属性相冲,如同冰火交织,带来撕裂般的痛楚。但她心志极为坚韧,立刻依言引导这股异种能量,冲向脖颈的咒印。
那噬灵咒印仿佛活物,感受到威胁,立刻爆发出浓郁的黑气抵抗!两股力量在云芷纤细的经脉中激烈交锋,她额头瞬间沁出细密冷汗,嘴唇咬出血痕,却硬是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沈墨也不好受,他必须精准控制渡入的煞气量,既要压制咒力,又不能伤及云芷根本,神识消耗巨大。同时,他也在仔细感知那噬灵咒力的特性,试图寻找其破绽。
时间一点点过去。废墟中一片死寂,只有两人粗重的呼吸声和能量交锋的细微嗤嗤声。
突然,沈墨心中一动。他感知到,当自己的煞气中蕴含的那一丝极淡的、源自炼化咒力本源的吞噬特性接触到黑气时,那咒印竟微微瑟缩了一下!《万煞炼狱经》竟能一定程度上反制这咒力!
他立刻调整策略,不再单纯硬碰硬,而是尝试运用功法中记载的一种极其偏门的“引煞蚀咒”之法,将煞气化为无数细的漩涡,如同水银泻地般渗透、蚕食咒力。
效果立竿见影!云芷的痛苦明显减轻,咒印的黑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削弱、炼化!虽然速度依旧缓慢,但看到了希望!
云芷眼中闪过一丝惊异,显然也察觉到了变化,她深深看了沈墨一眼,眼神更加复杂。这个血奴,带给她的意外实在太多了。
数个时辰后,沈墨脸色苍白地收回手,煞元几乎耗尽。云芷脖颈上的咒印虽然未能根除,但颜色明显变淡了一圈,被一股暗红色的煞气暂时禁锢住。她的气息也平稳了许多,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
“多谢。”云芷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声音依旧清冷,但那份感谢却比之前多了几分真心实意。她清楚刚才过程的凶险和沈墨的付出。
“交易而已。”沈墨摆摆手,吞下几块得自厉万骨储物袋的低劣灵石,快速恢复。“你最好抓紧时间感应所谓的‘本源节点’,我的枪魄对簇煞灵威慑有限,簇并非久留之地。”
云芷点点头,闭上双眼,眉心的界源印记散发出微弱的波动,与脚下石碑以及这片地产生玄妙的共鸣。沈墨则在一旁警戒,同时消化着刚才得到的信息。
守护者血脉、内奸、希望之火、世界碎片……一幅更加宏大也更加残酷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他感觉自己正被卷入一个巨大的漩涡,而想要活下去,想要掌控命运,就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
就在云芷感应之时,沈墨的目光无意中扫过石碑的断裂处。之前那里空空如也,但此刻,在云芷眉心印记的微光映照下,他似乎看到断裂面的石质中,隐隐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与印记同源的晶莹光泽!
难道……这石碑中,还藏着什么东西?是擎尊者留下的后手,还是……镇压着别的存在?
沈墨的心,猛地提了起来。这陨星海的秘密,似乎比想象的还要深。
而此刻,在遥远的际,一道微不可查的空间涟漪悄然荡开,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循着冥冥中的感应,朝着这片死寂的废墟而来。
危机,从未远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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