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公安局法医中心的走廊，永远漂浮着消毒水与福尔马林交织的清冷气息，像一层化不开的薄雾裹住周身。凌晨三点的白炽灯惨白如纸，将尚柳疲惫的身影在墙面拉得又细又长，末梢还随着她的脚步微微晃动。刚结束“归航”项目残留试剂的溯源分析，她指尖用力揉了揉酸胀发沉的太阳穴，试图驱散连日加班的困顿，刚走出技术侦查室，就被值班法医林急匆匆拦在了走廊尽头。
“尚姐，刚送过来一具尸体，刑侦队那边指定要你接手尸检。”林的声音带着熬夜的沙哑，尾音还有些发颤，递过来的案件简报被他汗湿的指尖攥得发皱，“死者叫林宇，28岁，是‘星途科技’的程序员，今凌晨在公司加班时突然倒地，120赶到时已经没了生命体征。初步判断是猝死，但家属完全不接受这个结论，哭着他平时身体结实得很，怎么可能突然就没了。”
尚柳接过简报，指尖触到纸张冰凉的触感，目光如探照灯般快速扫过关键信息：死亡时间凌晨1点27分，死亡地点星途科技研发部办公室，现场无打斗痕迹，初步排除他杀。但简报末尾“家属情绪激动，强烈要求彻查死因”的标注，让她原本舒展的眉头瞬间蹙起。她抬眼看向林，镜片后的眼底还残留着刚从工作中抽离的疲惫，却丝毫不影响那份专业的敏锐：“尸体在哪？有没有做过初步体表检查？”
“在三号冷柜，我刚简单核查过，体表没有明显外伤，也没有口唇发绀、瞳孔异常等中毒的典型体征。”林引着尚柳往尸检区走，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这份深夜的肃穆，“刑侦队的人还在星途科技勘查现场，耿队特意交代，让你尽快出初步尸检报告，看看能不能找到隐藏的死因。”
冷柜解锁的“嘀”声在寂静的走廊里格外清晰，柜门拉开的瞬间，一股刺骨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冰碴儿似的凉意钻进衣领，让尚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熟练地戴上双层医用手套，指尖触到林宇冰冷僵硬的皮肤时，心脏莫名地揪紧了一下。死者很年轻，脸庞却刻着与年龄不符的憔悴，眼窝深陷得能盛下阴影，颧骨突兀地凸起，嘴唇泛着一层淡淡的青紫色，像蒙了层薄霜。尚柳轻轻掀开覆盖在他身上的白布，指尖一寸寸划过他的皮肤，触到手臂上因长期敲击键盘留下的厚茧，还有指关节处反复磨损形成的细茧痕，触感粗糙得让人心沉。
“死者体型偏瘦，肌肉量严重不足，皮肤弹性极差，指甲床泛着苍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典型表现。”尚柳一边细致检查，一边低声对身旁的林吩咐，“帮我记录：身高178cm，体重58kg，bmI指数18.2，低于成年人正常标准。眼睑结膜苍白，甲床苍白，初步判定存在中度贫血症状。”
林握着记录本，笔尖飞快地在纸上滑动，忍不住抬头插话：“一个程序员，按理收入不低，怎么会沦落到营养不良？难道是长期吃外卖、饮食不规律导致的？”
“大概率是这样。”尚柳的目光落在林宇的手腕上，那里没有任何饰品，只有一道浅浅的环形勒痕，像是长期佩戴智能手环留下的印记，“你看他的手腕，还有指关节的磨损程度，能推断出他长期处于高强度工作状态，连正常吃饭、休息的时间都挤不出来。猝死虽然在年轻人中不算罕见，但这么年轻就叠加这么多营养不良的体征，背后肯定有隐情。”
尚柳的指尖轻轻按压林宇的胸腔，感受着胸廓的弹性，又俯身仔细检查他的瞳孔和口腔黏膜。“瞳孔等大等圆，对光反射完全消失，符合死亡后典型体征。口腔黏膜无破损，牙齿无松动，舌骨无骨折，排除机械性窒息可能。”她直起身，缓缓摘下手套，语气凝重如铁，“准备尸检台，我要做全面系统尸检，重点检查内脏器官形态与功能，提取胃容物和血液样本做详细检测，务必查清是潜在疾病诱发，还是长期慢性损杉致的猝死。”
将林宇的尸体转移到尸检台时，尚柳的目光被他口袋里露出的一角屏幕吸引，伸手掏出，发现是一部屏幕碎裂的智能手机。她把手机递给林：“交给技术科，让他们尽快恢复数据，或许能从通话记录、聊记录里找到线索。”话音刚落，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补充问道：“对了，死者的家属到了吗？”
“到了，就在接待室等着，情绪特别不稳定，尤其是他母亲，一直哭个不停。”林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不忍，“我刚才路过时听了一嘴，他父母，林宇自从进了星途科技，就彻底成了‘公司人’，很少回家，每都加班到深夜，有时候甚至通宵连轴转，连周末都被工作占满。他们劝过他好几次，让他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可他总公司项目紧，他要是走了，项目就垮了，根本离不开他。”
尚柳的心瞬间沉了下去，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她想起自己为了破解“幽灵”组织的加密代码，也曾连续几通宵加班，那种身体被掏空、脑袋昏沉的疲惫感，她再熟悉不过。但眼前的死者，显然已经超出了正常加班的范畴，是长期无休的透支，才把这具年轻的身体彻底压垮。“我知道了，先做尸检吧。”尚柳深吸一口气，将翻涌的情绪强行压下，重新戴上手套，拿起冰凉的解剖刀，“尽快出结果，给家属和刑侦队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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