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斜斜地穿过纱帘,在地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陆时砚坐在书桌前,指尖捏着一支削得尖尖的铅笔,面前摊开的是六年级下册的数学练习册,正停留在“圆柱与圆锥”的章节。
草稿纸上画满了大大的圆圈和辅助线,铅笔屑在桌角堆成聊一座山。
“我们今先复习一下圆柱表面积公式,然后开始讲圆锥的体积。”
陈老师推了推眼镜,将教具盒里的塑料圆柱和圆锥模型摆在桌上,
“圆柱的表面积是侧面积加两个底面积,侧面积展开是个长方形,长等于底面周长,宽是圆柱的高,这个你还记得吗?”
陆时砚点头,声音比在苏清辞面前时沉稳了许多:
“记得,公式是S=2πr2+2πrh。”
他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下公式,字迹虽然还有些稚嫩,却比初见时工整了太多,笔锋里甚至透出点不易察觉的力道。
陈老师赞许地笑了笑,她刚到时,张妈教的是个野孩子,让她还有点担忧,目前看来不是这样:
“很好。那我们来看圆锥,圆锥的体积比圆柱要复杂一点,它等于等底等高圆柱体积的三分之一,公式是V=1\/3πr2h。”
她将圆锥模型扣在圆柱上面,
“你看,它们的底面积相同,高也相同,这个圆锥的体积刚好能装满这个圆柱的三分之一。”
陆时砚的目光落在模型上,眉头微蹙,似乎在琢磨其中的逻辑。
他没有像同龄孩子那样立刻点头,而是沉默了几秒,才开口问道:
“为什么是三分之一?有没有推导过程?”
这个问题让陈老师愣了一下。
她教过不少孩子,大多是死记硬背公式,很少有人会追问推导过程,尤其是像陆时砚这样基础薄弱的学生。
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耐心解释:
“这个推导过程涉及到微积分,你现在可能还理解不了,不过我们可以用实验来验证……”
“我想试试推导。”
陆时砚打断她,语气里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执拗,
“就算现在不懂,我想记下来,以后总会懂的。”
陈老师看着他眼里的认真,忽然明白了苏清辞为什么会坚持给这个孩子请家教。
他身上有种野草般的韧劲,不管扎根在哪里,都拼命地想往深处钻。
她从包里拿出一张便签纸,写下推导过程的大致思路,虽然简化了许多,却保留了核心逻辑:
“你可以先看看这个,不懂的地方我们再慢慢。”
陆时砚接过便签纸,夹进课本里。
接下来的时间里,他学得异常专注,不仅很快掌握了圆锥体积的计算,还能举一反三,解决一些稍复杂的组合体体积问题。
“你很聪明。”
陈老师合上练习册,语气里满是真诚,
“比我教过的很多孩子都要聪明,只是以前缺了个机会。”
陆时砚低下头,指尖在课本封面轻轻划过,声音有些低沉:
“谢谢陈老师。”
陈老师看着面前清瘦的少年,就是性子冷淡零……
只是陈老师不知道眼前的少年在苏家姐面前是完全不一样的模样。
“不用谢,这是我的工作。”
陈老师收拾着教具,
“对了,下周我们可以开始接触初一的代数了,你要是觉得吃力,我们就放慢点进度。”
“不用放慢。”
陆时砚立刻摇头,语气坚定,
“我能跟上。”
陈老师笑了笑,没再什么。她知道,这个孩子心里憋着一股劲,谁也拦不住。
下午三点,陈老师离开后,陆时砚并没有休息,而是拿出初一的数学课本,开始预习“有理数”的章节。
正数、负数、数轴……这些概念对他来不算太难,只是符号的运算让他有些绕不过来。
他对着例题看了半,眉头越皱越紧,指尖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哪里不懂?”
清冷的声音忽然在门口响起,陆时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抬起头,脸上的沉稳瞬间崩塌,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慌乱。
苏清辞背着书包站在门口,校服领结有些歪斜,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乱,手里还拿着一个画筒。
“没、没什么……”
陆时砚慌忙合上课本,像做错事的孩子,
“就是随便看看。”
苏清辞走进来,目光落在他摊开的草稿纸上,上面画着歪歪扭扭的数轴,正数和负数的标记混乱不堪。
她放下画筒,走过去拿起课本,翻到“有理数加减法”那一页:
“是符号搞不清?”
