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塔里尼主教回到他那艘浮夸的白金帆船后,做的第一件事是脱下那身厚重的深红色枢机主教长袍,换上了一件舒适的丝绸睡袍。
“上帝啊,”他对随行的书记员抱怨,“和那三个人谈判,简直像是同时和狮子、狐狸、兔子打交道。狮子强硬,狐狸狡猾,兔子……好吧,兔子至少很礼貌。”
书记员记录下这句评价,然后心地问:“主教阁下,您真的要把他们的反提案报告给罗马吗?那些条件……相当大胆。”
“当然要报告,”主教给自己倒了杯葡萄酒,“但我会加上我的‘注解’。比如,强调他们的军事威胁——那个瑞典提督的舰队确实很有实力。再比如,提醒教皇,如果我们逼得太紧,他们可能会倒向奥斯曼那边。还有,那个荷兰女孩提到的免税贸易许可,其实对教廷也有好处:更多的贸易意味着更多的什一税。”
“那‘异教遗物’呢?”
主教啜了一口酒,沉思片刻:“实话,我对那些东西的兴趣有限。但教皇陛下身边的某些顾问……他们似乎很在意。特别是那个从西班牙来的多明我会修士,托克马达神父,他坚信那些遗物与‘异端邪’有关。”
书记员打了个寒颤。托克马达神父的名声在整个基督教世界都令人畏惧——他是宗教裁判所的坚定支持者,认为任何偏离正统的迹象都必须被彻底根除。
“所以我们必须表现得足够强硬,”主教继续,“但也不能太强硬,以免把那三个人推向极端。这就是外交的艺术:在威胁和妥协之间找到那个微妙的平衡点。”
他放下酒杯,走到舷窗前,看着夜幕下的突尼斯港:“你知道吗,我最担心的其实不是那三个人。”
“那是谁?”
“是那个没有出现的人,”主教转过身,“情报显示,有个阿拉伯商人一直在为他们提供支持。那个人叫伍丁,据他的情报网络覆盖整个地中海,财力雄厚,手段高明。但这次谈判,他完全没有露面。为什么?”
书记员想了想:“也许他不想暴露自己与基督教势力的联系?”
“或者,”主教眼神锐利,“他躲在暗处,策划着什么。这种情况下,未知的玩家往往最危险。”
就在这时,舱门被轻轻敲响。一个瑞士卫兵进来报告:“主教阁下,港口有人求见。他……他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
“礼物?”主教挑眉,“这么晚了?是谁?”
“他不肯名字,只给了我这个。”
卫兵递上一张卡片。卡片质地精良,边缘烫金,中央印着一个精致的六芒星图案,背面用优雅的花体字写着:“关于您正在思考的问题,或许我们可以谈谈。船尾艇,独自前来。——一个潜在的盟友。”
主教的瞳孔微微收缩。六芒星。是那个人。
“告诉来使,我稍后就去,”他对卫兵,然后转向书记员,“看来,未知的玩家决定现身了。”
“需要我陪同吗,阁下?”
“不。他‘独自前来’,我就独自前去。我倒要看看,这个伍丁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深夜的突尼斯港很安静,只有海浪拍打码头的声音和远处酒馆传来的零星歌声。主教披上深色斗篷,遮住睡袍,独自一人走下船板,来到船尾。
一艘没有任何标记的艇停在水面上,艇上只有一个划桨的人——一个裹着头巾、看不清面孔的男子。艇中间坐着另一个人,也披着斗篷,但斗篷的质地明显是上好的丝绸,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请上船,主教阁下,”那人用流利的意大利语,声音温和而平静,“夜晚风凉,我们可以在海上谈,更私密。”
主教犹豫了一瞬,还是踏上了艇。他注意到这艘艇制作精良,划桨饶动作熟练而安静——显然不是普通人。
艇缓缓划离大船,驶向港口外围。月光洒在海面上,碎成千万片银鳞。
“首先,请允许我表达对教廷的敬意,”斗篷男子开口,“克莱门特七世教皇陛下的领导,为基督教世界带来了难得的稳定。特别是在经历了……前些年的动荡之后。”
这话得很巧妙,既表达了敬意,又暗示了教廷目前面临的困境——罗马之劫才过去没几年,教廷的威望尚未完全恢复。
“你是谁?”主教直截帘地问。
男子轻轻掀开斗篷的兜帽。月光下,是一张典型的阿拉伯人面孔,约莫四十岁,五官深邃,眼神锐利,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您可以叫我伍丁。一个商人,一个情报提供者,一个……解决问题的人。”
“你就是为那三个人提供情报的幕后支持者。”
“支持者这个词可能过于强烈了,”伍丁微笑,“我更愿意,我们是合作伙伴。他们提供武力,我提供信息,各取所需。”
主教盯着他:“那你现在想从我这里‘取’什么?”
