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有两条龙在撕咬。
朱标漂浮在虚无的心海上空，看着一金一蓝两道龙影纠缠搏斗。金龙鳞片不断剥落，露出底下朱红色的皮肤；蓝龙每次被咬住都会发出朱棣的惨叫声。而在它们上方，悬浮着朱元璋留下的血诏，那非朱非李，命在海八个字正随着龙斗渗出血珠。
大哥...
朱标猛然转身。朱棣的虚影站在心海波涛间，半边身子已化为龙骨：快醒醒...父皇他...
剧痛如潮水般袭来。朱标挣扎着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黑船的舱室内，四壁镶嵌着发出幽蓝光芒的晶石。胸前龙纹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个血肉模糊的字，此刻正随着心跳渗出金色液体。
你体内的龙卵吸收了太多海主力量。
舱门处，那位酷似朱元璋的老者手持鎏金匣走来。他左眼戴着水晶镜片，镜片后赫然是颗泛着蓝光的蜘蛛复眼！当朱标本能地后退时，老者苦笑一声摘下眼罩——复眼下藏着道陈年箭疤。
蓝...玉？朱标嘶声问道。
是，也不是。老者将鎏金匣放在床边，二十年前那个从东海归来的，已经是道衍制造的傀儡。他打开匣子，里面并列着两枚玉珏，这才是真正的调包证据。
当玉珏拼合，舱室内突然浮现出全息影像：马皇后抱着婴儿跪在朱元璋面前痛哭，而徐达接过另一个襁褓匆匆离去。最震撼的是画面角落——道衍正将某种发光体塞进马皇后怀中婴儿的胸口！
你不是朱标，也不是建文。蓝玉的声音突然年轻了许多，你是龙墟孕育的容器，用来封印海主意识的活体棺椁。
朱标如遭雷击。无数记忆碎片突然串联：为何自己学什么都快、为何对《机碑》有感应、为何血液能解毒...因为他根本不是人类！
舱外突然传来惊动地的爆炸声。蓝玉平舷窗前，脸色骤变：海主完全苏醒了！
透过圆形窗洞，朱标看到毕生难忘的景象——东海中心升起直径千丈的漩涡，漩涡中缓缓浮出水晶宫的全貌。宫门处站着白衣少年，容貌与朱标一模一样，手中锁链拴着半龙半蛛形态的朱棣！
那是...
建文，马皇后真正的嫡长子。蓝玉快速操作着某种仪器，当年徐达将他送到琉球，却被海主信徒找到...现在他成了海主降临的媒介！
又一波爆炸传来，黑船剧烈摇晃。朱标挣扎着下床，发现自己的血滴在金属地板上竟腐蚀出孔！蓝玉见状，突然割开自己手腕，将血滴入鎏金匣——匣底浮现出双龙一体，建文为钥的刻文。
听着。蓝玉抓住朱标肩膀，你体内封印着海主半数力量，而建文体内是另一半。当你们相触时...
海主就会完全苏醒？朱标苦笑。
蓝玉的复眼疯狂闪烁，当年方士们将海主一分为二，就是要让两股力量互相抵消！他指向舷窗外，你看见宫顶那块黑碑了吗？那是真正的《机碑》，只有双龙血脉才能激活上面的封印阵法！
甲板上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文秀独臂持剑冲进来，北辰剑已断成半截：殿下！陛下他...驾崩了！
世界在瞬间静止。朱标耳畔响起儿时朱元璋教他写字的声音：标儿，字要这样写，先一撇，再一横...当时父皇的大手握着他的手，温暖干燥。
怎么...死的？
血祭。李文秀独眼里流出血泪，陛下用真龙血脉为引，暂时冻住了整片海域...但只能维持一个时辰。
蓝玉突然跪下：太子殿下，请下令总攻！他掀开地板上暗格，露出复杂的星图操纵台，黑舟是臣二十年来按照龙墟技术打造的，唯一能接近水晶宫的载具！
朱标望向舷窗外。明军舰队正在结阵，而漩涡中心的水晶宫已升起大半。白衣建文似乎感应到目光，突然转头看向这边，露出与朱标完全相同的微笑。
你们要我做什么？
做蓝玉递来把龙骨匕首，选他指向朱标胸前的字伤口，若将匕首刺入这里，龙卵会提前孵化，你能获得足以对抗海主的力量...但会失去人性。
另一条路？
登上水晶宫，与建文共同激活机碑。蓝玉声音低沉，但你们两个...必有一死。
甲板传来整齐的跪拜声。朱标走出船舱，看到全体船员跪成两粒这些人有些长着鱼鳃，有些手臂覆满鳞片，但望向他的眼神都充满敬畏。
他们都是海难幸存者。蓝玉低声道，被龙墟力量改变，却保留着人心。
朱标伸手触碰胸前伤口。金色血液在指尖闪烁，他突然明白了朱元璋最后的计划——老皇帝用生命为他争取的，不是胜利的机会，而是...选择的权利。
传令。朱标的声音在海风中异常清晰，全军佯攻，掩护黑舟突进。
当号角响彻海面时，朱标站在黑舟舰首。这艘怪船开始变形，两侧伸出螯足般的金属臂，船尾喷出蓝色火焰。明军舰队同时发动攻击，箭雨与火器射向水晶宫，虽然大部分在半空就被无形屏障拦截，但成功吸引了注意力。
殿下看！李文秀突然指向空。
乌云被某种力量撕开，露出罕见的白昼星象。紫微星旁，那颗蓝星正在剧烈闪烁，而北辰七星则排列成剑形，剑尖直指水晶宫顶的黑碑！
机显兆...蓝玉激动地调整仪器，北辰指路，这是千载难逢的...
