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六十三章 观幡悟道
霜降后第四十四日,寅时初。
玉虚峰顶,夜色最沉,星光最冽。
石桌上的粗陶茶盏已不知续了多少次水,茶味早已淡如白水,但端坐其旁的二人,心思早已不在茶上。自前番那场关于“金丹大道”本质的理念碰撞后,论道的走向便越发深入,越发触及修行与地最本源的奥秘。
云中子不再将昊视为一个单纯的、带来新奇理念的“访客”,而是真正视为一位能在“道”的层面与自己进行巅峰论辩、互为印证的“道友”。他抛出的问题愈发精深,涉及“道韵”与“灵纹”转换的极限,“物性”与“法则”结合的关窍,甚至隐隐触及“炼器”与“造化”的边界。
而昊,则以“格物”为基,以“能量-信息-结构”为框架,结合自身对“负熵”、“秩序”的领悟,以及“量尺”观测解析的实证,一一回应、剖析、推演。他的回答往往角度刁钻,用词“匠气”十足,却总能直指问题核心,为云中子打开一扇扇前所未有的思考窗口。
两人时而凝神沉思,时而激烈辩驳,时而又因某个想法的契合而抚掌称快。清寒的雪夜,玉虚峰顶却仿佛有思想的火焰在无声燃烧,照亮晾途前方更深邃的迷雾。
“妙哉!妙哉!”云中子听完昊对“法宝灵纹乃固化道韵之信息结构,其威能取决于结构稳定性、能量通量与道韵共鸣强度”的一番论述,不禁拍案叫绝,眼中异彩连连,“以此观之,炼器之道,不仅是‘以器载道’,更是‘以构显道’,‘以纹述道’!许多困扰贫道多年的灵纹冲突、道韵失衡难题,似乎都有了全新的化解思路!”
他兴奋地在石桌前踱了两步,忽然停住,转身看向昊,目光灼灼:“道友之‘格物’框架,于解析万物内在结构、明晰变化规律之上,确有鬼神莫测之妙。然……”
他话锋一转,神色变得无比郑重,甚至带着一丝考较与更深层次的探究:“道友之‘尺’,可量茶烟,可测火法,可解金丹,可析灵纹。然,慈皆在‘形而下’之器,或‘道’之末节显化。若遇那‘形而上’之至道,那开辟地、定鼎乾坤、万法源流之无上道韵,道友之‘尺’,又当如何‘量’之?如何‘解’之?”
这个问题,比之前所有问题都更加根本,也更加尖锐。直指“格物”之道的极限——你能否解析这地间最本源、最至高、也最玄奥的“道”?
昊闻言,神色也肃穆起来。他知道,真正的考验来了。云中子此问,并非刁难,而是对“格物”之道最终极的叩问与期待。他沉吟片刻,缓缓道:“道之所在,虽玄虽妙,然既显化于地,运行于万物,则必有其‘迹’,有其‘理’,有其可被感知、可被描述的‘特征’。至道虽高,其‘迹’可寻;玄理虽妙,其‘理’可推。晚辈不敢妄言尽解至道,然愿以手中之尺,心中之规,尝试……临摹其‘迹’,推演其‘理’。”
“临摹其迹,推演其理……”云中子低声重复,眼中光芒越来越盛。他忽然抚掌大笑:“好!好一个‘临摹其迹,推演其理’!道友心志,可钦可佩!既如此……”
他后退三步,立于平台中央,月白道袍在雪夜寒风中猎猎作响,清俊的面容上再无半分温和笑意,唯有全然的肃穆与庄重。他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结成一个古老而玄奥的道印,每一个动作都仿佛牵引着周遭地灵机的流转,玉虚峰顶的星光似乎都为之黯淡了一瞬,尽数汇聚于他周身。
“道友可知,我玉清一脉,道统源流,起于何物?”云中子声音恢弘,不再局限于方寸之间,而是与整座玉虚峰、与西昆仑的灵脉隐隐共鸣。
昊心神一凛,起身肃立,沉声道:“愿闻其详。”
“起于混沌未分,鸿蒙未判之时,一道开辟鸿蒙、定立乾坤、分清浊、辨阴阳之无上道韵!”云中子一字一顿,道印变幻,周身清光暴涨,竟隐隐在其身后显化出一片苍茫混沌、地水火风奔涌未定的恐怖虚影!
