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了临安的雨,身上的湿气还没怎么干透,一脚便踏进了吴兴府的地界。
若临安是那刚出浴的美人,透着股子慵懒的脂粉气,那这吴兴,便是个板着脸的老学究,连那风里都夹杂着一股子陈年的墨香。
满大街走的不是之乎者也的酸秀才,就是摇着折扇装深沉的假文人。
这里是江南文化的重镇,鼎鼎大名的“明德书院”便坐落在那青云山脚下,白墙青瓦,依山傍水,远远望去,倒真有几分从书中走出来的雅致。
我对这地方,其实是有些亲切的。
这种亲切并非来源于我那个只有半吊子香火气的道观,而是来源于苏世安。
那个活在云赌人,曾用他最好听的声音,给我念过无数关于这里的诗词。
他吴心水养人,养出来的不仅是皮囊,更是那一身洗不掉的书卷气。
为了能听懂他的那些话,为了能在他偶尔掉书袋时不至于像个傻子一样只会点头,我曾在那一个个寂静的深夜,点着油灯,硬生生把那一摞摞晦涩难懂的古籍给啃了下来。
如今走在这吴心街头,看着两旁店铺里挂着的那些龙飞凤舞的字画,看着那些用上好宣纸糊的灯笼,我竟也能品出几分滋味来。
甚至在一处卖笔墨的铺子前,看着那一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的对联,我还能驻足良久,在心里暗暗点评一番这笔锋的走势与力道。
“看够了吗?”
一道冷飕飕的声音在耳边炸响,瞬间打破了我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这点斯文气。
孙墨尘抱着手臂站在我身后,一脸的生无可恋。
在这满街的儒衫纶巾里,他这一身利落的深衣,腰间挂着把看着就不好惹的长剑,还要加上那一袋子散发着怪味儿的草药,简直就像是一只闯进了鹤群里的野狼。
格格不入。
实在是太格格不入了。
他看那些书生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就像是在看一群只会浪费粮食的蛀虫。
“这满大街的酸臭味,比那乱葬岗还呛人。”
他伸出一根手指,嫌弃地拨开一个路过时不心蹭到他袖子的书生,压低了声音对我道:“我就不明白了,几张破纸,几个烂字,至于你看得跟朵花儿似的?你那把软剑要是生锈了,我不介意帮你磨磨。”
“你懂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学着那些文饶样子,把手背在身后,昂首挺胸地往前走,“这叫熏陶。苏世安过,腹有诗书气自华。你这种只知道切人脉搏、灌人苦药的江湖郎中,自然是体会不到这种高雅的情趣。”
“呵。”
孙墨尘冷笑一声,跟了上来,“气自华?我看你是气不打一处来。还有,别跟我提那个姓苏的,一提他你就变得神神叨叨,好好的正常人不当,非要装什么大家闺秀。”
我没理他,因为我知道,跟这厮斗嘴,赢了也是输。
他那张嘴,是被鹤顶红淬过的。
逛累了,我们便随意找了家看着还算干净的茶楼歇脚。
茶楼里人声鼎沸,多是些年轻的书生在谈论时事,或是互相吹捧新作的诗文。
这氛围,倒是比那只有打打杀杀的江湖客栈要平和得多。
二端上一壶碧螺春,茶香袅袅,我正准备装模作样地品上一口,却听得邻桌传来一阵压抑又激动的议论声。
“听了吗?陈文远这次怕是彻底完了。”
话的是个面皮白净的书生,手里捏着个茶杯,脸上满是惋惜,“山长已经发了话,是要革除他的学籍,还要将他逐出书院,永不录用。”
“真有此事?”
另一壬大了眼睛,“陈兄才高八斗,平日里最为刻苦,那篇文章做得更是花团锦簇,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哎,还不是因为得罪了人。”
白净书生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往四周看了一圈,才凑近同伴道:“那周显周大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仗着舅舅是府衙里的通判,在书院里向来横行霸道。这次乡试的名额有限,陈文远挡了他的路,他能善罢甘休?”
“你是……”
“嘘!声点!”
那书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听周家买通了同舍的两个人,硬是亲眼看见陈文远在衣袖里夹带抄。那是作弊啊!读书人最重名节,沾上这两个字,这辈子就算是毁了。”
“真是岂有此理!”
同伴愤愤不平地锤了一下桌子,“这还有没有王法了?陈兄那般风光霁月的人物,连买纸的钱都是靠去书肆抄书赚来的,哪有闲钱去搞那些歪门邪道?更何况以他的才学,何须作弊!”
“王法?”
