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下午的阳光像融化的蜂蜜,淌过教室的玻璃窗,在课桌上洇出一片暖黄。江野抱着一摞露营装备冲进教室时,帆布包上的金属扣撞在一起,叮当作响,带起的风掀动了苏清辞摊开的笔记本。纸页边缘卷着细的毛边,那是她用了三年的错题本,每一页都写得密密麻麻,只有最后一页留着空白,像是在等一个特别的结尾。
“清辞!时砚!装备都齐了!”江野把装备往讲台上一放,军绿色的冲锋衣拉链哗啦作响,露出里面印着骷髅头的黑色t恤,“帐篷是我爸从部队仓库淘的军用款,是能扛住暴雨,比学校的铁皮储藏室还结实。睡袋是鹅绒的,零下五度都冻不着!还有便携炉、自热米饭、防蚊贴……我妈怕咱们饿着,塞了三大袋牛肉干,够吃到下周了!”
苏清辞抬头时,发梢还沾着窗外飘进来的杨絮,像停着朵的白云。她合上笔记本,指尖划过封面烫金的“错题集”三个字——那是陆时砚去年送她的,是“把错误攒起来,就是通往满分的阶梯”。此刻她忽然觉得,这空白页或许不该留着,该写点不一样的东西。
“气预报周末有雨。”她轻声提醒,目光扫过窗外,边已经堆起镰灰色的云,像被揉皱的棉絮,“要不要多带点防雨布?”
“放心!”江野拍着胸脯,胸脯上的骷髅头随着他的动作上下晃动,“我爸战友了,这帐篷的防雨涂层是特供的,别下雨,泼水都渗不进去!对了时砚,你那套新帐篷到底带不带?上周你不是拆封后还没试过吗?”
陆时砚正把一叠防潮垫塞进背包,闻言动作顿了顿。他的背包是深灰色的,洗得有些发白,侧面缝着块补丁——那是上次苏清辞帮他补的,用的是块浅蓝色的碎花布,像片不心落在上面的空。“带。”他低声,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妈……新帐篷得淋场雨才算‘开光’。”
苏清辞忍不住弯了弯嘴角。她知道陆时砚的妈妈去年冬走了,那些关于“开光”的法,大概是他自己编的。他总是这样,把难过藏在笨拙的借口里,像把易碎的玻璃裹进厚厚的棉花。
“那急救包呢?”她忽然想起什么,目光落在陆时砚的背包侧袋,那里露出半截白色的纱布,“上次你备菱伏和绷带,够不够?”
“够。”陆时砚的耳尖在夕阳下泛着薄红,他把折叠好的防潮垫往里塞了塞,背包拉链有点卡,他低头摆弄了半才拉上,“我还带了云南白药喷雾,万一有人崴脚……”
“乌鸦嘴!”江野伸手拍他后背,力道大得让陆时砚踉跄了一下,“咱们是去露营,不是去闯荒岛!对了清辞,你那素描本带不带?上次你画的晚霞超好看,这次山里的星空肯定更出片!”
苏清辞的素描本是棕色的牛皮封面,边角都磨圆了。她犹豫了一下,把本子塞进帆布包——那里面夹着片银杏叶,是去年秋在操场捡的,当时陆时砚就站在她旁边,看着她把叶子夹进本子,“秋的尾巴,得好好收着”。此刻她摸了摸帆布包上的旧指南针,那是外公送的,指针总有点偏,但她一直带在身上,像带着个的、会转的牵挂。
“带。”她轻声,指尖碰到了包底的硬壳——那是她偷偷放进去的艾草包,外婆山里潮湿,放着能防蛇虫。她本来觉得迷信,可昨晚收拾东西时,陆时砚路过她座位,看到艾草包就“挺有用的,我妈以前也总备着”,她便乖乖塞进了包里。
陆时砚看着她低头整理背包的样子,忽然从书包里拿出个东西递过去:“这个……给你。”是个巴掌大的铜制铃铛,上面刻着细密的云纹,铃铛柄缠着红绳,红绳末端系着颗的银珠,“我妈留的,她挂在帐篷门口,有风就会响,能吓走野兽。”
苏清辞接过来时,铃铛轻轻晃了晃,发出清越的脆响,像山涧流水漫过石头。她忽然想起陆时砚妈妈的照片——去年校庆时陆时砚带过,照片上的阿姨穿着蓝布衫,手里就拿着个类似的铃铛,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挺好看的。”她指尖摩挲着云纹,忽然抬头,“谢谢你,时砚。”
陆时砚的耳尖红得更厉害了,转身去搬装备时,差点撞到讲台。江野在一旁看得直乐:“哎哟哟,搬个装备都脸红,晚上睡相邻帐篷可怎么办?”
苏清辞嗔了他一眼,却把铃铛系在了帆布包的拉链上。风吹过走廊时,铃铛轻轻作响,像在“走吧,走吧”。
车子驶出城区时,夕阳正把空烧成金红色,云朵被染成橘子汽水的颜色。陆时砚坐在副驾,看着后视镜里苏清辞的笑脸,忽然觉得那笑容比晚霞还晃眼。他悄悄摸出兜里的薄荷糖,是青柠味的——上次苏清辞“这个味道像夏”,他便记在了心里。糖纸在口袋里被捏得发皱,像他此刻乱糟糟的心。
“时砚,发什么呆呢?”江野在驾驶座上放起了摇滚乐,震得车窗都在颤,“问你露营地的水源离帐篷区远不远,你听见没?”
“不远。”陆时砚回过神,目光还粘在后视镜上,苏清辞正低头看着帆布包上的铃铛,手指轻轻拨弄着红绳,“走路五分钟就到,我查过地图。”
“那就好。”江野猛打方向盘,车子拐过一道弯,夕阳从车窗斜射进来,正好落在苏清辞的侧脸上。她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像停着排的蝶。陆时砚赶紧转回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像打鼓,他把薄荷糖又往口袋深处塞了塞,糖纸的响声在嘈杂的音乐里,竟显得格外清晰。
后排忽然传来苏清辞的声音:“江野,能换首歌吗?这个太吵了。”
“哟,我们的好学生嫌吵了?”江野笑着换了首民谣,吉他声轻轻流淌出来,像山间的溪,“这可是时砚喜欢的乐队,他手机里存了三十多首呢。”
陆时砚的脸瞬间发烫,他能感觉到苏清辞的目光落在自己背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他盯着前方的路,柏油路在车轮下延伸,像条没有尽头的黑色绸带,而路两旁的白杨树,叶子正被夕阳染成金绿色,哗哗作响,像是在为他们鼓掌。
“时砚,”苏清辞忽然又开口,声音很轻,被吉他声裹着,“你上次山里的星星特别亮,是真的吗?”
“嗯。”陆时砚的声音有点哑,“我爸以前带我去过,能看到银河,像撒了把碎钻。”
“那真好。”她的声音里带着向往,“我还没见过银河呢。”
陆时砚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动了动,忽然想“我指给你看”,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晚上别乱跑,山里黑”。完他就后悔了,觉得自己像个啰嗦的老头,可后视镜里的苏清辞却笑了,眼睛弯成了月牙,比刚才的晚霞还好看。
车子驶进盘山公路时,夕阳已经沉到了山后面,只留下漫的粉紫色余晖。陆时砚看着窗外倒湍树影,忽然觉得这趟露营或许会比想象中更难忘。他摸了摸口袋里的薄荷糖,糖纸被汗水浸得有点潮,却像揣着颗的、会发烫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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