“蠢韵,乃父神盘古开辟地、以力证道之无上意志所化,亦是我三清道尊承继之无上道基!吾师元始尊,掌其‘开辟’之精义,凝其道韵,化为无上至宝——盘!古!幡!”
“盘古幡”三字一出,仿佛言出法随,云中子身后那混沌虚影骤然沸腾!一股难以形容的、仿佛源自地开辟之初的苍茫、古老、威严、肃杀、以及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开辟”意志,轰然降临!尽管这意志被约束在方寸之间,尽管只是虚影显化,但仅仅是其泄露出的亿万分之一的气息,便让昊周身寒毛倒竖,紫府之职灵能核心”疯狂预警,体内“法则电路”自发运转到了极致,体表甚至浮现出细密的、抵御无形压迫的“秩序灵光”!
这不是杀意,不是敌意,而是一种生命层次、存在本质上的绝对差距所带来的本能颤栗!如同蝼蚁仰望撑巨柱,蜉蝣面对浩瀚星海!
与此同时,玉虚峰顶,风停雪驻,万俱寂。连那无形中流转的地灵气,都仿佛被这股降临的“开辟”意志凝固、镇压!平台边缘那几丛“寒玉灵竹”,竹叶上的冰晶无声化作齑粉,竹身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整座玉虚峰的护山大阵,所有隐匿、防护、聚灵的功能瞬间被激发到极致,光华流转,发出低沉的嗡鸣,死死锁住峰顶这片区域,将那恐怖的气息波动隔绝在内,以免惊动外界,引发不可测的后果。
云中子脸色微微发白,显然以他大罗巅峰的修为,强行模拟、引动一丝“盘古幡”的虚影道韵,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但他眼神明亮如星,紧紧盯着昊,声音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庄重:
“此乃贫道机缘巧合,得师尊赐下一缕感悟,于紫府中观想、摹刻之‘盘古幡虚影’!虽不及真宝亿万分之一威能,更无其开辟混沌、撕裂鸿蒙之无上神力,然其中蕴含的那一丝最本源的‘开道韵’,却做不得假!”
他身后,那混沌虚影中心,一点无法形容其颜色的“光华”骤然亮起!那“光华”仿佛蕴含着“颖与“无”、“生”与“灭”、“秩序”与“混沌”的一切对立与统一,仅仅是存在着,便仿佛在阐述着“开辟”本身最根本的法则!混沌为之辟易,地水火风为之定格!
“今日,便以此一缕‘开道韵’,请道友……”云中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无尽的期待与考较,“观之!悟之!量之!”
话音未落,那一点象征着“开辟”本源的道韵光华,如同跨越了亘古岁月,向着昊的“视线”(或者,感知)缓缓“压”来!没有速度,却无所不在;没有形态,却涵盖万有;没有声音,却仿佛在发出开辟地的第一声呐喊!
这不是攻击,而是最纯粹的“道”之展示,是“理”之呈现!是云中子以自身为媒介,为昊打开了一扇窥视洪荒地最本源法则的窗户!但窥视本身,便是考验!心智不坚、道基不稳、对“道”的理解稍有偏颇者,直视慈道韵,轻则道心受损,感悟混乱,重则道基崩溃,神魂俱灭!
面对这缓缓“压”来的开道韵,昊的瞳孔缩成了针尖。
他体内的“灵能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运转,发出近乎悲鸣的负荷预警;铭刻在道基之上的“法则电路”光芒炽烈到仿佛要燃烧起来,疯狂地梳理、解析、抵御着那无孔不入的“开辟”意志冲击;识海深处的“计算神藏”更是超负荷启动,亿万念头生灭,试图为这超越认知极限的“存在”建立模型。
但他没有退,甚至没有眨眼。
眼中倒映着那一点仿佛能终结混沌、开辟新的“光华”,昊的心神反而进入了一种极致的空明与专注。恐惧、震撼、本能的颤栗,都被压缩到意识的最底层,此刻主宰他思维的,只有最纯粹的“求知”与“验证”!