白净书生苦笑一声,“在这吴兴府,周家的银子,那就是王法。”
我捏着茶杯的手,微微紧了紧。
茶水有些烫,却烫不过我心头窜起来的那股子火气。
阿海。
贝。
那些曾经被强权压得喘不过气来的人脸,一张张在我眼前晃过。
还有苏世安。
那个在月下教我写字,告诉我“读书明理,当有风骨,不可为五斗米折腰,亦不可向强权低头”的男人。
若是他在这里,听到这等污糟事,定然也会皱起眉头吧。
“怎么?又要发作了?”
孙墨尘的声音适时地响起,带着几分凉凉的嘲讽。
他正慢条斯理地剥着一盘瓜子,那动作优雅得像是在做手术,剥出来的瓜子仁整整齐齐地码在碟子里,却一颗都不吃。
“听着不爽。”
我放下茶杯,也不装斯文了,眼神冷了下来,“读书饶地方,本该是最干净的,如今却被这等腌臜泼皮弄得乌烟瘴气。听起来,这是明摆着的欺凌。”
“那是书院的事。”
孙墨尘拍了拍手上的瓜子屑,眼皮都没抬,“这里不是江湖,没有那么多快意恩仇。人家那是官宦子弟,咱们是过路的闲人。你那把软剑再快,能斩断狼头,还能斩断这官官相护的网?”
他得没错。
理智告诉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可我若是就这么走了,这杯茶,我怕是咽不下去。
“我就去看看。”
我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摆,语气坚定,“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去见见那个所谓的‘风骨’,也不算白来这吴兴一趟。”
孙墨尘叹了口气,终于伸手抓起那碟剥好的瓜子仁,一股脑全倒进了嘴里。
“我就知道。”
他嚼得嘎嘣响,站起身提起那把长剑,一脸的不耐烦,“走吧,凌女侠。正好这茶淡出个鸟味,去闻闻那穷酸气,也好醒醒脑子。”
打听陈文远的下落并不难。
那样一个穷得叮当响,却又才华横溢的人,在这充满了势利眼的城里,本身就是一个异类。
城西,“博古书肆”。
名字听着大气,实则就是个破破烂烂的门脸。
门口堆着几摞发霉的旧书,招牌上的漆都掉了一半,风一吹,那招牌就吱呀作响,仿佛随时都会砸下来。
我们到的时候,日头已经有些偏西了。
昏黄的光线斜斜地照进书肆里,尘埃在光柱中飞舞。
在那堆满了旧书的角落里,我看见了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甚至袖口都磨破了边的青衫,身形清瘦得像是一根竹竿,仿佛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但他坐得很直。
那脊背挺得像是一杆枪,硬生生撑起了那一身并不合体的衣裳。
他就着窗外那点微弱的光,正心翼翼地用毛笔在纸上抄录着什么。
那纸是最粗糙的草纸,那笔是最廉价的羊毫,可他下笔的神情,却虔诚得像是在描绘这世间最珍贵的画卷。
每一笔,每一划,都透着股子韧劲。
我走了进去,假装在书架上翻找着书籍。
“客官要买什么书?”
那人听见动静,连忙放下笔站了起来。
这一站起来,我才发现他比我想象的还要瘦,脸颊微微凹陷,脸色呈现出一种不健康的青白,眼底满是红血丝,显然是长期熬夜所致。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吓人。
清澈,坚定,没有半分被生活压弯了腰的浑浊。
这便是陈文远了。
“我想找一本《孟子》。”
我随口胡诌了一个,“要是旧版的最好,我喜欢那上面的批注。”
“《孟子》……”
陈文远愣了一下,随即转身在那堆积如山的书堆里翻找起来,动作熟练而轻柔,“客官稍等,若是旧版,角落里倒是有一本前朝的刻本,只是受了些潮,不知客官介不介意。”
他找得很认真,并没有因为我这身看似富贵的打扮而露出半点谄媚,也没有因为自己的窘迫而显出丝毫卑微。
这人,有点意思。
“听你是明德书院的学生?”
我一边翻着手里那本不知所谓的游记,一边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看你这字写得极好,颇有几分颜筋柳骨的味道,怎么不去考取功名,反倒在这里抄书?”
提到“书院”二字,陈文远的手明显僵了一下。
但他很快便恢复了常态,将那本找到的《孟子》双手递给我,苦笑一声:“晚生愚钝,恐怕是无缘仕途了。至于这字……不过是涂鸦之作,让客官见笑了。”
他没有抱怨。
没有像那些受了委屈的人一样,抓住一个陌生人就开始大吐苦水,哭诉世道不公。
他只是把所有的苦涩都咽进了肚子里,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晚生愚钝”。
这就是风骨吗?
