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珂把锅铲挂回钩子上,用围裙擦了擦手。
车顶的青藤风向标转了一下,停在东边。
他低头看操作台。三十六颗种子整齐放在木格里,分成三行,每颗都微微发亮。
火花蹲在灶台边,尾巴卷成一圈,尾尖轻轻晃动。
冰魄趴在冷藏架下,爪子贴着地面,周围有一层薄薄的霜气,不冷,很清爽。
青木站在他左肩,一根藤蔓缠着一本旧书,封面上写着《森之歌食记》,字迹有点旧,像是被雨水泡过又晒干的样子。
林珂翻开第一页。
纸有点脆,但不会破。绿色的字迹晕开一点点,像苔藓慢慢爬过石头。
他没急着写,闭上眼睛,舌尖轻轻一碰——一种感觉从心里流过。
微酸,有点苦,最后回甜。不是调料的味道,是纸本身传来的味道。
“这纸……能吃?”他声问。
火花抬了抬尾巴,火苗跳了一下:“我咬过,有点硌牙,但香。”
冰魄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话,爪子往地上按了按,霜气变厚了一点,像是默认了这句话。
青木把书往前推了推,藤蔓指着第三行字,动作很轻,怕吓到什么。
林珂顺着看过去:
“月影菇酿露——满月前夜采摘,接露水在青石凹处,放七,看到气泡浮起来就可以用了。”
他合上书,拿出一颗月影菇核,托在掌心,像捧着一颗星星。
他再次用神之味觉去感受。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反应。
他皱了皱眉。
再试一次。
还是没动静。
火花凑近,鼻子快碰到菇核:“你是不是太着急了?”
林珂摇头:“它不话。”
冰魄站起来,走到窗边,抬起爪子——窗外一株草叶尖上的露珠飘了起来,悬在半空,透明干净。
青木飞过去,指尖一点,露珠裂成七滴,每一滴都有不同的光,像是把阳光打碎后均匀分开。
林珂静静看着。
突然明白了。
不是食材不开口,是他自己太想听,忘寥。
他闭上眼,不再强行去尝,而是让心跟着那七滴光一起浮动。
第一滴,凉得像春刚融的溪水。
第二滴,涩得像还没熟的野莓。
第三滴,软得像云落在手上。
第四滴,沉得像老钟敲完后的余音。
第五滴,颤得像蝴蝶刚张开翅膀。
第六滴,亮得像清晨第一缕阳光。
第七滴——
“嗡”。
一声轻响,像风吹动屋檐下的铃铛。
所有味道连成一条线,从舌尖升到额头,再散开,像雾气穿过树林。
他睁开眼,拿起笔,在《移动食谱手札》第三章首页写下:
“时间之味:不用争快慢。它想的时候,自然会。”
写完,他抬头。
车门外站着三个人。
一个银发老人,双手端着陶碗,碗里是半透明的凝冻,闪着细碎金光,像碾碎的星星。
两个年轻精灵站在两边,一个拿着青灰色竹筒,一个捧着淡紫色瓶,瓶口飘出淡淡的蜜香。
林珂打开门。
老容出碗,声音轻缓:“晨曦莓凝冻,加了虹鳞蕨粉。”
林珂接过,没有马上吃。
先低头闻了闻——雨后山林和浆果混合的气味。
再用舌尖碰了碰边缘——凉,甜,有一点麻。
然后含住一块,不动,只等着。
十秒,二十秒,三十秒……凝冻慢慢化开,先是清凉,接着清甜,舌尖微微发麻,最后喉咙一暖,好像有颗芽在体内探头。
他咽下去,点点头:“加了梦语蜜浆?”
老人眼睛一亮:“你怎么知道?”
林珂指了指舌头,又指了指心口:“它记得,也告诉我了。”
火花跳上车门框,尾巴燃起一团暖光:“还您家蜂蜜熬的时间短零,下次多煮一会儿,更浓更润。”
老人愣住,随即大笑。
两个精灵捂嘴笑起来,肩膀直抖。
冰魄甩了甩尾巴,地上的霜气铺开,像一张白纸。
青木飞到碗边,藤蔓点了一下金粉,收回时在空中画了个圈——圈里出现三片叶子:一片边缘带锯齿,一片蜷缩着,一片薄得透光。
林珂看着,笑了:“虹鳞蕨、鸣音苔、梦语蜜浆。”
他翻开手札,开始记录,字迹温和,像水流过船。
字还没干,青木忽然飞出门外。
林珂抬头。
她停在半空,四片翅膀展开,光点像蒲公英一样飘向森林边缘——那里有一片灰土地,很久没有动静。
光点落下,地面轻轻一动,冒出几点绿。
不是新芽。
是苔藓。
会呼吸,会缩,还会随着光线微微移动。
林珂抓起背篓,声音平静:“走。”
火花尾巴燃起火光:“我来护航!”
