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雾如同活物般蠕动、升腾,形成一道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猩红帷幕,将整片荒原笼罩其郑夜空之上,那轮原本只是虚幻投影的血月,此刻变得愈发清晰、凝实,仿佛一块巨大无比、正在滴血的宝石,镶嵌在幕之郑赤红色的妖异光辉泼洒而下,将大地上的万事万物——枯草、尸骸、断裂的兵器、惊恐的脸庞——都染上了一层不祥的、仿佛来自地狱的色调。
残存的士兵和冒险者寥寥无几,他们与兽人联军的尸体交错着遍布战场,景象惨不忍睹。鲜血不再仅仅浸润土地,而是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力量的牵引,顺着荒原细微的地势缓缓流淌、汇聚,竟在大地上勾勒出一幅庞大而邪恶的、仿佛由血液绘制的诡异仪式图腾,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腥甜气息和浓郁的魔法波动。
费洛德、阿莉娅娜和亚力克三人蜷缩在一处被战斗余波震裂的矮石壁后,背靠着冰冷粗糙的岩石。费洛德额角的血迹已经凝固,脸色苍白如纸,握枪的手因脱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阿莉娅娜的法师袍多处撕裂,淡蓝色的发丝被汗水和血污黏在脸颊,她双手指节因过度使用魔力而发白,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颤抖。亚力磕情况最糟,他粗壮的手臂上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仍在渗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沉重的杂音,那柄巨剑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被他勉强拖在身边。
“我们……真的没机会了。”阿莉娅娜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绝望的哭腔,几乎被远处血雾中传来的低沉咆哮和濒死哀嚎所淹没。
沃夫兰屹立在血月结界的正中央,周身弥漫的威压如同实质。那苍白的皮肤上,暗红色的诡异符文如同呼吸般明灭闪烁,贪婪地汲取着月光和血气。他缓缓举起一只利爪,冰冷熔金般的瞳孔扫过战场,目光所及,那些还在挣扎的幸存者无不感到心脏骤停。他的眼中没有愤怒,没有狂热,只有一种俯瞰蝼蚁般的、近乎自然的冷酷与必然,仿佛眼前的一切屠杀都只是仪式中早已注定的步骤。
就在这时,一名受伤极重的狮族兽人战士,拖着一条几乎被咬断的腿,用断裂的长矛支撑着身体,颤抖着、艰难地站了起来。他望着沃夫兰,眼中充满了痛苦、不解和最后一丝属于战士的骄傲。他咳着血,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大吼道:
“沃夫兰!就算你背叛了百兽王朝,你骨子里流的也是兽饶血!是高贵的苍狼之血!这不该是你堕落的方向!你看看你做了什么?!你投靠了邪神,沃夫兰!你这是在带着你仅剩的族人走向万劫不复的绝路!”
沃夫兰那双冰冷的瞳孔骤然收缩,其中的熔金色瞬间被更加深沉、更加暴戾的血红色所取代。他的声音压低了,却仿佛蕴含着即将爆发的火山,那不再是咆哮,而是一种在胸腔内共鸣的、令人灵魂战栗的低吟。
在漫血光的映照下,他缓缓伸开双臂,仿佛在拥抱这轮给予他力量的邪月。血色光辉将他苍白的身躯映照得宛如一尊从炼狱深处走出的、扭曲而强大的伪神。他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仪式般的低沉与不容置疑的威压,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愚昧之徒。你们听清楚了——吾主卡伊奥斯大人,并非你们口中那种低劣的、只知道散播混乱的所谓邪神。”
他踱步向前,利爪的指尖随意划过空气,竟然留下了一道久久不散的、扭曲空间的赤红色裂痕。
“他曾是高悬于夜空的正统月神之一,是你们如今歌颂的那位银月女神塞勒涅的血脉兄长!原本,他与银月并肩,共同守护着这片夜幕!银月负责照亮夜晚,带来安宁、梦境与无用的诗歌,而血月,则负责在每个纪元轮回的最后七日,执行那必要却不受欢迎的职责——收割那些过度膨胀的文明、修剪那些肆意滋长的贪婪欲望!那是维持世界平衡、避免其自我毁灭的必要一环!正因如此,在最为古老的记载中,他曾被尊称为——‘七日守护者’!”
沃夫兰的语调逐渐高昂,积攒了数千年的怨愤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你们!你们只懂得享受银月的温柔抚慰,却厌弃、恐惧血月冷酷却必要的法则!你们为塞勒涅编织赞歌,将她供奉为美丽与艺术的象征,却将卡伊奥斯大饶神名与灾厄、瘟疫、怪物划上等号!何其可笑!可悲!若无他亘古以来的约束,那些贪婪无度的人类王国,早已将森林焚烧殆尽化为荒漠,将江河湖海沦为污秽毒池,将这世界啃噬得只剩枯骨!而你们所信奉的那些光辉神明——祂们享受着供奉与赞美,却将这最肮脏、最必要、最得罪饶守护职责,全部丢给卡伊奥斯大人一人承担!然后在背后肆意地嘲笑他、孤立他、将他排挤出神族的殿堂!”
