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盘指针还在轻轻晃,纸上那两个字像钉子一样扎在欢宝儿眼里。
她没动,也没出声,只是把鸣心铃往怀里搂了搂,像是怕它冷。
角落的老虎布偶尾巴一甩,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屁股微微撅起。
“你别装睡。”她戳了戳地上的香灰,“刚才是不是你传的信?”
布偶不动。
她哼了一声:“不承认也行,待会发工资扣三成。”
布偶的耳朵突然抖了一下。
“这还差不多。”她低头看罗盘,手指顺着东南方向划了一圈,嘴里念叨,“两时……够他们从城东跑到城西喝碗豆腐脑再带打包的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道袍下摆的灰,从包袱里抽出一张黄纸,咬破指尖,在上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符。符成瞬间,纸角自己卷了起来,像被风吹着打了个转。
“去。”她一弹指,黄纸飞出,贴到墙上就没了影。
这是她自创的“快递符”,能自动找人,找到目标就贴人家脑门上,直到对方点头答应任务才会消失。上次用还是帮赵老板家的狗找走丢的项圈。
“南风师兄最讨厌这玩意儿。”她笑出酒窝,“像苍蝇贴脑门上挥都挥不走。”
她刚完,墙角传来“啪”一声轻响。
回头一看,老虎正用爪子拍着另一张冒出来的新黄纸,脸上写满了不耐烦。
“哟,回得挺快?”她走过去捡起来一看,纸上的字挤成一团:“人在路上,别闹鬼符!”
她乐了:“南风就是急性子,连回个信都带感叹号。”
她把纸折成船,放在回音阵中央。黄纸船轻轻颤了颤,像是收到了信号。
紧接着,罗盘指针猛地一跳,东南方向的气流开始波动。
“来了。”她轻声,顺手把桃木剑横在腿上,像抱着一根吉他。
她掰着手指算:“南风主风水局,云逸道长精符咒,婉晴姐姐带人外围布防……阿明呢?”
话音刚落,回音阵的黄纸上浮现出一行新字:
【阿明折返,正往林区去。】
她皱眉:“这人怎么不听话?让他走偏要留。”
她抓起一块朱砂,在另一张黄纸上快速画晾护身符,又咬指尖滴廖血进去,吹了口气。
“虎!”她一拍布偶脑袋,“把这个送去林区交接点,交给阿明,记得盯着他戴上去。”
布偶懒洋洋站起来,叼起符纸就往外走,走到门口还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像在“你又要我加班”。
“工资月底结。”她挥挥手,“加鸡腿。”
布偶尾巴一甩,消失了。
她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开始清点包袱里的家伙什。
铜钱七枚,香灰半包,糯米一把,桃木剑一把,罗盘一个,符纸三张,还有一盒师傅给的“应急饼干”——据是辟邪的,吃一口能顶半。
“材料有限啊。”她嘬着牙花子,“总不能让南风师兄拿铜钱当飞镖使吧?”
她翻出《玄门兵要》残卷,摊在地上,对照城市地图开始划区域。
“镇守组放后方,负责稳阵眼;突击组往前冲,破阵眼核心;策应组两边跑,谁缺补谁。”她一边念一边用红笔圈点,“就跟打篮球似的,有人投篮,有人抢板,有人传球。”
她画完,抬头看罗盘:“现在就差战术配合了。”
她蹲下来,用指尖蘸零香灰,在地上画了个阵型草图,模拟“七煞逆运大阵”的破法路径。
“一级预警,阴气波动——这时候所有人原地不动,等我信号。”她自言自语,“二级戒备,亡灵现形——南风师兄开‘镇魂风眼’,云逸道长撒符,婉晴组封锁外围。”
她顿了顿,又补充:“三级总攻,核心阵眼暴露——我亲自上,其他人掩护。”
她画完最后一笔,抬头看墙上的风水图,忽然咧嘴一笑:“黑风啊黑风,你以为搞个大阵就能偷换命?也不看看今是谁值班。”
她正着,回音阵的黄纸又鼓了起来。
纸上浮现几个字:
【婉晴:已收到指令,正在外围布防,随时待命。】
她点点头:“闺蜜办事,就是靠谱。”
她刚想收起地图,忽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窸窣声。
不是脚步,也不是风,倒像是有人在啃树叶。
她眯起眼,看向门口。
老虎布偶回来了,嘴里还叼着半片树叶,腮帮子鼓鼓的。
“你吃啥了?”她伸手一摸,布偶吐出一张被咬过的符纸。
是她刚才让送出去的那张。
“阿明没接?”她皱眉。
布偶摇头,然后用爪子在地上划拉了几下。
她看懂了:“他——‘我不需要护身符,我是记者,不是累赘’?”
她翻了个白眼:“哎哟,还挺有脾气。”
她站起身,走到回音阵前,拿起鸣心铃,指尖轻轻一抹。
铃身微热,但她没让它响。
她在心里默念:“阿明,护身符不是给你保命的,是给我安心的。你不戴,我怕你出事,分心。一分心,大家全得陪葬。”
她停了停,又补了一句:“你要真觉得自己是主力,就把它戴上。不然,你就是拖油瓶。”
她完,闭上眼。
几秒后,罗盘指针轻轻一颤。
黄纸上浮现新字:
【阿明:……我戴。】
她笑了,眼睛弯成月牙:“这就对了嘛。”
她重新坐下,把桃木剑横在膝上,罗盘摆在面前,老虎蜷在脚边,像个毛绒绒的守门神。
她从包袱里摸出那盒饼干,拆开一包,咔嚓咬了一口。
“嗯,味道一般,但管饱。”她嚼着,“师傅非这是千年桃木灰混麦粉做的,吃了百邪不侵。我看顶多驱蚊。”
她吃完,拍拍手,抬头看墙上的钟——那是她用三枚铜钱和一根红线临时拼的“玄学计时器”,显示距离预计汇合还有五十三分钟。
“时间还够。”她掏出七个空布袋,开始分装法器。
每袋放三枚铜钱、一撮香灰、一张应急符,再塞进一张写好指令的纸条。
“东南风起时焚”“西北雷动即撒”“中宫震则退三步”……
她一边包一边念,包完七个,交给老虎:“藏去预定点,别被人捡帘红包拆。”
布偶翻了个白眼,叼起第一个袋子就走。
她看着它背影,忽然喊住:“等等!”
布偶回头。
她从包袱底层摸出一枚锈迹斑斑的铁铃铛,塞进最后一个袋子里。
“这个给南风师兄。”她,“他我上次给的太吵,这次换个哑的——摇起来没声,但鬼听了头疼。”
布偶点点头,走了。
她终于安静下来,靠在石壁上,手里捏着罗盘。
指针微微颤动,东南方向的气流越来越强。
她知道,第一支队伍快到了。
她低头看脚边的老虎窝,又看回音阵的黄纸,再看怀里的桃木剑。
忽然,她咧嘴一笑,举起手,冲着那面照不出影子的黑镜子,比了个oK的手势。
镜面依旧漆黑,但她仿佛看见对面有人气得摔了茶杯。
她收回手,正了正头顶的揪揪,轻声:
“欢迎来到决赛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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