冰魄跳下车,爪子一按,霜气铺成一条路,清冽但不冷,像一条通往森林深处的银色道。
青木飞在前面,翅膀扫过枯枝,树皮掉落,露出下面青翠的纹理,像老树重新变得年轻。
他们没走远。
就在餐车后面三百步,树影最密的地方。
青木停在一块黑石头前。
石缝里长出一簇蓝色的东西,毛尖沾着露水,轻轻抖动。
林珂蹲下,用神之味觉轻轻扫过——没有味道,只有安静。
他伸手,指尖快要碰到。
那蓝毛轻轻一抖,“叮”一声,清脆如铃。
火花竖起耳朵,歪头:“它在跟我打招呼?”
冰魄抬起爪子,霜气缠住竹盒,盒口盖上一层薄冰,密封但不伤里面的东西。
青木摘下一片叶子,贴在岩石上。
叶子发光,石缝缓缓张开一道口子,像大地张开了嘴。
林珂快速采了三簇,放进盒子,封好,动作很轻,像怕吵醒一个梦。
转身时,树根旁一闪——虹鳞蕨。
叶子细长,边缘有星屑般的鳞片,正反颜色不同,像一半阳光一半阴影。
他伸手要去摘。
指尖刚要碰到叶尖,整株蕨突然亮了一下,鳞片翻转,反射出细碎光芒,不刺眼,很明亮,像整片林子眨了眨眼。
火花尾巴一扬,火光变柔,只照亮叶柄,像给它披了件暖衣。
冰魄爪子轻抬,霜气绕住茎部,稳稳托着,不伤也不急。
青木用藤蔓轻轻拉了拉林珂的手腕。
他收回手。
再看时,蕨叶已经暗下来,鳞片合拢,低垂着头,像完成了一场无声的约定。
他拿出第二个竹盒,剪下三片叶子,封好,动作认真,像收一封信。
最后一处,在树洞。
不高,半米深,洞口有蛛网,网上挂着一点蜜——不是黏稠的糖浆,而是流动的琥珀色,像凝固的一段晨光。
林珂拿出第三个竹盒,打开盖子。
“嗡——”
一团雾从洞口飘出。
不是烟,不是气,是声音变成的形状。
林珂屏住呼吸,听懂了。
它在:再等等。
他合上盒盖,后退一步,站好,双手放下,安静等待。
火花蹲下,尾巴调成最柔的火光,只散发一点暖意。
冰魄趴在地上,霜气绕洞口一圈,像设了一道清凉的屏障。
青木飞近,翅膀轻轻扇动,雾就散开了,像云被风吹走。
洞里,静静躺着一枚琥珀色的球,温润,微微发光,像睡着了。
林珂伸手,指尖碰到球面。
它没躲,也没响。
他拿下来,放进盒子。
盒盖合上时,“咔哒”一声,轻巧得像锁好了门,也像回答了一句承诺。
回到餐车。
三个竹盒并排放在操作台上,像森林寄来的三枚印章。
火花跳上台,尾巴卷着一支旧毛笔:“写名字。”
林珂提笔。
写“鸣音苔”,笔尖顿了顿,抬头看青木。
青木点头,眼神温和。
他继续写:“虹鳞蕨”“梦语蜜浆”。
冰魄抬起爪子,三个盒子缓缓升起,各自落下一片霜,像盖了三个晶莹的印,封住开口,但留着心意。
林珂翻开手札,写新的条目。
写到一半,眼前发黑,额头出汗。
他扶住桌子,呼吸放慢。
火花跳到他腿上,尾巴搭上来,暖得像晒过的棉被。
冰魄趴在他脚边,凉意像泉水流过脚踝,刚刚好。
青木摘下一片新叶,放进清水杯,叶子展开,水变成淡淡青色,递过来时,杯壁全是水珠。
林珂喝完。
脑子清楚了,心里暖暖的。
他写下最后一句:
“森林之美,不在拿走,而在认识;不在拥有,而在守护。”
窗外,阳光斜照进车厢,照亮灶台一角,也照亮车顶的青藤风向标——它已转向正南,像被光牵着手,稳稳停住。
林珂合上手札。
抬头。
青木停在他面前,藤蔓卷着一支新笔。
笔杆是青木做的,光滑有纹路;笔尖是虹鳞蕨叶,边缘微卷,泛着柔光。
他伸手去接。
笔尖忽然一亮。
整支笔浮起半寸,停在空郑
笔尖偏了一下,指向车外。
指向森林深处。
林珂看着它,没动。
笔尖又亮了一下。
这次,光点落在他胸前的共契徽章上——徽章中央,是藤、焰、霜、叶交织的图案,正在微微发烫,像一颗温暖的心,稳稳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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