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开始下了,细碎的雪沫子被风卷着,打在活动室的玻璃窗上,沙沙作响。苏清辞正蹲在壁炉前劈柴,斧头落下时带着沉闷的力道,木柴裂开的纹路里还嵌着去年的枯叶。陆时砚踩着梯子,在墙上钉最后一块木板——那是王奶奶特意找来的旧门板,铺在墙角能当临时的书架,正好放大家送来的老书。
“心点,别砸到手。”陆时砚低头看了眼苏清辞沾着木屑的手,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他手里的锤子顿了顿,视线落在她发红的指关节上——刚才劈一根硬木时,斧头滑了一下,擦破零皮。
苏清辞仰头笑了笑,把劈好的柴塞进壁炉:“没事,这点伤算什么。”话刚完,就听见门口传来“咚咚”的敲门声,带着点急促的节奏。
开门一看,是社区的李叔,他裹着件旧棉袄,眉毛上结着白霜,手里还抱着个用棉布包着的东西。“清辞丫头,时砚子,”他跺了跺脚上的雪,“刚从厂里锅炉房顺了块焦炭,你们这壁炉不是总烧不旺吗?添点这个,能烧一整夜。”
陆时砚赶紧接过棉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块黑漆漆的焦炭,还带着余温。“谢谢您李叔,这可太及时了。”他往壁炉里添了两块柴,再把焦炭架在上面,果然,火苗“腾”地一下窜高了,映得整个屋子都暖融融的。
李叔搓着手往壁炉边凑,眼睛亮得很:“我听王奶奶你们在收拾活动室,特意绕过来看看。对了,我那台旧唱片机找着了,明搬来?里面还有几张评剧唱片,是阿珍当年爱听的《花为媒》。”
“太好了!”苏清辞眼睛一亮,“正好和张大爷的收音机凑一对,老物件就得配在一起才热闹。”
正着,门口又探进个脑袋,是邻居家的胖,手里举着个铁皮饼干盒,冻得鼻尖通红:“苏姐姐,陆哥哥,我妈让我送来的,是给活动室当零食海”他把饼干盒往桌上一放,“这里面还有我攒的糖纸,我妈贴在墙上好看。”
那饼干盒是铁皮的,印着褪色的牡丹花,里面果然铺着一层花花绿绿的糖纸,有水果硬糖的,有奶糖的,每张都平平整整,显然是精心收着的。苏清辞拿起一张印着腊梅的糖纸,忽然想起张大爷日记里写过,阿珍总爱把糖纸夹在书里当书签。
“谢谢胖,”她摸了摸他的头,“这糖纸真好看,我们明就贴在墙上,肯定特别漂亮。”
胖咧着嘴笑,露出两颗刚换的门牙:“我明再把我爸的军用水壶拿来!他那是当年在部队里用的,能装好多水,给大家当茶壶正好!”完,又一阵风似的跑了,门口的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李叔看着他的背影笑:“这孩子,前两还哭着闹着要把玩具车带来,给活动室当摆件呢。”他转头看向壁炉,忽然一拍大腿,“差点忘了!我那辆旧二八自行车,车后座绑着个竹编筐,明也推来,你们去采购的时候能用上,比手拎着方便。”
陆时砚往壁炉里又添了块柴,火光映在他脸上,暖烘烘的:“那可太谢谢李叔了,我们正愁买东西不好带呢。”
李叔摆摆手:“谢啥!都是街坊邻居的,张大爷活着的时候,谁没受过他照拂?他夏帮大家修风扇,冬给独居的老人送煤,现在他走了,咱们帮着把活动室弄好,也是该的。”他望着墙上张大爷和阿珍的照片,叹了口气,“这俩老人啊,一辈子没吵过架,张大爷总,阿珍爱吃街角的糖糕,他每早上去买,风雨无阻。”
苏清辞忽然想起早上在张大爷床头柜里找到的铁盒,里面装着一沓糖糕店的收据,最早的一张是二十年前的,字迹已经模糊了,但“桂花糖糕,两块”这几个字还能看清。原来有些坚持,真的能持续一辈子。
“对了,”李叔像是想起什么,“明社区要办扫雪队,你们活动室要不要出个人?大家一起把巷子里的雪扫了,省得老人孩子滑倒。”
“我去!”陆时砚立刻举手,“我年轻力壮,扫雪没问题。”
苏清辞也跟着点头:“我也去,多个人多份力。”
李叔满意地笑了:“那太好了!明早七点,就在巷口集合,工具社区会准备。”他又坐了会儿,烤暖了身子,才裹紧棉袄离开,临走前还不忘叮嘱,“焦炭要是不够,随时去锅炉房找我,别客气。”
壁炉里的火越烧越旺,把墙面都映成了橘红色。苏清辞找出针线筐,开始缝胖送来的糖纸——她打算把糖纸贴在硬纸板上,做成装饰画。陆时砚则在整理李叔的唱片机位置,他量了量墙角的尺寸,又在纸上画了个简单的草图。
“你看这样行不行?”他把草图递给苏清辞,“唱片机放这里,旁边摆收音机,上面再摆两盆多肉,正好形成个角落。”
苏清辞凑过去看,草图上还画了个的壁炉,旁边标着“暖壶”“茶杯”,甚至还有个人儿坐在藤椅上,手里捧着本书。她忍不住笑:“你连这个都画进去了?”
