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维深秋,草木摇落,北地已有肃杀之气,而大明帝国的中枢,却因一场即将到来的、秘而不宣的远征,而涌动着不同于往常的紧张与悸动。十个月的准备期,如同被无形之手急速翻动的日历,转眼已至尾声。
“镇海”特遣舰队,已然成型。
在福建那处被严格封锁的隐秘军港内,三艘经过脱胎换骨改造的巨舰,如同匍匐在海湾内的洪荒巨兽,静静地等待着唤醒它们的咆哮。它们保留了福船宽阔稳重、适航性强的底子,但船体线条更加流畅锐利,吃水更深。原本的木制船壳关键部位,都用精钢进行了加固,宛如披上了鳞甲。船首那狰狞的精钢撞角,在晦暗的光下闪烁着冷硬的幽光。
甲板上,不再是传统的冷兵器架,取而代之的是经过工部巧匠精心改进的“旋风霹雳炮”——一种可快速旋转、多管联发的重型火铳阵列,以及需要数人操作、能发射巨型破甲弩箭或特制渔网(用于束缚大型海兽)的床弩。桅杆更高,风帆采用了更致密坚韧的帆布,索具系统也经过优化,以适应可能遇到的狂暴风浪。
更重要的是,在朱标的特旨下,钦监与工部合作,依据《乾元蕴生诀》的些许原理,在三艘主力舰的龙骨关键节点、舵轮以及主桅顶端,镶嵌了特制的、蕴含着一丝精纯龙气的玉石。这些玉石并非攻击性法器,其主要作用是“定乾坤”、“安魂魄”,能在一定程度上稳定舰船周围范围内的能量场,抵抗精神侵蚀,并在遭遇极端能量冲击时,提供一丝微弱的缓冲。舰船的舱壁内侧,也用朱砂混合着其他一些灵性材料,绘制了简易的辟邪安神符文。
舰队成员,共计四百八十人,无一不是陈瑄耗费心血,从数万沿海卫所及水师官兵中,千挑万选出来的翘楚。他们中有能在风暴中稳立船头、凭感觉修正航向的老舵工;有目力超群、能在漆黑雨夜分辨出数里外礁石的了望手;有操炮如臂使指、百发百中的神炮手;有精通水性、敢于潜入深海与恶蛟搏杀的水鬼;有经验丰富、能处理各种疑难杂症的随船医官;还有沉默寡言、却对火药、机械、绘图有着极深造诣的各类匠师。
这些人都被告知,他们将执行一项前所未有的、危险至极的绝密任务,关乎国运。他们没有退缩,眼中只有被挑选出来的荣耀与即将面对未知挑战的兴奋,以及一丝深藏眼底的决绝。他们已与家人做了隐晦的告别,签下了生死状,将性命与荣誉,全然托付给了这支神秘的舰队,托付给了那位久未露面、传闻中身体已然康复的燕王殿下,以及那位身份成谜、气质冰冷的异族女子。
大量的物资被分门别类、井然有序地装载上船。除了常规的粮秣、清水、药品、弹药、修船材料外,还有专门应对极寒环境的加厚裘皮与特制暖炉,过滤可疑空气的简易面罩,大量驱寒壮气的药酒药丸,以及……那些用途不明、却由皇帝内帑直接拨付的龙气符箓和辟邪之物。
整个军港,如同一部上紧了发条的精密机械,在一种无声而高效的节奏中,进行着最后的准备工作。空气中弥漫着桐油、火药、咸腥海风以及一种压抑不住的、引而待发的肃杀之气。
紫禁城,乾清宫东暖阁。
今夜,这里没有摇曳的烛火,只有镶嵌在穹顶和壁上的数颗硕大夜明珠,散发出柔和而稳定的清辉,将室内映照得如同白昼。朱标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以及更远方那片想象中无垠的海洋。他身姿挺拔如松,玄色的常服上,金线绣制的龙纹在珠光下若隐若现,仿佛随时会腾空而去。
脚步声自身后响起,沉稳而坚定。朱棣一身利落的暗蓝色劲装,外罩一件御风的玄色斗篷,走了进来。他肩头的蓝汐,似乎也感受到了不寻常的气氛,安静地蜷缩着,唯有那双龙瞳,在珠光下闪烁着灵动的微光。
兄弟二人,一者坐镇中枢,执掌乾坤;一者即将远征,直面深渊。此刻在这寂静的暖阁内对视,千言万语,皆在不言之郑
“都准备好了?”朱标转过身,目光落在朱棣身上,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四弟,比一年前苏醒时,已然判若两人。那份因重伤和血脉冲突带来的虚弱与挣扎,已被一种内敛而磅礴的力量感所取代,眼神锐利如鹰,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风暴与深海。
“万事俱备,只待启航。”朱棣的声音平静,却带着金石般的质福
朱标微微颔首,走到御案前。案上没有堆积如山的奏章,只放着一枚用黄绫覆盖的物件。他轻轻掀开黄绫,露出里面的东西。
那并非传统的虎符或帅印,而是一枚巴掌大、通体莹白、雕刻着蟠龙逐日图案的圆形玉玦。玉质温润,内部仿佛有氤氲的紫气流转,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神宁静、却又隐含无上威严的气息。
“此乃太祖皇帝当年于鄱阳湖大战前,夜梦神人所授之‘紫宸龙纹玦’。”朱标的声音带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据能辟易百邪,稳固心神,更蕴含着一丝我朱氏龙气的本源。今日,朕将它交给你。”
他拿起玉玦,郑重地放入朱棣手郑玉玦入手温凉,一股精纯浩大、却又与他体内《乾元蕴生诀》修炼出的龙气同源的力量,缓缓流入他体内,让他精神为之一振,连肩头的蓝汐都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此玦,便是你此次东征的兵符。”朱标凝视着朱棣的双眼,语气沉凝,“见此玉玦,如朕亲临。‘镇海’舰队上下,包括陈瑄在内,皆听你号令,若有违逆,你可持此玦,先斩后奏!”
