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砚指尖摩挲着案上半枚残缺玉佩，玉纹磨得发润，边角却留着利刃劈砍的豁口。昨夜三更，顺府衙后院火起，掌案校尉死于火中，尸身紧握的袖袋里，只余下这半块与自己贴身玉佩纹路相合的玉件。
他一袭青衫立在焦土前，眸底沉如寒潭。周遭衙役乱作一团，仵作蹲在尸身旁查验，烟气未散，呛得人喉间发紧。“林公子，这火起得蹊跷，房梁是被人先劈断才引燃，绝非意外。”顺府尹气喘吁吁赶来，见林砚神色凝重，又补了句，“死者前几日还查着城南漕运走私案，怕是遭了灭口。”
林砚俯身，指尖避开尸身焦痕，捏起玉佩凑到眼前。两半玉佩若能拼合，该是一枚“镇”字纹佩，这类佩件多为前朝秘卫所用，他自幼带在身上的那半，是爹娘留下的唯一念想，如今骤然出现另一半，偏又与命案缠在一起，其中牵扯绝非偶然。
“尸身可有其他伤痕？”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
仵作摇头：“体表只剩烧伤，内里脏腑似有中毒迹象，需带回细查。”
林砚颔首，目光扫过焦黑的窗棂，窗沿处有一道极浅的刻痕，细如发丝，像是剑尖划过的痕迹。他指尖覆上去，刻痕冰凉，走势凌厉，是江湖中少见的“回风剑”印记。
“漕运走私牵扯甚广，死者查到哪一步了？”林砚直起身，青衫扫过地上灰烬，带起细碎火星。
府尹面露难色：“只查到货物走的是城西暗河，背后主事人不明，死者昨日本要递密报，结果就出了事。”
林砚眸色微沉，将半枚玉佩收入袖中，与自己那半贴在一起，触感温热。他知晓前朝秘卫早已解散，残余之人散落江湖，或隐于市井，或入了帮派，这玉佩的出现，怕是要将他藏了多年的身世，连同江湖暗流一并扯出。
“带我去暗河入口。”他抬步向外，青衫猎猎，腰间长剑未出鞘，却已带起几分锋芒。府尹不敢耽搁，连忙引路，一路叮嘱需谨慎行事，城西暗河一带多是帮派盘踞，向来凶险。
林砚未接话，脑海里闪过爹娘离世时的场景，也是这般火光冲，那时他年幼，只记得爹娘将玉佩塞给他，让他藏好身份，切勿寻仇。如今命案缠身，玉佩现世，寻仇与否已由不得他，他需先查清死者死因，揪出背后之人，方能窥得身世一角。
行至城西郊外，暗河入口隐在芦苇丛中，河水浑浊，泛着腥气。林砚拨开芦苇，俯身查看岸边泥痕，有深浅不一的脚印，还有车轮碾压的痕迹，脚印尺寸偏大，鞋底带起的河泥里，掺着一点暗红粉末。他捻起粉末凑到鼻尖，是“醉魂散”的药末，此物能麻痹神经，致人无力反抗，想来死者是先中了药，再遭人纵火。
“有人来过。”林砚低声道，目光扫向芦苇丛深处，那里有枝叶晃动的痕迹，气息杂乱，至少有三人。他抬手示意府尹等人原地等候，独自提剑入丛，脚步轻缓，如狸猫般悄无声息。
芦苇深处，三道黑影正低声交谈，语气急促。“那校尉的密报没被搜出来吧？要是落到官府手里，咱们都得完。”一人声音沙哑，带着惧意。
另一人冷哼：“烧得干干净净，能有什么漏网之鱼？倒是那半枚玉佩，怎么会在他手里？”
“谁知道，或许是从走私货物里搜出来的，不管怎样，得把玉佩找回来，不然主子那边没法交代。”第三人话音刚落，林砚已从芦苇后走出，青衫映着光，眸色冷冽。
“找什么玉佩？”
三道黑影骤然转身，见只有林砚一人，先是诧异，随即露出狠厉之色。“子，少管闲事，否则命难保！”沙哑嗓音之人拔出长刀，刀光凛冽，直劈而来。
林砚侧身避开，腰间长剑出鞘，剑光如练，只一招便挑飞对方长刀，剑尖抵在其咽喉处。另外两人见状，齐齐挥剑袭来，招式狠辣，正是回风剑路数。林砚脚步轻点，身形辗转腾挪，长剑舞动间，只听两声闷哼，两人长剑落地，手腕已被划伤，鲜血直流。
“玉佩是谁让你们找的？”林砚剑尖微沉，抵住为首之人咽喉，力道加重几分。
那人面色惨白，浑身颤抖：“是…是漕帮副帮主，我们只知道要找半枚‘镇’字佩，其他的一概不知！”
林砚眸色微动，漕帮是江南第一大帮，主营漕运，近年暗中走私货物，早已不是秘密，只是没想到会牵扯前朝秘卫玉佩。“密报在哪？”他追问，剑尖又近一寸。
“在…在暗河下游的石洞里，我们还没来得及去拿。”那人连忙应答，不敢有半分隐瞒。
林砚收回长剑，一脚将其踹倒在地，对芦苇外喊了声：“带人来。”府尹等人连忙上前，将三道黑影制服，押往官府。
林砚独自前往暗河下游，石洞藏在河壁内侧，需涉水而入。他蹚着河水走进石洞，洞内昏暗，隐约可见石台上放着一卷油纸，正是死者的密报。他拿起油纸展开，上面字迹潦草，写着漕帮走私的并非普通货物，而是前朝兵器，背后主事人疑似前朝秘卫残余，且与十年前一桩灭门案有关。
十年前，正是他林家被灭门的年份。
林砚指尖攥紧油纸，指节泛白，眸底翻涌着怒火与寒意。原来爹娘之死，从不是意外，而是与前朝秘卫、漕帮走私息息相关。他将密报收入袖中，转身出洞，河水漫过脚踝，冰凉刺骨，却浇不灭他心中的杀意。
回到顺府衙，仵作已查出结果，死者确是先中醉魂散，再被纵火，脏腑内还有慢性毒药，显然是被人长期算计。林砚将密报交给府尹，言明漕帮走私兵器之事，需尽快上报朝廷，同时彻查十年前林家灭门案。
府尹见密报内容惊骇，连忙应下，又劝林砚此事凶险，需多留意自身安全。林砚谢过好意，心中已有盘算，他需前往漕帮总坛，亲自探查玉佩与灭门案的关联，哪怕前路布满荆棘，他也需一往无前——既是为爹娘寻仇，也是为查清身世，更是为了不让更多人像死者这般，因追查真相丢了性命。
当夜，林砚收拾行囊，腰间长剑佩好，贴身玉佩藏在衣襟内，两半玉件相贴，似在灼烧着他的肌肤。他推开房门，夜色如墨，星光黯淡，江湖路远，杀机四伏，可他眸中没有惧意，只有坚定。
砚藏锋芒，刃破迷局，这趟江湖之行，他既要揪出幕后黑手，也要揭开身世之谜，以剑明心，以侠立身，不负爹娘嘱托，不负心中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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