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归处，无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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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彻重新登基，改元“景和”。他处死了萧煜的党羽，为被冤枉的大臣平反，整顿了朝政，让大靖重新恢复了秩序。可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励精图治、充满活力的皇帝了。他变得沉默寡言，脸上再也没有了笑容，每都在处理完朝政后，独自一人去那座废弃的梅园。
梅园里的木屋依旧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仿佛时间从未在它身上留下痕迹。走进屋内，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仿佛沈惊鸿从未离开过。
屋中摆放着她曾经用过的草药，那是她为了给萧彻治病而四处寻觅的。每一株草药都被她精心照料着，如今虽然她已不在，但这些草药依然散发着淡淡的清香，仿佛在诉着她的温柔与关怀。
在窗边的桌上，摆放着一个未完成的荷包，那是沈惊鸿为萧彻绣的。针线还留在荷包上，似乎她刚刚离开不久。荷包上绣着精美的图案，每一针每一线都倾注了她对萧彻的深情。
而在桌上，还放着几封沈惊鸿写给萧彻的信。这些信被叠得整整齐齐，信封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萧彻知道，这些信里装满了她对他的爱与牵挂，只是他再也无法听到她亲口念出这些字句。
最引人注目的，是放在灵位前的一个白玉坛。坛子里装着的，是沈惊鸿的骨灰。萧彻每都会来到这里，坐在灵位前，默默地陪伴着她。他会轻轻地抚摸着白玉坛，感受着她的存在。
他会对着灵位，轻声讲述着宫里的事情。他会告诉她今皇帝又颁布了什么诏令，哪位大臣又得到了升迁，宫廷里的宴会是多么的热闹。他也会讲述长安的变化，街道上新开了哪些店铺，哪家酒肆的酒最香醇。
然而，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坐着，凝视着灵位，回忆着与沈惊鸿在一起的点点滴滴。他会想起她的笑容，想起她的温柔，想起她为他做的每一件事。他的心中充满了对她的思念，这种思念如潮水般汹涌，让他无法自拔。
他派人去了昆仑，重建了昆仑派，让昆仑的弟子们继续守护着玉虚峰，守护着那片沈惊鸿曾经生活过的土地。他还下令，在长安的街头，种满了梅花——因为沈惊鸿喜欢梅花，喜欢梅花的清冷和坚韧。
每年的冬至，他都会亲自去梅园，给沈惊鸿上一炷香，陪她坐一整。他会穿着她最喜欢的玄色锦袍，带着她最喜欢的糖葫芦，坐在木屋前的梅花树下，看着飘落的梅花，想起他们在清风镇的庙会，想起他们在长安路上的约定，想起她靠在他怀里“我等你”的模样。
宫里的大臣们都劝他，让他选后，让他为大靖留下子嗣。可他每次都拒绝了：“朕的皇后，只有沈惊鸿一个人，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别人了。”
景和十年，冬。
萧彻已经三十有五，鬓角染了霜白，咳嗽也日渐频繁。太医用了无数名贵药材，也只敢“陛下忧思过甚，伤及肺腑，需静养”——可这世上，哪有能让他静养的地方？除了这梅园，除了这木屋，除了这坛装着沈惊鸿骨灰的白玉坛。
雪又下了，和昆仑初见时的雪一样大，鹅毛似的，落在梅枝上，压弯了枝头，也落满了他的玄色锦袍。他坐在木屋前的青石凳上，手里捧着一个温热的汤婆子，却暖不透浑身的寒意。
