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晓阳感到一阵眩晕:“他长什么样?”
“没亲眼见过,”李秀英摇头,“但听人,那孩子爹妈在外打工,他跟着奶奶过,平时就不学好,染头发,骑快车。出事那晚上,他们三辆车飙车,从县城回来……”
周晓阳想起镜中少年破破烂烂的衣服,那不就是车祸造成的?
“你们为什么不?”他声音发干。
“啥?咱村口闹鬼?”周铁山掐灭烟头,“而且……那孩子不是咱村的,按理不该在这儿……”
话没完,但周晓阳听懂了。按照老辈饶法,非本村亡魂不该在本村徘徊,除非有什么牵扯。
“我跟他没关系!”周晓阳提高声音,“我今晚才第一次见他!”
李秀英握住他的手,老人掌心粗糙冰凉:“阳阳,你仔细想想,真没见过?或者……碰过他东西?”
“没有!我连他是谁都不知道!”
老两口对视一眼,周铁山起身:“今晚你睡楼下,我去把二楼门锁上。”
周晓阳躺在客厅沙发上,裹着两床厚被子,却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老式挂钟滴答走着,每一秒都拉得极长。
窗户没拉窗帘,他能看到院子铁门和外面的一截国道。
凌晨三点,他勉强有了些睡意。
然后他听见了脚步声。
很轻,很慢,从二楼传来。
哒、哒、哒……
像是光脚踩在水泥地上。
周晓阳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脚步声在楼梯处停了片刻,然后开始下楼。
一阶,两阶,三阶。
他能听到木质楼梯轻微的呻吟声。
周晓阳想喊,喉咙却像被扼住发不出声。想动,身体却僵硬如石。
只能眼睁睁看着楼梯转角处那片黑暗。
脚步声停在一楼。
就在沙发背后。
周晓阳能闻到那股铁锈泥土味,能感觉到冰冷的空气包裹过来。
他眼角余光看到一只苍白的手搭在沙发靠背上,手指细长,指甲缝里满是污垢,手背上有大片深色瘀痕。
那只手慢慢移动,朝着他的肩膀。
周晓阳闭上眼,心里默数。一、二、三——
“阳阳?咋还没睡?”
李秀英的声音从里屋传来。
那只手瞬间消失。
周晓阳猛地坐起,浑身冷汗。客厅里空荡荡,只有挂钟指向凌晨四点十分。
“奶,我没事。”他声音嘶哑。
“快睡吧,快亮了。”
周晓阳再也不敢闭眼,就这么睁眼坐到凌晨五点多。窗外色由墨黑转为深蓝,国道上传来第一辆早班车的引擎声。
他起身,想喝口水。
走到茶几边时,无意间朝窗外瞥了一眼。
院子铁门外,站着一个人。
黑色夹克,白t恤,牛仔裤,黄头发。
面朝屋子,一动不动。
周晓阳手里的杯子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他冲向电灯开关,啪一声打开客厅所有灯。
再看向窗外。
铁门外空无一人。
但水泥地上,有两行湿漉漉的脚印,从国道方向延伸到铁门外,又原路折返,消失在黎明前的黑暗里。
亮后,周晓阳坚持要查看监控。
院子东南角装了个摄像头,是周晓阳父亲周建国前年装的,是防偷。
摄像头正对院门,也能拍到十几米长的国道边缘。
周建国在县城工作,接到电话后中午就赶了回来。他是个务实的中年人,听完儿子讲述,第一反应是不信。
“你那是熬夜熬出幻觉了。”周建国操作着连接监控的旧电脑,“村里老人就爱传这些神神鬼鬼。”
“爸,我真看见了!”
“行行行,看监控。”
视频文件按日期存储。周建国找到昨晚十点到十一点的片段,用倍速播放。
十点五十分:周晓阳走出院子。
十点五十五分:他站在门口打电话。
十点五十七分:问题出现了。
先是画面出现一阵细微的雪花噪点,接着,国道边缘出现了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
“暂停!”周晓阳凑近屏幕。
周建国按下暂停键,放大画面。
那影子半透明,轮廓隐约是人形,但边缘不断扭曲波动,像是信号干扰。
它沿着国道缓慢移动,方向正是周晓阳当时站的位置。
“这是飞虫或者灰尘反光。”周建国。
“你看它移动的轨迹!”
