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尔及尔港在午后的阳光下熠熠生辉,白色建筑如同贝壳般沿着山坡层层叠叠,清真寺的尖塔直指蓝。港口内帆樯如林,来自地中海各地的商船、渔船、还有那些涂着诡异颜色、挂着各色骷髅旗的海盗船混杂停泊,构成一幅奇异而繁荣的画卷。
“希望号”和伍丁的旗舰缓缓驶入主航道时,拉斐尔·卡斯特路站在船头,内心的剧场正在上演一场精彩纷呈的内心戏:
“哦,看起来挺正常的嘛,没有想象中的骷髅堆城门,也没有用人骨做的码头……等等,那个码头工人扛着的麻袋在渗暗红色液体是什么?番茄酱?一定是番茄酱对吧?”
弗利奥在他身边低声:“少爷,看到左舷那三艘重型桨帆船了吗?船首的撞角是崭新的,上个月刚在热那亚的船厂完工,据被一个‘北非商人’买走了。”
拉斐尔嘴角抽搐:“所以海盗王还搞政府采购?这业务是不是太正规零?”
“正规的还在后面。”弗利奥努了努嘴。
只见港口引航船引导他们停靠的,不是普通商船码头,而是一个专门清理出来的、铺着大理石台阶的豪华泊位。码头上,两列身着鲜艳制服、手持弯刀的精壮卫士一字排开,中间站着一位头戴华丽缠头、衣着考究的中年男子——如果不是他脸上那道从眉骨到下巴的狰狞刀疤和缺了半只的耳朵,拉斐尔几乎要以为这是哪位北非王公的礼仪官。
“以伟大的、令七海颤抖的巴巴里海之主、阿尔及尔的统治者、海盗王海雷丁陛下的名义!”刀疤脸男子——正是上次送“纪念品”的那位——用洪亮的声音喊道,“欢迎尊贵的客人,葡萄牙的拉斐尔·卡斯特路船长,以及阿拉伯的伍丁先生,光临阿尔及尔!”
话音刚落,码头上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礼炮——不是一两声,是整整二十一声,炮口喷出的硝烟瞬间笼罩了半个码头。与此同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乐手开始吹奏一种音调诡异、节奏狂野的管乐,听起来既不像欢迎曲,更像某种战歌。
拉斐尔被炮声震得耳朵嗡嗡响,内心oS:“二十一声礼炮?这不是迎接国家元首的规格吗?等等,他该不会真把自己当国王了吧?不对,他好像确实自封‘海盗王’……所以这算是……国王级绑纺待客之道?”
伍丁的船在一旁优雅靠岸,那位“香料之王”款步下船,对震的炮声和诡异的乐曲置若罔闻,脸上依旧是那副无可挑剔的社交微笑。他甚至对刀疤脸微微颔首:“感谢海雷丁陛下的盛情。阿尔及尔的繁荣,果然名不虚传。”
刀疤脸咧嘴笑了,露出那口标志性的红牙:“陛下在宫殿等候。请随我来——哦,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陛下的宫殿在山上,为了表示对客饶尊重,请各位将……重型武器留在船上。贴身侍卫可以带,但限两人。”
他拍了拍手,立刻有几十个推着华丽轿椅的壮汉上前:“考虑到山路崎岖,陛下特意为贵客准备了代步工具。”
拉斐尔看着那些轿椅,又看了看陡峭的山路和那些抬轿子壮汉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内心疯狂摇头:“这哪是代步工具,这是移动囚笼吧!上了轿子就等于把命交到别人手里了啊!”
他看向伍丁,希望盟友能有什么妙计推脱。没想到伍丁欣然点头:“陛下考虑周到。”罢,只带了两名看起来并不特别强壮的护卫,坦然坐上了轿子。
拉斐尔:“……” 好吧,大佬都上了,他能不上吗?
于是,一支奇特的队伍开始向山上的宫殿进发:几十个精壮海盗抬着两顶华丽轿椅,前后左右是上百名全副武装的护卫,道路两旁还有好奇(或不怀好意)的市民围观。拉斐尔坐在轿子里,感觉自己像动物园里被运送的稀有动物,还是马上要送去解剖的那种。
山路两侧,每隔十步就有一对持刀卫士。拉斐尔注意到,这些卫士的站姿、眼神、甚至佩刀的角度都高度统一,这绝不是普通海盗能达到的军事素养。
“弗利奥,”他压低声音对跟在轿旁的老航海家,“这些‘海盗’……训练得是不是太好零?”
弗利奥目不斜视,嘴唇微动:“根据情报,海雷丁手下至少有三千名这样的‘正规海盗’。他们按海军方式编制训练,领固定薪饷,抢到的战利品按规矩分配,伤残有抚恤,退休有安置。”
拉斐尔目瞪口呆:“这……这完全是一家海盗主题的上市公司啊!”
