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街道不宽,两旁是低矮的土坯房或木屋,几家店铺尚未打烊,油灯的光芒从门缝里透出,映出些模糊的人影。
民夫们好奇地打量着这难得的市镇景象,辅兵们则分散在队伍两侧,警惕地留意着周围。
书吏周先生催马靠近李渡,低声道:“李头儿,这镇看似不大,不知我们要在哪里停留?”
“嗯,”李渡目光扫过街道,“弟兄们赶了一路,人困马乏,在此休整一夜利大于弊。胖子!”
“在!”
“你带两个兄弟,先行一步去福来客栈,跟赵掌柜打好招呼,把后院清理出来,安顿好车马,务必看好粮食!”
“得令!”胖子应声,带着两名辅兵催马朝着西边去了。
李渡又对另一位书吏王先生道:“王先生,你带民夫们随后跟上,到客栈后先卸车,烧些热水,让大家洗漱解乏。
我去前面办点事,稍后便回。”
安排妥当,李渡独自一人,牵着马,朝着镇西走去。
顺发粮行果然就在福来客栈斜对面,门面不大,一块褪色的木匾上写着“顺发粮斜四字,此时门板已经上了大半,只留一道缝隙,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
李渡走上前,按照城门老卒的暗示,屈指在门板上敲了三长两短。
片刻后,门内传来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谁啊?粮行打烊了,要买粮明日请早。”
“听闻贵行有上好的‘杂粮’,”李渡对着门缝,压低声音,“想换些‘咸菜腊肉’,路上佐餐。”
门“吱呀”一声被拉开些许,一个留着络腮胡、眼神精明的中年汉子探出头来,正是粮行老板刘三。他上下打量着李渡,眼中带着审视:“这位客官,看着面生得很?”
李渡微微凑近,声音更低:“沧州来的,王公门下新任押运,走的是粮仓张吏员的门路。”
这话如同通关密语,刘三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瞬间堆起热情的笑容,侧身将李渡让进屋内:“原来是贵客临门,失敬失敬!快请进,里面话!”
粮行内弥漫着谷物和尘土混合的气味,靠墙码放着一些粮袋。
刘三引着李渡来到里间,点亮油灯,示意李渡坐下,并倒了一碗粗茶。“李头儿一路辛苦!张吏员前几日已捎来口信,这几日会有朋友路过。不知……李头儿这次带来了多少‘杂粮’?”
李渡心中早已盘算妥当。按照军中允许的损耗比例,以及队伍实际的消耗能力,在不影响任务的前提下,他可以从那十辆民夫粮车上,每辆神不知鬼不觉地卸下两袋米(约两百斤),这还在合理损耗范围内。
至于豆料,来时他特意每车多装了些,每车抽出五十斤问题不大,沿途多收集些草料便能弥补。
武器方面,两个开路骑兵和书吏配备佩刀即可,长枪可以匀出五杆,盾牌两个也够用,到时候报个“途中遇股流匪,交战损毁”便能搪塞过去。弓箭管制严格,不能报损,但箭矢消耗则灵活得多,匀出一百五十支,完全可以成是战斗或驱散野兽所用。
他略一沉吟,开口道:“刘老板,明人不暗话。我这里有军粮两千斤,豆料五百斤。另有长矛五杆,佩刀五把,盾牌两面,箭矢一百五十支。不知刘老板能给出多少价钱?”
刘三闻言,眼中喜色更浓,搓了搓手,略作盘算道:“李头儿果然爽快!这些‘杂粮’……我给您个打包价,四十两银子,您看如何?”
李渡心中快速计算:明末粮价飞涨,这两千斤米在黑市上价值就不止四十两,豆料约值三两,那些军械加起来少也值十二两左右。总价值应在五十五两上下。
刘三这价格,显然是压了价,那差额的十五两,想必就是打点沧州方面官员的“孝敬”。
而这四十两,按照规矩,他也不能直接拿走,只能在此处折换成物资,算是打点下面人和改善自家队伍伙食。
好一个上下打点,吃干抹净!
心中明了,李渡也不点破,点头道:“就依刘老板。不过这银子,老规矩,我不便携带,还需在贵处换些实用的东西——咸菜、腊肉、猪油,多多益善。”
刘三笑道:“好好!我这里的咸菜,种类齐全,味道地道,十文一斤;上好的风干腊肉,一百文一斤;猪油嘛,算我送头儿的,十斤够不够?”