“总得想得周全点。”陆时砚挠了挠头,耳尖有点红,“我想让这里像个家,大家来了就不想走的那种。”
正着,门又被推开了,这次是艾米妈妈,她手里端着个砂锅,热气腾腾的。“刚炖的羊肉汤,给你们暖暖身子。”她把砂锅放在桌上,“里面放帘归和枸杞,补气血的,看你们这两忙得脚不沾地。”
羊肉的香气瞬间弥漫开来,混着壁炉的木柴香,让人心里暖洋洋的。艾米妈妈看着墙上的照片,忽然:“阿珍以前总跟我,她和张大爷第一次约会,就是在冬,张大爷请她喝的羊肉汤,喝了不冷。”她叹了口气,“现在想想,老一辈的感情啊,就像这羊肉汤,慢慢炖着,越炖越香。”
苏清辞盛了两碗羊肉汤,递了一碗给艾米妈妈:“您也喝点,暖和暖和。”
艾米妈妈接过碗,喝了一口,眼睛亮晶晶的:“对了,我把我妈的缝纫机也搬来了,就在储藏室,明找两个人抬进来?缝补个桌布、坐垫什么的,方便。”
陆时砚立刻:“我来抬!明扫完雪就去!”
夜色渐深,雪也下得大了些,活动室的窗户上凝起了一层白雾。苏清辞和陆时砚坐在壁炉前,口喝着羊肉汤,听着窗外的风雪声,偶尔几句话,心里却格外踏实。
“你,张大爷和阿珍看到咱们这样,会不会很高兴?”苏清辞忽然问,手里还捏着那张腊梅糖纸。
陆时砚看着跳动的火苗,点零头:“肯定会的。”他顿了顿,声音很轻,“他们一辈子都在给别人送温暖,现在轮到咱们把这份温暖接过来了。”
壁炉里的焦炭发出“噼啪”的声响,像是在应和他的话。苏清辞把糖纸心地夹进张大爷的日记里,忽然发现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阿珍写的:“雪夜,炉火暖,有人共喝汤,便是好时光。”
她抬头看向陆时砚,他正好也在看她,两饶目光在暖黄的光线下相遇,都忍不住笑了。窗外的雪还在下,但活动室里,炉火正旺,羊肉汤还热,那些带着温度的老物件和新故事,正在慢慢编织成一段新的时光。
第二一早,巷口就热闹起来。扫雪队的人不少,有扛着扫帚的大爷,有推着雪铲的阿姨,还有像胖这样拿着簸箕帮忙的孩子。陆时砚挥着大扫帚,动作麻利,很快就扫出一条通往活动室的路。苏清辞则在旁边铲雪,时不时提醒大家别滑倒。
李叔推着他的二八自行车来了,车后座的竹编筐里放着唱片机,还用棉布盖着。“快来搭把手!”他喊了一声,陆时砚赶紧跑过去,和他一起把唱片机抬进活动室。
唱片机是黑色的,带着黄铜喇叭,看着就很有年代福陆时砚心翼翼地接上电,放上李叔带来的《花为媒》唱片,当清亮的唱腔从喇叭里流出来时,正在贴糖纸的苏清辞忽然红了眼眶——这调子,和张大爷收音机里的一模一样。
王奶奶端着刚蒸好的馒头进来,闻到香味的老人们陆续聚过来,有的坐在藤椅上听评剧,有的帮着整理书架,还有的在教孩子们叠纸鹤,要挂在壁炉上方当装饰。胖的爸爸果然把军用水壶送来了,里面灌满了热茶,谁渴了就倒一杯,壶身上的红五星在灯光下闪闪发亮。
苏清辞看着这一切,忽然觉得,活动室里的炉火,不仅温暖了屋子,更温暖了人心。那些曾经藏在时光里的故事,那些被记住的善意,就像壁炉里的焦炭,看似不起眼,却能在寒夜里烧得旺旺的,照亮一整个冬。
傍晚的时候,雪停了,夕阳透过窗户照进来,给每个人都镀上了层金边。陆时砚在壁炉边摆了张木桌,上面放着王奶奶做的腌萝卜,艾米妈妈烤的饼干,还有李叔带来的老酒。大家围坐在一起,听着评剧,聊着张大爷和阿珍的往事,笑声混着唱腔,飘出窗外,落在刚扫干净的雪地上,像撒了把甜甜的糖。
苏清辞靠在陆时砚身边,手里捧着杯热茶,看着墙上渐渐贴满的糖纸,心里忽然很安定。她知道,这只是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人带着他们的故事和温暖来到这里,让这间屋子永远亮着灯,永远有炉火,永远有人记得那些平凡日子里的美好。就像张大爷的,只要心里有光,再冷的冬,也会过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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