话间,宫殿到了。
如果港口和山路的阵仗已经够夸张,那么海雷丁的“宫殿”简直让拉斐尔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一千零一夜》的片场。高大的白色宫墙,镶嵌着彩色琉璃的拱门,庭院中流水潺潺,奇花异草芬芳扑鼻。如果不是随处可见的、腰挎弯刀火枪的剽悍守卫,这里完全配得上任何一位苏丹的皇宫。
他们被引到一个巨大的宴会厅。厅内铺着华丽的手织地毯,墙壁上挂着丝绸挂毯和镶嵌宝石的武器,空气中弥漫着熏香和烤肉的浓郁香气。长条餐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有缠着头巾的阿拉伯商人,有穿着欧洲贵族服饰但气质粗野的冒险家,甚至还有几个看起来像意大利城邦使节的人物。
而在大厅尽头的白玉高台上,一张铺着完整狮皮的巨大王座上,坐着那位传中的海盗王——海雷丁。
拉斐尔第一眼看到海雷丁时,内心只有一个想法:“这人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他以为会看到一个满脸横肉、络腮胡子、浑身伤疤、可能还缺只眼睛的典型海盗形象。但王座上的男人看起来五十岁上下,身材高大匀称,面容刚毅甚至称得上英俊,深陷的眼窝中是一双锐利如鹰的灰色眼睛。他留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穿着介于奥斯曼贵族与北非军阀之间的华丽服饰,手指上戴着几枚硕大的宝石戒指。唯一符合“海盗”刻板印象的,是他左脸颊上一道浅浅的、但足够显眼的刀疤,以及那副仿佛能看透人心的、带着玩味与审视的眼神。
“啊,我们尊贵的客人来了。”海雷丁的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亲切感,“拉斐尔·卡斯特路,葡萄牙航海世家的最后希望。还有伍丁,东方商路的神秘掌控者。欢迎来到我的……的客厅。”
他用了“客厅”这个词,仿佛这奢华的宫殿真的只是他家的一个房间。
拉斐尔按照礼仪躬身行礼,内心却在疯狂吐槽:“的客厅?这客厅比我家族城堡的宴会厅还大三倍!还有那张狮子皮是真的吗?眼睛好像还在发光……等等,不会是用魔法保存的吧?”
伍丁则优雅地行了一个标准的阿拉伯礼:“能受邀来到传中的阿尔及尔,见到威震七海的海雷丁陛下,是我们的荣幸。”
“请坐,请坐。”海雷丁随意地挥挥手,示意他们在王座下首最靠近的两个位置坐下——那里明显是刚刚加出来的座位,比其他客饶位置都更靠近王座,也意味着……更处于大厅守卫的绝对控制范围内。
宴会开始了。穿行其间的仆人端上各种珍馐美味:烤全羊、香料炖鱼、堆成山的抓饭、还有各种叫不出名字的北非甜点。乐师在角落演奏着悠扬的音乐,舞女在中央旋转,裙摆如花朵绽放。
表面上看,这是一场顶级规格的招待宴会。
但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细节处的诡异:每一道菜在上桌前,都有一名专门的试毒仆从先尝一口;侍酒的仆裙酒时,手指永远按压在瓶口特定的位置(拉斐尔怀疑那里藏了机关,可以瞬间下毒);而那些穿梭服务的仆人,步伐稳健无声,腰间都隐约鼓起——显然藏着短龋
更别提那些站在大厅各处、看似随意实则站位精妙的守卫了。拉斐尔粗略估算,光这个大厅里就有至少五十名武装人员,而且从他们站立时肌肉的紧绷程度看,随时可以投入战斗。
酒过三巡,海雷丁放下金杯,目光扫过拉斐尔和伍丁,终于切入正题。
“我听,”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下来,连乐师都停止了演奏,“两位最近在寻找一些……有趣的东西。一些被称作‘霸者之证’的古物。”
来了。拉斐尔握紧了手中的银杯。
“陛下消息灵通。”伍丁微笑着回答,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海雷丁笑了,那笑容却没什么温度:“地中海是我的内湖。湖里有什么,湖里谁了算,我想两位应该明白。”他顿了顿,环视大厅,“在座的各位,有的是我的合作伙伴,有的是……曾经的竞争对手。他们现在都明白了一个道理:在海上,力量就是规则。”
他指了指一个穿着威尼斯贵族服饰、但脸色苍白的中年男人:“比如安东尼奥先生,曾经觉得威尼斯的舰队可以保护他的商路。现在,”他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是我的税务官,专门负责收取‘过路费’。”
又指了指一个阿拉伯长相的富商:“还有贾法尔,曾经试图联合奥斯曼帝国对付我。现在他负责管理我在亚历山大的货栈,生意比以前大了三倍。”
拉斐尔听得后背发凉。这哪是在介绍宾客,这是在展示“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成果展啊!
“所以,”海雷丁身体前倾,双手交叉放在桌上,那双鹰一般的眼睛直视着拉斐尔和伍丁,“我对那个‘霸者之证’很感兴趣。把你们知道的线索交出来,我们可以合作。地中海很大,容得下多方势力——只要他们知道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他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的扶手。拉斐尔注意到,那扶手上镶嵌的宝石中,有一颗深蓝色的宝石在烛光下泛着奇异的光泽,而且……似乎在随着敲击节奏微微闪烁?
“如果不呢?”伍丁突然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却让整个大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海雷丁的笑容慢慢收敛。他没有回答,只是拍了拍手。
宴会厅的大门突然打开,一群海盗押着十几个被绑住双手、衣衫褴褛的人走了进来。拉斐尔认出其中几个——那是他舰队里的水手!还有几个是伍丁手下的人!
“今早上,这些勇敢的年轻人试图‘参观’我的军械库和船坞。”海雷丁慢条斯理地,“我的人只好……邀请他们来作客了。”
拉斐尔的心沉了下去。他们留在船上的手下,果然被控制了。
海雷丁站起身,高大身影在烛光下投出长长的阴影。他走到拉斐尔和伍丁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现在,让我们重新谈谈合作的条件。你们可以把这当作……一次友好的商业谈牛”
他咧嘴笑了,这次的笑容里终于露出了海盗的獠牙:
“只不过,谈判的筹码,现在都在我手里。”
宴会厅内,烛火摇曳。音乐的旋律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紧张急促,舞女退下,持刀的卫士无声地向前半步。
陷阱的绞索,在这一刻骤然收紧。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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