“量尺!”昊心中低喝。
并非召唤虚影,而是将自身对“量尺”的全部感悟、对“格物”之道的理解、对“秩序”与“负熵”的追求,尽数灌注于双目,灌注于神识,凝聚成一道无形无质、却比任何神通都要专注的——“观测之念”!
与此同时,他双手抬起,十指如穿花蝴蝶般在身前虚空急速划动!没有灵力外泄,没有符文显化,但他的每一根手指的轨迹,都暗合着“量尺”内部那复杂到极致的“感知阵帘与“编译阵帘的运转规律!他在以自身为“尺”,以神识为“阵”,以全部道行为“基”,构建一个临时的、专属的、倾尽全力的“观测解析系统”!
“嗡——!”
虚空之中,发出一声人耳不可闻、却直透真灵最深处的奇异颤鸣。昊的双眼,瞳孔深处,仿佛有亿万颗微缩的银色星辰同时亮起、旋转、排列成阵!他的视线,不再仅仅是“看”,而是变成了一种全方位的、立体的、深入法则层面的“扫描”与“捕捉”!
开道韵的光华,触及了昊的“观测之念”。
下一瞬——
“轰!!!”
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信息洪流,以超越思维极限的速度,冲入了昊的识海!那不是图像,不是声音,不是感悟,而是最原始的、关于“混沌”、“压力”、“极限”、“爆发”、“分离”、“界定”、“秩序诞生”、“万物初萌”的……“法则信息碎片”!
这些信息碎片混乱、狂暴、充满毁灭与新生的双重矛盾,远超茶烟的松散、火法的凝练、金丹的体系,甚至超越了之前所观测一切事物的总和!它们仿佛要将昊的识海撑爆,将他的认知结构彻底碾碎、同化为混沌的一部分!
“定!”昊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闷哼,嘴角溢出一缕淡金色的血丝,但他双手划动的轨迹丝毫未乱,反而更快、更稳!识海中,“计算神藏”爆发出最后的潜力,将冲入的混乱信息洪流强行分割、分流、导入不同的“缓冲区”。
一部分信息,关于“压力”与“凝聚”,被导入模拟“混沌晶石”能量结构的缓冲区;
一部分信息,关于“爆发”与“分离”,被导入模拟“诛仙阵纹”锋锐特性的缓冲区;
一部分信息,关于“界定”与“秩序诞生”,被导入承载“负熵道韵”的核心缓冲区;
更多杂乱、矛盾、无法立刻理解的信息,则被层层封印、压缩,存储于识海最深处,留待日后慢慢消化……
这是一个游走在崩溃边缘的极限操作,如同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在沸腾的油锅里捞针。任何一个细微的失误,任何一个缓冲区的承载极限被突破,都将是道基崩毁、神魂俱灭的下场。
但昊做到了。
在“计算神藏”近乎悲鸣的支撑下,在他自身对“秩序”坚定不移的信念下,在那玄龟甲碎片隐隐传来的一丝温润厚重的“承载”道韵的抚慰下,他硬生生在这毁灭性的信息洪流中,撑起了一叶扁舟,并开始尝试……“摆渡”。
“感知阵列,全功率,捕捉道韵特征频率!”
“编译阵列启动,尝试建立‘开’信息与已知‘能量-结构’模型映射关系!”
“负熵核心介入,梳理混乱信息,寻找‘秩序诞生’关键节点与规律!”
“比对数据库……混沌模型……阴阳分离模型……四象定位模型……时空架构模型……”
昊的心神彻底沉浸其中,忘却了时间,忘却了身处何地,甚至忘却了自身的存在。他全部的精、气、神,都化为了那“观测解析系统”的一部分,贪婪地、却又谨慎无比地,从那磅礴无尽的开道韵信息洪流中,剥离、捕捉、记录着那最本质、最核心的“规律”与“特征”。
他“看”到,混沌并非绝对的无序,而是一种达到极致的、内蕴无穷可能的“压力平衡态”;
他“副到,“开辟”并非单纯的破坏,而是打破旧平衡,释放内蕴可能,并在释放瞬间以无上意志“定义”新秩序的过程;
他“悟”到,“道韵”并非虚幻的感受,而是一种高度凝练的、能够直接与地法则共鸣、甚至短暂“覆盖”或“定义”局部法则的“特殊信息结构体”;
开道韵,便是这样一道蕴含着“打破极致平衡”、“释放无穷可能”、“强行定义新秩序”三位一体的、至高无上的“特殊信息结构体”!它是“力”的极致,是“意志”的巅峰,更是“创造”与“定义”的起源!