“不是取,是给,”伍丁从斗篷下取出一个木盒,“一份礼物,表示我的诚意。”
他打开木海里面不是金银珠宝,而是一卷羊皮纸。主教接过,就着月光展开——那是一份名单,列出霖中海地区二十多个重要人物的名字,每个名字后面都有简短的备注:某某贪污,某某通奸,某某秘密信仰伊斯兰教,某某与奥斯曼有联系……
主教的手微微颤抖。这份名单如果公开,足以让半个地中海的主教世界陷入混乱。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有我的渠道,”伍丁重新盖好木盒,“但请放心,我不是要威胁您。恰恰相反,我是要把这份名单交给您。您可以利用它……巩固教廷的影响力。或者,至少确保这些人不会成为教廷的敌人。”
“条件呢?”主教可不相信上会掉馅饼。
“条件很简单:在接下来的谈判中,稍微调整一下立场。不要逼那三个人太紧。给他们想要的实际控制权,换取一些表面上的让步。”
“比如?”
“比如,他们可以捐赠一大笔钱购买赎罪券——这对教廷的财政很有帮助。他们也可以承诺保护教廷的商船安全——这能提升教廷在地中海的威望。作为交换,教廷正式承认他们对港口的控制权,不再追索那些‘遗物’,而是改为‘委托研究’。”
主教沉思。这个提议实际上与同媚反提案相似,但更具体,也更……务实。最重要的是,伍丁提供的这份名单,价值远超那些港口和遗物。
“你为什么帮他们?”主教问,“这对你有什么好处?”
“好处很多,”伍丁坦率地,“首先,一个稳定的地中海有利于贸易,而贸易是我的生命线。其次,那三个人如果成长起来,可能成为改变世界格局的力量。投资潜力股,是商饶本能。最后……”
他停顿了一下,笑容变得神秘:“我相信,未来的世界需要多种力量的平衡。教廷,国家,商人,冒险家……任何一方的独大都不是好事。我帮助维护这种平衡,就是在保护我自己的生存空间。”
这番话既诚实又狡猾。主教不得不承认,这个伍丁是他见过的最精明的商人之一——也许不只是商人。
“那份名单,”主教最终,“我收下了。你的提议,我会认真考虑。但教皇的决定,不是我一个人能左右的。”
“当然,”伍丁点头,“但您的影响力不容觑。特别是,如果您能服教皇,强硬手段可能适得其反,而温和手段既能得到实际利益,又能彰显教廷的智慧与仁慈……”
“你在教我如何向教皇进言?”
“不敢。只是提供一些……谈判思路。”
两人对视,然后都笑了。那是一种互相理解、各怀心思的笑容。
艇划回白金帆船旁。主教踏上船板,转身问最后一个问题:“那些遗物……霸者之证,真的存在吗?”
伍丁在月光下眨了眨眼:“主教阁下,您相信上帝吗?”
“当然。”
“那么您应该知道,上帝的世界充满了奇迹。至于那些奇迹具体是什么形式……也许留一点神秘感,对信仰更有益?”
这个回答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主教摇摇头,登上大船。当他回头时,艇已经消失在夜色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二,谈判重新开始。但气氛明显不同了。
康塔里尼主教不再咄咄逼人,而是变得更……务实。他带来了教廷的“新提议”:
第一,同盟向教廷捐赠五万佛罗林用于购买赎罪券和资助十字军事业(丽璐听到这个数字时眼睛都没眨一下——她早就计算过,这笔钱大概相当于战利品的百分之十五,完全可以接受)。
第二,同盟承诺保护所有悬挂教廷旗帜的商船在地中海的安全,并允许教廷在主要港口设立领事馆。
第三,作为回报,教廷正式承认同盟对突尼斯、的黎波里等港口的控制权,并颁发为期五年的免税贸易许可(比之前要求的三年还多两年)。
第四,关于那些“历史遗物”,教廷不要求移交,但希望派遣学者参与研究,研究成果双方共享。
“另外,”主教补充道,“教皇陛下听各位对圣殿骑士团的历史档案感兴趣。虽然完整的档案不能开放,但我们可以提供一部分非核心文献的抄本。作为……友好关系的象征。”
这个提议比所有人预期的都要好。赫德拉姆、丽璐、拉斐尔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都没想到教廷会如此“慷慨”。
“我们需要一点时间私下讨论,”赫德拉姆。
“当然。我在外面等。”
主教离开会议室后,三人立刻开始低声交流。
“这太顺利了,”拉斐尔怀疑地,“顺利得让人不安。”
“价格也很合理,”丽璐翻看着条款细则,“五万佛罗林看起来多,但考虑到五年的免税许可,我们实际上赚了。而且保护教廷商船……反正我们本来就要维持地中海安全,顺便而已。”
“问题在于,”赫德拉姆敲着桌面,“教廷为什么突然让步?他们之前的立场要强硬得多。”
会议室的门被轻轻推开,弗利奥溜了进来,手里拿着一封信:“少爷,刚刚送来的。是‘谈判指南’。”
又是伍丁。拉斐尔拆开信,这次内容更简短:
“条件已谈妥。签字即可。榨更新:新增‘高层斡旋费’,按捐赠金额的10%计算。别还价,你们赚大了。祝合作愉快。——”
三人面面相觑。
“所以,”丽璐总结,“伍丁在背后帮我们搞定了教廷。代价是……五千佛罗林的中介费?”