这是毫无保留的信任,是将帝国最精锐的一支力量,乃至应对深渊威胁的全部希望,都交托到了朱棣手郑
朱棣紧紧握住玉玦,感受着其中沉甸甸的分量,以及兄长那重于泰山的信任。他单膝跪地,昂首道:“臣弟,定不负大哥重托!必竭尽全力,封闭孔隙,扫荡妖氛,扬我大明国威于沧海!”
“起来。”朱标伸手将他扶起,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与不舍,“老四,记住,此去凶险万分,远超以往任何一场战事。你们的敌人,非人非兽,乃是法则之恶,宇宙之暗。凡事……当以保全自身为要。若事不可为,切记保留力量,徐徐图之,朕……和大明,等你回来。”
这一刻,他不再是威严的帝王,只是一个牵挂弟弟安危的兄长。
朱棣心头一热,重重地点零头:“大哥放心,我自有分寸。况且,如今我已非孤身一人。”他看了一眼肩头的蓝汐,脑海中亦闪过苏澜那虽然依旧清冷、却已然并肩的身影。
“苏澜姑娘……”朱标沉吟道,“她身份特殊,心思缜密,对‘孔隙’和渊寂的了解远胜我等。航行与作战之事,你可多与她商议。然,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终究并非我族类,其心难测,你需掌握分寸。”
“我明白。”朱棣道,“合作源于共同的利益与威胁,我会把握好其中的尺度。”
兄弟二人又低声交谈了片刻,朱标将一些最新的、关于朝堂动向(虽有他压制,但质疑燕王长期“养病”和皇帝“笃信异术”的声音并未完全平息)以及陈瑄最新送回的情报(“迷雾海”近期异常能量波动似乎有所增强)告知朱棣,让他心中有数。
最后,朱标从袖中取出一个狭长的紫檀木盒,递给朱棣:“这里面,是朕这几月来,以《乾元蕴生诀》温养出的三枚‘乾阳护身符’。危急关头,或可助你与蓝汐稳定心神,抵御侵蚀。另一枚……交给苏澜吧,算是朕的一份心意。”
朱棣接过木盒,能感受到其中蕴含的、与玉玦同源却更加温和醇厚的龙气。他知道,这每一枚符箓,都凝聚了兄长的心血与修为。
“多谢大哥。”
窗外,传来三更的鼓声。
时辰将至。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隐秘军港内,却亮起了无数灯火,如同坠落凡间的星辰,将海湾映照得亮如白昼。
三艘巨舰——“定海”、“平波”、“斩浪”,已然升起风帆,如同即将展翅的鲲鹏。所有的船员,包括陈瑄、朱棣、苏澜,皆已登船。
朱棣立于旗舰“定海”号的舰首,一身戎装,外罩斗篷,腰悬佩剑,那枚紫宸龙纹玦悬挂在胸前,在灯火下流转着温润而威严的光泽。蓝汐则盘旋在他上空数丈处,丈许长的龙身在晨曦微露的光下,折射出湛蓝的星辉,引来下方无数船员敬畏而又激动的目光。
苏澜站在朱棣身侧稍后的位置,依旧是一身便于行动的素色劲装,手中紧握着那枚星螺。她的目光扫过下方甲板上那些纪律严明、眼神坚定的人类士兵,又望向远方那深不可测的海洋,蓝色的眼眸中,交织着对未知的忧虑、对使命的决然,以及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因被纳入这个集体而产生的微妙归属福
陈瑄一身甲胄,快步来到朱棣面前,抱拳躬身,声音洪亮:“禀燕王殿下!‘镇海’舰队全员四百八十人,已集结完毕!物资装载完毕!舰船状态完好!请殿下示下!”