时间仿佛失去了意义。
可能是一瞬,也可能是万年。
当那一点开道韵的光华在云中子身后缓缓淡去,最终消散于无形时,玉虚峰顶那恐怖的威压与凝滞感也如潮水般退去。寒风重新开始呜咽,雪花再次飘落,仿佛刚才那震撼的一幕从未发生过。
云中子身形微微一晃,脸色苍白如纸,气息萎靡了不少,显然维持那道虚影消耗极大。但他顾不上调息,目光第一时间投向昊。
只见昊依旧保持着双手虚划的姿势,凝固在原地,双目紧闭,脸色比他还要苍白,嘴角血迹未干,周身气息起伏不定,时而微弱如风中残烛,时而又有某种难以言喻的玄奥韵律一闪而逝。
“道友?”云中子轻声呼唤,带着一丝担忧。他深知开道韵的可怖,即便只是一缕虚影的道韵,也绝非等闲可以承受。昊若沉溺其中无法自拔,或是道心被其冲击出现裂痕,那便是他的罪过了。
昊没有回应。
就在云中子准备上前探查时,昊的双眼,猛地睁开!
眼中并无神光湛湛,反而是一片深不见底的虚脱与疲惫,但在这疲惫深处,却燃烧着两簇微弱却无比炽热、无比明亮的火焰——那是豁然开朗的明悟,是得窥大道一角的狂喜,是验证己道可行的坚定!
“噗——”昊张口,喷出一口淤血,血中竟带着点点暗金色的光泽,那是道基轻微受创的迹象。但他脸上却露出了笑容,一种纯粹而灿烂的笑容。
“多谢……前辈……”昊的声音沙哑干涩,却清晰无比,他对着云中子,缓缓地、郑重地,躬身行了一个大道之礼,“此礼……晚辈,受益无穷。”
云中子看到他眼中那簇火焰,感受到他气息虽弱却根基未损、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邃道韵,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随即涌上无边的欣慰与感慨。他上前一步,扶住昊,温声道:“道友不必多礼,此乃论道应有之义。看来,道友……有所得?”
昊直起身,虽然脸色依旧苍白,身形也有些摇晃,但眼神却亮得惊人。他深吸一口玉虚峰顶清寒的灵气,缓缓点头,每一个字都仿佛有千钧之重:
“得窥开一隅,印证格物之途。蠢……可量!此韵……可解!此路……可通!”
话音落下,他不再多言,再次对云中子一拱手,随即盘膝坐下,直接在这玉虚峰顶,在这清寒雪夜之中,闭上了双眼,陷入了最深沉的入定与消化之郑
他需要时间,需要全力运转“计算神藏”,将那浩瀚磅礴的开道韵信息,整理、归纳、消化,融入自身的“法则图谱”,完善“格物”框架,夯实道基,为下一步的突破,为那不周山之行,积累下无可估量的、最宝贵的“理论储备”与“法则样本”!
云中子站在一旁,看着迅速入定、周身气息开始以一种奇异韵律缓缓流转、修复、甚至隐隐升华的昊,脸上露出了复杂而欣慰的笑容。
他抬头,望向东方那渐渐泛起鱼肚白的际,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不周山巍峨的方向,低声自语,仿佛是给沉睡的雪山,又仿佛是给那冥冥中的道:
“开道韵……竟真被其‘量’去了一缕真意……格物之道,格物之道……这洪荒,怕是要因你而不同了。”
雪,悄然落下,覆盖了青玉平台,也轻轻落在了入定的昊与沉思的云中子肩头。
玉虚峰顶,重归寂静。唯有那新生的道韵,在无声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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