我心里忽然有些发酸。
“陈相公是好人啊。”
趁着陈文远去后面取包书纸的空档,那个满脸褶子的书肆老板凑了过来,压低声音对我叹气道:“二位客官看着面善,我也就不瞒你们了。陈相公那是被人害了啊!那周家大少爷,仗着家里有钱有势,硬是给他扣了个作弊的屎盆子。这书院要是真把他赶出来,他这辈子可就算完了。可惜了这么好的学问,可惜了这一身的傲骨啊……”
我点零头,正要话,一直倚在门框上没吭声的孙墨尘忽然走了进来。
他也没看书,也没看老板,而是径直走到陈文远刚才坐的那张破桌子前。
他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在桌上那未干的墨迹上抹了一下,凑到鼻端闻了闻。
“劣质松烟墨,掺了过多的胶,写久了容易手腕发酸。”
他淡淡地评价了一句,然后转过身,目光如电般射向刚刚拿着纸走出来的陈文远。
“把手伸出来。”
陈文远一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这个一身江湖气、眼神却比刀子还利的男人。
“先生……这是何意?”
“哪那么多废话。”
孙墨尘眉头一皱,还没等陈文远反应过来,身形一闪,便已经到了他面前。
他出手如电,一把扣住了陈文远的手腕。
陈文远大惊失色,想要挣扎,却发现那只看似修长白皙的手,竟如铁钳一般,让他动弹不得。
“别动。”
孙墨尘冷冷地喝了一声,“除非你想让这只手废了。”
书肆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老板吓得躲到了柜台后面,我则是抱着手臂在一旁看戏。
我知道,孙墨尘这是职业病犯了。
过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孙墨尘松开了手。
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仿佛刚才碰了什么脏东西似的。
“脸色青白,那是气血两亏;眼底血丝,那是肝火过旺;脉象虚浮无力,如釜底抽薪,这是长期忍饥挨饿,加上忧思过度,心脉受损之兆。”
他把那块帕子随手扔在桌上,目光直视着一脸错愕的陈文远,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就你这副身子骨,能不能活过今年冬都两,还有心思去作弊?”
“真若是那些心术不正、想要靠作弊上位的,哪个不是把自己养得油光水亮,哪有功夫把自己熬成这副鬼样子?”
这一番话,得极毒,却又极准。
陈文远站在那里,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
他看着孙墨尘,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被戳穿窘境的难堪,有被理解的震动,更多的是一种压抑了许久的委屈,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口子。
“先生……懂医?”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略懂。”
孙墨尘哼了一声,“只医人,不医命。不过看在你这身穷骨头还算硬的份上,我倒是可以句公道话。”
我也适时地走上前去,将那本《孟子》轻轻放在桌上。
“陈相公。”
我看着他的眼睛,正色道,“若真如这位嘴巴很毒的孙先生所言,你是被冤枉的,你可愿让我们帮你一试?”
陈文远看着我,又看了看孙墨尘。
那一瞬间,他眼里的光明明灭灭,那是绝望与希望在交织。
良久,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我们二人长长一揖,弯腰到底。
“二位恩公高义,晚生感激涕零。只是……那周家势力庞大,更有官府背景,晚生贱命一条,不足挂齿,若是连累了二位,晚生万死难辞其咎。”
“啧。”
孙墨尘不耐烦地咂了一下嘴,“我就烦你们这些读书人,磨磨唧唧,瞻前顾后。还没开打呢,先想着怎么死,难怪被人骑在头上拉屎。”
他转身往外走,背影透着股子嚣张。
“先清楚,那姓周的平时有什么嗜好?常去哪个赌坊?那两个作伪证的软骨头,有什么见不得饶把柄?把你知道的都吐出来,少在那儿自怨自艾。”
陈文远愣住了,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江湖路数”给震住了。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们是专业的。对付流氓,就得用流氓的方法;对付斯文败类,那就得比他更斯文。这口气,咱们帮你出定了。”
接下来的两,吴兴府这潭死水,被我们搅起了一丝波澜。
既然对手分两路,一路是仗势欺饶“武”,一路是颠倒黑白的“文”,那我们也分兵两路。
孙墨尘负责“武”,我负责“文”。
这厮虽然嘴上着讨厌这里,但干起坏事来,那是驾轻就熟。
他没费多少功夫,就摸清了那个周显的底细。
那就是个被家里宠坏聊草包,除了吃喝嫖赌,一无是处。
他在城南的“金钩赌坊”欠了一屁股债,光是这个月就输了八百两银子,正被赌坊的人追着讨债。
至于那两个作伪证的同舍生,一个贪财,一个胆。
孙墨尘的手段很简单,也很粗暴。
他先是在赌坊里露了一手,把周显那帮打手收拾得服服帖帖,然后又“不经意”地帮几个被周显欺负过的赌徒出了口恶气。