黑舟突然剧烈震动。三条巨型触须破海而出，狠狠抽在甲板上。朱标在颠簸中看到骇人一幕——海水下面，有个堪比城池的阴影正在上升！
海主本体！蓝玉绝望地喊道，来不及了！
朱标夺过龙骨匕首，毫不犹豫刺入胸前伤口。剧痛中，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体内破碎，温暖的力量涌向四肢百骸。皮肤表面浮现出金色鳞片，瞳孔变成竖直的狭长形状。
殿下不可！李文秀想阻拦，却被气流掀翻。
记住...朱标的声音已带龙吟回响，若我失控...就用这个...他将染血的玉佩塞给剑客，里面有父皇...留的...
话未完，整个人已化为金光冲出！海面被犁出深深的沟壑，那些触须还没靠近就被蒸发。水晶宫前的建文似乎早有预料，微笑着松开锁链——半龙半蛛的朱棣立刻嘶吼着扑来！
兄弟相撞的瞬间，整片海域突然静止。朱标看见朱棣的复眼里还残留着人性，那眼神与儿时为他挡箭时一模一样。他改变爪击轨迹，转而扣住朱棣后颈：四弟...醒醒...
大...哥...朱棣的蛛爪悬在半空，剧烈颤抖，杀...了...我...
建文的笑声从宫门处传来：真是感人。他轻抚锁链，朱棣立刻痛苦抽搐，不过你们兄弟，今都要成为海主复苏的祭品！
朱标突然将额头贴上朱棣的蛛眼。龙族记忆在血脉中苏醒，他本能地念出古老咒言。两人接触处迸发强光，朱棣身上的蛛形特征开始褪去！
不可能！建文终于变色，你怎么会龙语？！
回答他的是破空而来的北辰剑。李文秀不知何时突进到宫门前，断剑直刺建文咽喉！建文轻松闪避，却没注意到剑身上沾着的朱标金血——这些血滴在锁链上，立刻烧出裂痕！
朱标抓住机会，背着朱棣冲向宫顶。建文在身后发出不似人声的尖啸，整座水晶宫开始崩塌。当朱标跃上宫顶时，发现黑碑上的文字正在快速变化，最终定格为：
「以真龙血，镇海主魂。紫薇移位，北辰为证。」
朱棣虚弱地睁开眼：大哥...碑文...要改...他挣扎着咬破手指，在二字上打了个叉，你...不是...容器...
朱标突然明白过来。他割开手腕，将金血洒在碑文上。血液自动重组文字，新出现的碑文让整座水晶宫剧烈震动：
「以兄弟血，断古今劫。双龙归位，机重写。」
建文的身影突然出现在碑顶。此刻的他再不复翩翩少年模样，皮肤下涌动着无数触须：愚蠢！声音已变成男女老幼的混合体，你们根本不知道释放的是什么！
朱标看向怀中奄奄一息的朱棣。四弟露出熟悉的调皮笑容，就像当年恶作剧得逞时的表情：大哥...其实...我早就...
建文的攻击来得突然。数十条触须刺穿朱棣胸膛的瞬间，朱标感觉时间仿佛静止。朱棣的血与他的金血混合，滴在黑碑上形成奇异纹路。碑文再次变化，这次显现的是马皇后的笔迹：
「标儿，棣儿，无论血脉如何，你们永远是我的孩子。」
海底传来震耳欲聋的咆哮。那个堪比城池的阴影加速上浮，海面鼓起恐怖的巨大水包。建文狂笑着展开双臂：太迟了！海主已经...
朱标突然将朱棣轻轻放在黑碑旁，转身面对建文。他的金鳞开始剥落，在空中组成锁链形状：不，刚刚好。
当最后一片金鳞离体时，朱标恢复了人形。但建文却惊恐地发现，自己正在融化！那些触须不受控制地流向黑碑，被碑文吸收。更可怕的是，海底的阴影也开始下沉...
你做了什么？！建文尖啸。
真正的封印从来不是对抗...朱标抱起朱棣跃向海面，而是接纳。
黑舟及时接住了他们。蓝玉操纵船只全速撤离时，水晶宫正在崩塌。建文的身影被碑文吸入，最后时刻，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平静，甚至对朱标做了个口型：谢谢...
震波掀翻了方圆十里的所有船只。当朱标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明军旗舰的舱内，胸前字伤口已经结痂。李文秀守在床边，断剑横在膝上。
四弟呢？
剑客沉默地侧开身子。朱棣躺在邻床，虽然恢复了人形，但右半身已石化为蓝玉般的材质。更奇怪的是，他胸口嵌着块水晶碎片，里面封印着微缩版的蜘蛛宫模型。
太医...燕王殿下体内有两种力量在对抗。李文秀轻声道，海主的残留，和您的龙血。
朱标挣扎着下床，却踉跄跪倒。舷窗外，平静的海面反射着星光，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只有漂浮的船骸提醒着那场惊之战。
陛下...留下了传位诏书。李文秀捧出金匣，却迟迟不打开，但您应该先看看这个...
他展开海图，东海某处新出现的岛被朱笔圈出，旁边是朱元璋的批注：「标儿，若胜，此处当立碑纪念；若败，此为最后防线。记住，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朱标望向窗外的星空。紫微星依然明亮，那颗蓝星却已消失不见。而在北辰七星的位置，多晾淡淡的金线，将七颗星连成了龙形。
传旨。他轻抚朱棣石化的手臂，即日起，改元建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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