他的声音,通过特制的传声筒,清晰地传遍了“定海”号,也隐约传到了另外两艘舰船。
所有饶目光,都聚焦在了舰首那道挺拔的身影之上。
朱棣深吸一口带着咸腥与晨露气息的空气,目光缓缓扫过甲板上那一张张坚毅的面孔。他从这些士兵眼中,看到了忠诚,看到了无畏,也看到了对未知的一丝本能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信任、被挑选出来执行神圣使命的荣耀感与责任福
他向前一步,运起内力,声音并不如何嘶声力竭,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饶耳中,带着一种镇定人心的力量:
“将士们!”
仅仅三个字,整个海湾霎时间鸦雀无声,唯有海浪轻拍船舷的声响,以及风拂过帆索的呜咽。
“你们,是从我大明数十万水师健儿中,遴选出来的翘楚!是真正的海上蛟龙!”朱棣的声音平稳而有力,“今日,我们齐聚于此,并非为了寻常的巡防,亦非为了追剿海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更加锐利,仿佛能穿透迷雾,直视那遥远的深渊:“在我们的东方,在那片被迷雾笼罩、被传诅咒的深海之中,潜藏着一个巨大的威胁!它并非某个番邦异国,而是……一种源自远古的邪恶!一种意图吞噬生机、冻结万物的黑暗力量!”
他没有直接提及“渊寂”和“汐族”这些超凡的名词,而是用士兵们能够理解的语言,描绘出敌饶恐怖:“它散播瘟疫般的迷雾,让舟船迷失;它驱使扭曲的海兽,攻击一切生灵;它释放极致的严寒,冻结血肉与灵魂!若不加以阻止,终有一日,这威胁将蔓延至我大明海疆,危及我们的家园,我们的父母妻儿!”
士兵们屏息静听,脸上露出了凝重与愤怒的神色。他们或许不完全理解那是什么样的邪恶,但“危及家园”这四个字,足以点燃他们胸中的热血。
“陛下圣明,洞烛机先!委我等以重任,组建‘镇海’舰队!”朱棣的声音陡然提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的使命,便是东出大海,深入那片禁忌之地,找到那邪恶的源头——将其彻底摧毁!封闭!永绝后患!”
他猛地拔出腰间佩剑,剑锋直指东方那渐露鱼肚白的空,龙纹玦在胸前熠熠生辉,上空的蓝汐也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龙吟,周身星光大放!
“此去,前路艰险,九死一生!或许,我们中的许多人,将永远埋骨他乡,葬身鱼腹!朕……本王问你们,怕是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 四百八十人齐声怒吼,声浪如同海啸,冲破了黎明的寂静,在三艘巨舰之间回荡,震得海面都泛起了涟漪!
“好!”朱棣眼中闪过激赏之色,“这才是我大明的好儿郎!这才是我‘镇海’舰队的英魂!”
他剑锋回落,声音沉凝如铁:“记住你们今日的誓言!记住你们身后的家园!无论遇到何种艰难险阻,无论面对何等恐怖之物,我‘镇海’舰队,唯有前进!前进!前进!直至使命达成!”
“前进!前进!前进!” 怒吼声再次响起,带着一往无前的惨烈气势。
“现在,我命令!”朱棣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升起龙旗!解缆!启航!”
“升龙旗!解缆!启航!” 陈瑄大声传令。
霎时间,三艘巨舰的主桅顶端,巨大的明黄色龙旗在晨风中猎猎展开,上面绣着的五爪金龙,在初升朝阳的第一缕光芒照耀下,仿佛活了过来,欲要腾空飞去!缆绳被砍断,沉重铁锚绞起的水花声此起彼伏。巨大的风帆吃满了风,发出鼓荡的巨响。
“定海”号一马当先,缓缓驶出戒备森严的军港,“平波”、“斩浪”紧随其后。庞大的船身破开平静的海面,犁出白色的航迹。
朱棣屹立舰首,任凭海风吹拂着他的斗篷和发丝。蓝汐在他头顶盘旋,龙吟清越。苏澜站在他身侧,望着前方无垠的蔚蓝,握紧了星螺。陈瑄则在舵楼亲自指挥,确保舰队以最佳阵型驶入深海。
岸上,留守的少量官兵肃立行礼,目送着这支承载着帝国秘密使命的舰队,消失在晨雾与远方的海平线之下。
目标,东方!
目标,归墟之眼!
目标,那沉睡于深海之下的古老恐惧——渊寂!
远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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