周建国继续播放。影子以恒定速度移动,在接近院门时,突然从画面中消失。
不是走出监控范围,而是像被擦除一样,一帧之内就不见了。
下一秒,周晓阳出现在画面里,他左右张望,然后匆匆退进院子,关上铁门。
整个过程,影子的出现到消失,持续了二十三秒。
“这能明什么?”周建国皱眉,“可能是摄像头故障。”
“那你解释这个。”
周晓阳让父亲打开今凌晨五点左右的监控。画面上,铁门外空空如也。
但当地面因角度反射出微弱光时,能清晰看到两行脚印凭空出现、延伸、停顿、折返、消失的全过程。
没有拍摄到任何形成脚印的人或物。
周建国沉默了,他反复播放这两段视频,脸色越来越凝重。
“删了吧。”一直沉默的周铁山开口,“这东西留不得。”
“爸,这可能是重要——”
“重要啥?”周铁山打断儿子,“建国,你城里待久了,忘了老辈的规矩。有些东西,看见了就当没看见,录下来了就更得赶紧处理。”
李秀英在一旁声:“我去请马师傅来看看。”
马师傅是附近几个村有名的道士,七十多岁,据懂些风水法事。
下午三点,一个干瘦老头骑着电动车来了,穿着普通的深蓝色棉袄,看起来和普通农民没什么两样。
但周晓阳注意到,马师傅进院后,第一眼看的不是人,而是墙角、门楣、屋檐。
他从随身布包里掏出个罗盘,在院子里慢慢走了一圈。
罗盘指针在某个方向剧烈颤动。
“在哪儿看到的?”马师傅问,声音沙哑。
周晓阳带他去了厕所,指了指碎裂的镜子,又指了指客厅窗户外的位置。
马师傅没话,从包里拿出三支香,点燃后插在院子中央。
香烟笔直上升,然后在离地两米处突然打旋,散成怪异的螺旋状。
“怨气很重。”马师傅收起罗盘,“但不是冲着你们家来的。”
“那为什么找我孙子?”周铁山急问。
“问得好。”马师傅看向周晓阳,“伙子,你仔细想想,最近有没有在路边捡过东西?或者对着车祸现场过什么?”
周晓阳努力回忆。
忽然,他想起一件事。
“大概一个月前?我上次回来,在村口看见一地碎玻璃和油渍,还有一顶黑色棒球帽掉在沟里。我当时用脚把帽子踢到边上,免得被车压。”
“帽子呢?”
“还在那儿吧?我没碰。”
马师傅摇头:“不是碰没碰的问题,你看见了,还动了,这就算有了牵扯,那孩子横死路边,魂不安宁,你又是最近一个跟他‘接触’过的活人,自然容易被他感知到。”
“那怎么办?”
马师傅从包里掏出一叠黄纸,一支毛笔,一瓶暗红色的液体,后来周晓阳才知道那是掺了朱砂的鸡血。
他在黄纸上画了些扭曲的符文,让周铁山贴在院子四角、大门、二楼窗户上。
“今晚你们全家去别处住。”马师傅交代,“我留在这儿。”
“您一个人?”周建国不放心。
“人多了反而不好。”马师傅摆摆手,“明早上你们再回来。”
周晓阳一家去了邻村的亲戚家借宿,整晚他都没睡踏实,凌晨时分,他隐约听到远处传来铃铛声,很轻,但持续了很久。
第二一早,他们回到枣林村。
院子还是那个院子,但气氛明显不同了,空气里的压抑感消失了,连阳光都显得明亮了些。马师傅坐在堂屋喝茶,脸色疲惫但平静。
“解决了?”
“暂时不会来了。”马师傅放下茶杯,“但这种事,堵不如疏。那孩子心有执念,不是贴几张符就能彻底了结的。”
“什么执念?”
“横死之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已死,或者不接受,他们会重复死前的行为,走死前走过的路。”马师傅看着周晓阳,“你看到的他,是什么状态?”
“走路僵硬,衣服破烂,身上好像有伤。”
“那就是他死时的样子。”马师傅叹气,“他可能还在等同伴,或者想回家,但找不到路。你们村口那个弯道,阴气本来就重,加上车祸惨烈,就成了个口子。”
周建国问:“那以后还会不会……”
“我做了法事,把他送走了。但能不能彻底安息,还得看他自己的造化。”马师傅从怀里掏出枚东西,递给周晓阳,“这个你随身带着,至少戴七七四十九。”
是一枚锈迹斑斑的五毛钱硬币,用红绳串着,硬币上刻着细细的符文。
“这是……”
“压魂钱。”马师傅得直白,“不是压他的魂,是护你的魂。有这东西在,那些不干净的就近不了你的身。”
周晓阳接过硬币,触感冰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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