“惊鸿，十年了。”他声音沙哑，对着白玉坛轻声，“今年长安的梅花开得最好，你最爱的那株朱砂梅，就在木屋后面，开得比往年都艳，像你当年在清风镇，沾了酱汁的嘴角，红得喜人。”
他顿了顿，咳嗽了几声，帕子上染零淡淡的血迹。他随手将帕子塞进袖中，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我派人去了昆仑，玉虚峰的雪还在下，锁仙台的玄冰碑也修好了，他们，每年冬至，都有个穿白狐裘的姑娘，站在碑前，像是在等什么人……我知道，那是你，是你在等我，对不对？”
风卷着雪沫子，吹进他的领口，他却浑然不觉。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荷包——是沈惊鸿当年绣了一半的那个，鸳鸯的一只翅膀还没绣完。这些年，他学着她的针法，一针一线地补完了，只是他的手太笨，绣得歪歪扭扭，远不如她的精致。
“你看，”他把荷包放在白玉坛前，“你没绣完的荷包，我补好了。虽然不好看，可也是我的心意。等我去找你，你可别笑话我。”
他就这样坐着，从清晨坐到黄昏，雪落了满身，像一尊冰雕。侍卫们远远地站着，不敢靠近，只能看着他们的陛下，在漫风雪里，对着一个骨灰坛，絮絮叨叨地一整的话，眼里的温柔和悲伤，让人心碎。
黑的时候，萧彻终于站起身，踉跄了一下，扶住了身边的梅树。他看着白玉坛，轻声：“惊鸿，我该回去了。明再来看你，给你带刚出炉的糖画，你最喜欢的兔子形状的。”
可他没能等到明。
回到皇宫的当晚，萧彻就发起了高热，咳嗽不止，痰中带血。太医院的太医们围着龙床，忙得团团转，可他的意识却越来越模糊。他躺在龙床上，眼前全是沈惊鸿的影子——昆仑雪地里，她穿着白狐裘，眉眼清冷；清风镇庙会，她抱着兔子花灯，笑得眉眼弯弯；乱葬岗上，她浑身是血，哭着喊他“阿彻”；梅园木屋里，她用最后一丝力气，看着他，嘴角带着微笑……
“惊鸿……”他喃喃自语，伸出手，像是要抓住什么，“等等我……我来陪你了……我们回昆仑……看雪……”
他的手慢慢垂了下去，眼睛永远地闭上了。临终前，他的嘴角带着微笑，像是看到了他心心念念的姑娘，正穿着白狐裘，站在昆仑的雪地里，对他：“阿彻，我们回家。”
萧彻驾崩的消息传遍长安时，全城百姓都披麻戴孝。他们记得这位皇帝，他平定内乱，让百姓安居乐业；他减免赋税，让流离失所的人有家可归；他一生未再立后，只守着一个“昆仑妖女”的传，守着满城的梅花。
按照萧彻的遗愿，他的灵柩没有葬入皇陵，而是被送到了那座废弃的梅园。侍卫们打开白玉坛，将他的骨灰，和沈惊鸿的骨灰，混在了一起——他过，要和她永远在一起，生不能同衾，死也要同穴。
灵柩下葬那，长安下了一场罕见的大雪，覆盖了整个梅园，也覆盖了那座的坟茔。坟前没有立碑，只种了一株朱砂梅，是萧彻亲手移栽的，从木屋后面，移到了坟前。
很多年后，长安城里还流传着一个传：每年冬至，梅园里都会出现一男一女两个身影。男子穿着玄色锦袍，女子穿着素白狐裘，他们手牵着手，坐在梅花树下，看着飘落的梅花，偶尔低声着什么，像一对寻常的夫妻，岁月静好。
有人，那是先帝萧彻和他的皇后沈惊鸿；有人，那是昆仑的雪魂，来长安寻故梦；还有人，那是一对错过的恋人，终于在死后，找到了彼此。
又过了很多年，梅园渐渐荒废了，朱砂梅却越长越盛，每年冬，都开得如火如荼，像一团燃烧的火焰，照亮了整个梅园。有个迷路的书生，在冬至那误入梅园，看到了那对身影。他不敢靠近，只远远地看着，听男子对女子：“惊鸿，你看，长安的梅花开了，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看雪，一起看梅，再也不分开了。”
书生后来把这件事写进了书里，书的名字蕉鹤归处》。书的最后，有这样一句话：
“昆仑有雪，长安有梅，鹤归处，无长安，却有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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