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生仔，”老太太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破风箱，“你哩个位，以前系个井口来嘎。”
“井口？”陈栋一愣，“阿婆，你笑吧？这是五楼，哪来的井？”
老太太摇摇头，用拐杖指了指地面：“系落去嘅井口。好深嘎，通到好深好深嘅地方。以前呢度未起楼嘅时候，就系一口井，淹死过好几个细路仔（孩子）。后尾起楼，填咗佢，但系个口，封唔实嘎。”
陈栋后背一阵发凉，强笑道：“阿婆，这些都是老黄历了，现在是商场，没这种事。”
老太太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怜悯：“后生仔，你面色好青啊。夜晚收铺，早啲走啦。听到咩声，见到咩嘢，都唔好应，唔好望。佢哋……中意搵后生仔玩嘎（它们……喜欢找年轻人玩）。”
完，老太太也不等陈栋回应，拄着拐杖，一步步蹒跚着离开了，消失在昏暗的走廊尽头。
陈栋呆立原地，老太太的话和之前那个疯婆子的话重叠在一起，让他心慌意乱。
他走到货架边，挪开一点缝隙，看着那块深色的地面，现在再看，那形状，确实有点像是一个被粗糙填埋的圆形洞口边缘。
这晚上，陈栋直到商场保安来清场才离开。他锁好卷闸门，确定再三，才走向扶梯。下到四楼时，他鬼使神差地抬头往五楼自己店铺的方向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血液几乎凝固。
五楼环形走廊的栏杆边，依稀站着几个人影。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但能感觉到它们都在面朝着他店铺的方向，静静地站着，如同一个个沉默的守望者。其中有一个身影格外矮，像是个孩子。
陈栋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下楼梯，逃离了荔湾广场。
那一夜，他失眠了，只要一闭上眼，就看到那些站在栏杆边的黑影，听到那诡异的刮擦声和叹息声。
他开始严重怀疑，自己贪图便宜租下这个铺位，是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错误，甚至可能……会要了他的命。
生意持续惨淡，怪事却愈发频繁。
白，偶尔有顾客进来，总会抱怨店里温度比外面低很多，阴冷阴冷的。有带孩的顾客，孩子一进店就哭闹不止，指着那个被封死的通风口喊“怕怕”。
陈栋自己也开始出现异常，他挂在脖子上的一个玉观音吊坠，莫名出现了一道裂纹。晚上睡觉总是噩梦连连，梦见自己在一个漆黑的井里不断下坠，井壁上全是湿滑黏腻的手，试图抓住他。
他试图联系中介阿明，对方的电话却总是无法接通，要么就是敷衍几句就挂断。陈栋明白，自己可能真的被骗进了一个“凶铺”。
这晚上，因为一批新货要到，陈栋不得不留在店里等物流公司送货。
等一切忙完，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商场早已空无一人，连保安都不知道巡逻到哪里去了。
送货工人走后，陈栋疲惫地坐在柜台后，看着手机上妻子发来的询问何时回家的短信，心里涌起一阵酸楚和绝望。他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决定去一趟洗手间就关门回家。
五楼的洗手间在环形走廊的另一端，需要走过一段长长的、光线昏暗的通道。
洗手间里也是老旧的样式，灯光惨白，墙壁上布满水渍，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怪气。
陈栋站在便池前，无意间抬头，看到了对面墙上的一面镜子。
镜子边缘布满锈迹，镜面也有些模糊，镜子里映照出他身后洗手间的景象一排隔间门，以及入口处的墙壁。
就在他准备拉上拉链的时候，镜子里，最里面的那个隔间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一条缝。
陈栋的动作僵住了。他记得清楚，刚才进来时，所有隔间门都是关着的。
他从镜子里死死地盯着那条门缝。门缝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一种强烈的被注视感攫住了他，仿佛那黑暗之中，有什么东西正透过门缝，窥视着他。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陈栋不敢回头，只能通过镜子观察。
那条门缝，似乎在缓缓扩大。不是被风吹开，而是像有什么东西在后面慢慢地、刻意地把它推开。
门缝越来越大，里面的黑暗浓稠如墨。
突然，一只眼睛出现在了门缝后面！
那只眼睛布满血丝，瞳孔极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眼眶，没有丝毫神采，只有一种冰冷的、非饶恶意。它就那样嵌在门缝的黑暗里，一动不动地凝视着镜子里的陈栋。
陈栋吓得魂飞魄散，膀胱一松，差点失禁。他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实体的隔间门。
门缝依旧开着，和他镜子里看到的一样大。但那只眼睛不见了，里面只有深不见底的黑暗。
“谁……谁在里面？”陈栋声音发颤地问道。
没有回应。只有水龙头未关紧的“滴答”声，在死寂的空间里格外刺耳。
陈栋鼓起毕生勇气，一步一步挪到那个隔间门前，猛地一脚踹了过去！
“砰！”隔间门撞在里面的隔板上，彻底洞开。
隔间里空空如也。除了马桶和废纸篓，什么也没樱窗户也是关死的，根本不可能有人进出。
陈栋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不敢再多待一秒，跌跌撞撞地冲出洗手间，沿着走廊狂奔回自己的店铺。他只想赶紧拿了东西离开这个鬼地方！
跑到店铺门口，他掏出钥匙，手抖得厉害，好几次都对不准锁孔。
好不容易打开卷闸门，他冲进去，抓起柜台上的背包就想走。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一面用来整理仪容的镜子。
镜子里，映照出的不是他疲惫惊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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