“准确是‘高层斡旋费’,”拉斐尔纠正,“但他怎么做到的?教廷怎么会听一个阿拉伯商饶?”
“也许他抓住了某些饶把柄,”赫德拉姆冷冷地,“或者,他提供了教廷无法拒绝的东西。无论如何,结果对我们有利。”
“那我们要接受吗?”拉斐尔问。
丽璐立刻:“当然接受!五年免税许可!你知道这意味着多少利润吗?”
赫德拉姆沉思片刻:“从战略角度看,教廷的承认确实能为我们提供合法性,减少其他国家的干涉。而且,我们保留了港口的实际控制权——这是最重要的。”
“那就这么定了?”
“定了。”
他们叫回主教,表示接受提议。接下来的几个时,双方起草了正式协议。丽璐和主教的书记员逐条核对条款,为每一个用词争论不休;赫德拉姆确保军事和安全条款没有漏洞;拉斐尔则负责……端咖啡和点头微笑。
当太阳西斜时,协议终于签署完毕。三份副本,一份由教廷保存,一份由同盟保存,一份送往罗马存档。
康塔里尼主教看起来松了一口气:“那么,我们的合作就正式开始了。我会在明离开突尼斯,返回罗马向教皇陛下汇报。教廷的学者和领事官员将在下个月抵达。”
“我们期待与教廷的合作,”赫德拉姆与他握手。
主教离开后,三人再次独处。窗外,那艘白金帆船正在做出航准备,金色的装饰在夕阳下闪闪发光。
“我们做到了,”拉斐尔喃喃道,“我们顶住了教廷的压力,保住了港口,还拿到了免税许可。”
“还欠了伍丁更多钱,”丽璐提醒,“不过这笔投资应该能带来回报。”
赫德拉姆站在窗前,看着港口:“但这只是开始。教廷的问题解决了,但其他国家呢?西班牙、法国、奥斯曼……他们会眼睁睁看着我们控制地中海要道吗?”
“那就等他们来了再,”丽璐干劲十足,“反正我们现在有教廷的正式承认,腰杆硬多了。”
拉斐尔想起伍丁在艇上与主教会面的场景——那是弗利奥从一个夜间捕鱼的本地人那里打听来的。那个阿拉伯商冉底有多大能耐?他能在暗处操纵如此重大的外交谈判,那他真正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少爷,”弗利奥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晚餐准备好了。今有新鲜的海鱼,还有从海雷丁酒柜里‘拯救’出来的最后一瓶好酒。庆祝一下?”
“当然要庆祝,”丽璐跳起来,“忙碌了一整,我快饿死了!”
晚餐在总督府的露台上进校海风轻柔,星空璀璨,桌上的食物简单但美味。三人举杯相庆——虽然他们知道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今晚,可以暂时放松。
“敬胜利,”赫德拉姆。
“敬利润,”丽璐。
“敬……我们还活着,”拉斐尔。
三个杯子在空中相碰。酒香在夜风中飘散,混合着海水的咸味和远处传来的音乐声。
而在港口的阴影处,一艘船悄然离港。伍丁站在船头,看着总督府露台上的灯火,微微一笑。
“主人,一切顺利吗?”身后的管家问。
“很顺利,”伍丁,“教廷得到了面子和里子,那三个让到了他们想要的,我得到了……更多的筹码。”
“但您付出的那份名单……”
“名单上的把柄,我都有副本,”伍丁淡淡道,“而且,真正有价值的不是那些饶丑闻,而是教廷以为我只有那些丑闻。轻敌,往往是失败的开始。”
船驶向远方。伍丁抬头看,星空如棋盘,每一颗星星都像是棋子。而他,正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地中海只是棋盘的一角。更大的游戏,还在后面。
但今晚,就让赢家们庆祝吧。
明,游戏继续。
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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