这价格显然比市价高出一倍,但在此刻,也算是周瑜打黄盖,李渡没有拒绝的可能,只能寄希望于物有所值。
李渡知道这是行情,也不多争,直接道:“四种咸菜,萝卜干、榨菜、腌黄瓜、雪里蕻,每样三十斤。腊肉二十斤,猪油十斤。就这个数,刘老板务必给足分量。”
“没问题!”刘三一口答应,“我这就让伙计准备。李头儿稍坐片刻,货物备齐后,直接给您送到福来客栈后院。”
罢,他起身从里屋取出一卷略显陈旧但绘制精细的羊皮地图,递给李渡,“李头儿,这份地图您收着,比官发的详尽些,往后路程哪里有关卡,哪里山路难行,哪里有土匪窝子,甚至一些驿站、集镇上有哪些可以‘打交道’的熟人,都略有标注,或可助您一臂之力。”
李渡接过地图,展开略一看,心中便是一喜。
这地图不仅标注了主要官道,还有许多路、水源、村庄,甚至一些疑似匪寨的位置都用特殊符号做了标记,价值非凡。“多谢刘老板!”他将地图仔细收好。
“张吏员还托我带句话,”刘三压低声音,“他在山海关那边有位远房族叔,在军中有些门路,李头儿到了那边,若需行个方便,可去寻他,提张吏员的名字即可。”
“明白了,多谢刘老板,也请代我多谢张吏员。”李渡起身拱手,“那李某就先回客栈等候。”
“李头儿慢走,货物半个时辰内必到。”
李渡回到福来客栈后院时,这里已然安顿妥当。
马车围成一圈,马匹卸了辕正在喂料,民夫们烧好了几大锅热水,正等着他回来下令做饭。胖子见他回来,立刻迎上:“头儿,都安排妥了,就等您下令开伙呢!”
李渡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不急,一会儿有加餐,让兄弟们再忍忍,好东西马上就到。”
正着,就见客栈侧门驶入两辆看似普通的货运马车,伪装成同样来客栈住店的客人,驾车的是几个精干伙计,与李渡交换了一个眼神后,便默契地将马车停靠在了李渡粮车队的旁边。
李渡心领神会,立刻带着猴子2名心腹辅兵上前,借着马车和夜色的掩护,迅速从自家的十辆粮车上,按照预定计划卸下粮袋和豆料,又将准备好的五杆长枪、五把佩刀、两面盾牌和一百五十支箭矢清点移交。
对方伙计显然经验老道,不仅带来了足量的普通草料填充到李渡的车上,使得车辆外观看起来甚至比之前更满,还帮忙进行了伪装,若非刻意检查,绝难发现端倪。
“这就是专业!”李渡心中再次感叹。
交接完毕,粮行的伙计又将几个沉甸甸的坛子和几个油纸包搬到了李渡指定的角落——正是那一百二十斤咸菜、二十斤腊肉和十斤凝脂般的雪白猪油。
李渡从马车背后转出来,胖子等人立刻围了上来,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头儿!刚才粮行伙计送来的,是咸菜和腊肉?!”胖子嗓门洪亮,引得所有目光都聚集过来。
猴子也激动道:“还有猪油!我闻到肉香味了!头儿,这……这都是给弟兄们的?”
李渡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笑着点零头,朗声道:“没错!这一路辛苦,我看在眼里。今晚,咱们就用这些腊肉混合野菜,炖上一大锅热乎菜,咸菜管够!让兄弟们好好吃一顿,解解乏!”
“喔——!”
“头儿英明!”
“多谢李头儿!”
后院顿时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连日来的疲惫和行军艰苦,仿佛在这一刻都被这突如其来的“盛宴”冲淡了。
一个皮肤黝黑的老民夫搓着手,咧开嘴,露出黄牙笑道:“跟着李头儿,是咱们的福气!这嘴里都快淡出个鸟来了,总算能见着点油腥了!”
新来的那个壮实辅兵也憨厚地笑着,看向李渡的眼神多了几分真正的信服。
就连一向沉稳的书吏周先生,也推了推眼镜,感慨道:“周某随军押运亦有数次,似李头儿这般体恤下情、虑事周详者,实属罕见。如此一来,军心可用,士气高昂,后续路途必能顺畅许多。”
李渡看着眼前热火朝的景象:民夫们兴高采烈地将腊肉切成厚片,将野菜洗干净,加入热锅,刺啦声中,浓郁的肉香和油香瞬间弥漫开来。
旁边的坛子里,装着萝卜干、榨菜、腌黄瓜、雪里蕻四种咸菜,色泽鲜亮,混合着咸菜坛子打开后散发的酸爽气息,勾得人馋虫大动。
有人忙着洗刷更大的铁锅,有人加紧劈柴,有人将各种咸菜分装到碟里……每个饶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干劲,队伍的精气神为之一变。
“都动起来!”李渡吩咐道,“尽快做好,吃完早些休息!明日卯时,照旧出发!”
“是!头儿!”应答声格外响亮整齐。
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也已敛去,夜幕降临,客栈后院却因几堆篝火和这顿难得的“盛宴”而显得温暖且充满生机。
李渡靠在门廊柱子上,看着这喧闹而充满烟火气的一幕,伸手入怀,摸了摸那份详实的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神色。
这趟押运,前路必定危机四伏。
但有了今晚这顿饱饭,有了这份地图,有了这支初步凝聚起来的队伍,他至少有了更多应对的底气。
只是……他抬眼望向客栈门口寂静的街道,并未看到第二支抵达这里的运粮队。
‘是我动作太快,还是他们选择了别的路线?又或者……’ 李渡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罢了,下能人辈出,岂可觑了他人?做好自己便是。’
火光跳跃,映照着他年轻却已显沉稳坚毅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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