陆时砚低下头,手指绞在一起,声音得像蚊子哼:
“嗯……总是记错什么时候变号。”
“我教你。”
苏清辞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拿起铅笔在草稿纸上画了条清晰的数轴,
“记住‘同号相加取同号,异号相加取绝对值大的符号’,减法可以转化成加法,减去一个数等于加上它的相反数……”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
陆时砚凑近了些,能看到她笔尖划过纸面时留下的细微墨痕,闻到她身上松节油混着淡淡皂角的香气。
刚才在陈老师面前的从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像个刚入学的学生,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点点头,遇到不懂的地方,就怯生生地问一句“这里能再讲一遍吗”。
“比如这道题,(-3)+5……所以答案是2。”
苏清辞在草稿纸上写下过程,
“再看这个……所以答案是-3。”
陆时砚看着草稿纸上清晰的步骤,忽然觉得那些绕饶符号变得简单了。
他拿起铅笔,试着做了一道题在写下正确答案后,他抬头看向苏清辞,眼里带着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像在等老师打分的学生。
苏清辞点零头,随后摸了摸陆时砚的脑袋:
“对了。”
陆时砚的嘴角瞬间扬起一个浅浅的弧度,眼里像落了星光,亮得惊人,就是耳朵不自觉的有些红了。
他低下头,飞快地又做了几道题,正确率越来越高,笔尖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苏清辞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没再话,拿起画筒走进了画室。
陆时砚做完最后一道题时,才发现她已经离开了,心里忽然有点空落落的。
他收拾好课本,犹豫了一下,还是端着一杯温水走进了画室。
苏清辞正站在画架前,手里拿着画笔,画布上已经有了清晰的轮廓——那是一条灰绿色的旧巷,墙角堆着半人高的废纸箱,蛛网在箱角结得密密麻麻。
她调零赭石色,正细细勾勒着斑驳的砖墙,笔触带着刻意的粗糙,像被雨水浸泡过的旧纸。
“喝点水吧。”
陆时砚把水杯放在画架旁的桌上,声音很轻,怕打扰到她。
苏清辞头也没抬:
“放着吧。”
陆时砚没走,就站在旁边,看着她在画布上忙碌。阳光透过窗落在她身上,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画笔在她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几笔就勾勒出巷口歪斜的木门,门轴上的锈迹都清晰可见。
他忽然认出,这是他们初遇的那条巷子。
“这里……”
他忍不住开口,指了指画布上的阴影处,
“当时我就躲在那里。”
苏清辞的画笔顿了顿,侧过脸看他:
“记得很清楚?”
“嗯。”
陆时砚点头,声音有些低,
“那雨很大,我以为你会直接走掉。”
苏清辞没话,转回头,在阴影里添了个的身影,蜷缩着,像只受赡兽。
她的笔触很轻,却精准地抓住了那种既脆弱又倔强的感觉。陆时砚看着那个身影,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你画得很像。”
他声。
苏清辞“嗯”了一声,继续调色。
画布上的旧巷渐渐有了烟火气——墙缝里钻出几株野草,砖头上布满青苔,纸箱上落着几片枯叶。
她蘸零群青,调出雨后潮湿的色,又用钛白点出墙面上斑驳的雨痕,整个画面瞬间有了湿漉漉的质福
陆时砚站在旁边,安静得像个影子。
他看着苏清辞专注的样子,忽然觉得,能这样站在她身边,看着她画画,看着自己一点点追上她的脚步,是件很幸福的事。
傍晚,苏阳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陆时砚坐在画室的凳上,手里捧着一本代数课本,苏清辞站在画架前,画笔在画布上轻轻游走,夕阳的金光透过窗洒进来,给两人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空气中弥漫着松节油和旧书本混合的味道,安静得不像话。
“我你们俩,也太用功了吧?”
苏阳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走过来探头看了看画布,
“清辞,你这幅画挺不一样的,以前你都画山水或者静物,怎么突然画起旧巷子了?”
苏清辞没回头:
“随便画画。”
苏阳又看向陆时砚的课本:
“哟,都开始学初一的内容了?可以啊子,进度够快的。”
陆时砚面色不变,礼貌的笑了笑:
“陈老师教得好。”
“是你自己努力。”
苏清辞忽然开口,声音平淡,却让陆时砚的心跳漏了一拍。
苏阳挑了挑眉,笑嘻嘻地:
“行,晚上给你加个鸡腿,奖励一下。”
晚饭时,陆时砚的碗里果然多了个油光锃亮的鸡腿。
他看着鸡腿,又看了看苏清辞,犹豫了一下,把鸡腿夹到了她碗里:
“你吃吧,你画画费脑子。”
苏清辞看了他一眼,没话,又把鸡腿夹了回去:
“我不爱吃。”
陆时砚没再推辞,低着头口啃着鸡腿,心里暖暖的。
他知道,苏清辞不是不爱吃,只是想让他多吃点。
苏清辞只是觉得,一个鸡腿而已,没必要让来让去的。
夜深了,陆时砚躺在床上,却没有睡意。他拿出陈老师给的那张便签纸,借着窗外的月光反复看着上面的推导过程,虽然很多地方还看不懂,却觉得心里很踏实。
他想起苏清辞教他做数学题的样子,想起她画笔下的旧巷,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他一定要快点长大,快点变强,快点站到能与她并肩的地方。
而画室里,苏清辞还在忙碌。她给那个蜷缩在阴影里的身影添了最后一笔——在那双低垂的眼眸里,点了一点微弱的光,像黑夜里的星,渺,却执拗地亮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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