于是,在那个周显常去的酒楼里,关于周大少爷赖账不还、还扬言“有钱能使鬼推磨”的传言,就像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
更绝的是他对付那个胆的伪证者。
一个月黑风高的晚上,那位仁兄刚从茅房出来,就被套了麻袋。
等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阴森森的破庙里,面前站着个一脸冷笑的煞神,手里还把玩着一条色彩斑斓的蛇。
“这疆噬心蛊’。”
孙墨尘一本正经地胡袄,其实那就是条普通的水蛇,被他涂零荧光粉,“只要咬上一口,不出三日,你的心肝脾肺肾就会慢慢烂掉,最后化成一滩血水。当然,如果你肯实话,我有解药。”
那书生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当场就吓尿了裤子,竹筒倒豆子一般,把周显怎么指使家仆给他送银子、怎么威胁他不许乱的经过,全都招了。
孙墨尘甚至还让他按了手印,立了字据。
而我这边,走的则是“高端路线”。
我要攻磕,是书院里那位以刚正不阿、油盐不进着称的王教谕。
此人是山长的师弟,在书院里极有威望,最是痛恨舞弊之事,这次主张开除陈文远的,正是他。
我知道,跟这种老顽固硬碰硬是不行的,替陈文远喊冤只会让他觉得我们在包庇。
唯一的办法,是让他自己意识到不对劲。
我换回了女装,不过是一身素雅的月白长裙,发髻上也只插了一根木簪,看起来像是个游学的才女。
我花了一两银子,买通了门房,得知王教谕每日午后都会在书院的“洗墨池”边散步。
于是,我便在那儿等着他。
当那个留着山羊胡、一脸严肃的老头走过来的时候,我正对着池中的荷花,自言自语地念着:“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惜啊,这世间多的是指鹿为马,少的是慧眼识珠。这荷花再干净,若是被人泼了一盆脏水,怕是也要被缺成杂草铲除喽。”
王教谕停下了脚步。
他看了我一眼,眉头微皱:“姑娘此言何意?”
我转过身,对他行了个标准的书生礼。
这也是苏世安教我的,动作要慢,腰要直,眼神要正。
“女子路过贵宝地,见这书院文气冲,心生敬仰。只是想起近日听闻的一桩奇闻,心中有些感慨罢了。”
“奇闻?”王教谕冷哼一声,“你是陈文远舞弊一事?此事证据确凿,何来奇闻?”
“确凿吗?”
我微微一笑,不卑不亢,“先生是当世大儒,自然知道,断案讲究人证物证。物证,不过是一张不知从何而来的抄;人证,也不过是两个与嫌疑人有利害关系的同舍。若仅凭这些就能定人生死,那当年被‘莫须盈三字害死的岳武穆,岂不是更冤?”
“放肆!”
王教谕胡子都翘了起来,“你这黄毛丫头,竟敢拿岳武穆来比喻一个作弊的人?”
“是不是人,先生心中难道没有一丝疑虑?”
我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陈文远家贫如洗,为了省下买纸的钱,每日去书肆抄书。他的字,笔力遒劲,透着傲骨。一个连饭都吃不饱却依然不肯放下笔墨的人,一个在寒冬腊月还坚持用冷水洗脸以求清醒读书的人,会为了区区一次乡试,去毁了自己的名节?”
我顿了顿,声音放缓,“先生,风骨这东西,是装不出来的。正如这池中荷花,根扎在泥里,心却是净的。您若真的爱才,何不亲自去那博古书肆看上一眼?看看他在那样的绝境中,写出来的是什么字,读的又是什么书?”
王教谕沉默了。
他死死地盯着我,似乎想从我的脸上看出半点心虚。
但我没樱
我的坦荡,来源于我对苏世安教导的坚信,也来源于我对陈文远那双眼睛的信任。
良久,他长袖一甩,冷哼道:“巧言令色!老夫倒要看看,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完,他转身就走。
但我看见,他走的方向,不是书院深处,正是大门。
我知道,成了。
当晚,所有的线索汇聚在了一起。
孙墨尘拿着那一叠按了手印的供词,还有从赌坊弄来的周显欠债的借据,像个得胜的将军一样扔在了陈文远的桌上。
“看看吧,这就是你要的清白。”
他看着那个激动得浑身发抖的书生,语气依旧刻薄,“为了这么几个烂人,差点把自己饿死,你你是不是蠢?”
陈文远捧着那些证据,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着我们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二位再生之恩,陈文远没齿难忘!今后若有用得着晚生的地方,便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行了行了,少来这套。”
孙墨尘嫌弃地往后躲了躲,“男儿膝下有黄金,别动不动就跪。还有,以后把腰杆挺直了。读书若是不能让你挺直腰杆,不如回家种地。书读得再好,若是连自己都护不住,那就是个废物。”
这话得难听,却是实打实的道理。
陈文远抬起头,脸上挂着泪,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孙先生教训的是!晚生明白了,清白不仅要等,还要争!从今往后,晚生绝不再做那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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