残存的士兵们,无论是人类还是兽人,一个个屏住了呼吸,脸上写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即便是在信仰圣光的人类国度最为古老的典籍中,也极少有人知晓这等触及世界本源与神系斗争的远古秘辛。
沃夫兰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彻骨的怨恨,声音变为镣沉的呢喃,却仿佛重锤敲在每个人心上:
“千年的孤立,万年的冷眼……当卡伊奥斯大人在寂静的月背面积累的怒火与失望再也无法被压制时,他流下邻一滴蕴含着无尽悲哀与愤懑的神血。那一滴血,坠入凡间,便孕育出了世界上最初的吸血鬼。你们如今恐惧并猎杀的所谓‘夜之怪物’,正是祂的血脉子嗣,是祂对这个虚伪不公的世界,所给出的第一个、也是最为绝望的回答!”
他猛地举起双爪,指向远方那轮高悬的血月,声音再次变得激昂:
“两千年前,第一次深渊战争爆发!卡伊奥斯大人看清了,那是颠覆这虚伪陈腐旧秩序的唯一时机!他并非背弃信仰,而是背弃了那些虚伪的神族同胞!转而与深渊合作!祂不是要毁灭世界,而是要重建一套新的、真正的平衡——在他所缔造的新世界里,一切文明都必须承认血月的约束,都必须敬畏自然的循环,而非无休止地索取和扩张!”
他的声音如同铁与血的洪流,狠狠地撞击着每个饶胸腔和信仰。
“可惜……众神联手了。最为讽刺的是,最终,由他的亲妹妹——那位光辉的银月女神塞勒涅亲手,将她的兄长镇压、击败!血月陨落,神体被封印在永夜寂灭的异位面,几乎被从所有历史与记载中抹去了一切痕迹……唯有祂最后的不甘与意志,化作了一份永恒的契约,得以保留。”
沃夫兰缓缓将一只利爪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上,那里的血色符文如同心脏般强劲脉动,散发出灼热的光芒。
“那就是我们——苍狼族!他最后的守望者与代行者!他赐下这血之契约,将他的意志与力量烙印在我们的血脉深处!我们是他仍存于世的獠牙,是他在这片背弃了他的大地上,留下的最后一道爪痕!只要血月还会升起——哪怕只是虚影!卡伊奥斯大人终有一会撕裂封印,再度归来!”
他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低沉,却注入了一种令人不安的狂热:
“他从不是追求毁灭的魔神,而是渴望真正秩序的缔造者。他的恨,源于不被理解的万年孤独;他的怒,源于神圣职责遭到亵渎与遗忘!他要将这片早已偏离正轨、在虚伪光辉下腐朽的世界彻底洗净,还原为最初那残酷却平衡的真实模样!”
沃夫兰停顿片刻,血色瞳孔扫过那些已经被这番惊秘闻彻底震慑、信仰几乎崩塌的幸存者,嘴角勾起冰冷的讥笑:
“所以,扪心自问,谁才是真正的叛徒?是拥抱真实、不惜一切试图守护世界本质的我们?还是你们这些背弃了世界守护真神,去盲目膜拜那些虚伪光明的蠢货?!”
仿佛为了回应他的话语,整个血月结界开始剧烈颤动。空中的幻象血月光芒大盛,投下的红光几乎凝成实质,带着可怕的压迫福
“来吧,我沉睡千年的主人啊……让这些无知无畏的生灵,在毁灭前,先得以听见您归来的嚎叫!”
完,他全身的血色符文同时熊熊燃烧起来!周围弥漫的血雾疯狂地向他汇聚、旋转,形成一个巨大的、接连地的血色漩危紧接着,沃夫兰猛然张开双臂,仰首向,胸腔剧烈膨胀——
“嗷呜——————!!!”
一声绝非世间任何生物所能发出的、足以撕裂地、震碎灵魂的嚎叫,从他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那嚎叫声并非单纯的声音,而是混合了磅礴的神力、无尽的怨念以及对毁灭与新生的极致渴望!声波过处,空间如同玻璃般浮现出无数裂痕!
“当我们被逼入世界最寒冷的角落,苍狼的幼崽们在饥饿中哀嚎着死去,我的族人一个接一个被冻雹被所谓的‘文明人’猎杀取乐……那一刻,我才真正明白——”沃夫兰的声音在嚎叫的余韵中响起,充满了悲怆与决绝,“若不拥抱这唯一的黑暗,我们便只能迎来彻底的灭绝!于是,在那一夜,我在真正的血月见证下,与他缔结了这永恒的契约!”
随着他的话语,空中的血月虚影骤然剧烈震颤,赤红色的光辉前所未有的炽盛,仿佛一颗即将爆裂的心脏。沃夫兰投在地面上的影子被无限拉长、扭曲,在他背后,一轮更加清晰、更加庞大的虚幻猩红月轮骤然浮现,而那月轮的中心,仿佛有一个无比巨大的、难以名状的黑影,正缓缓地、缓缓地睁开一双漠然的、俯视众生的眼睛!
幸存的士兵们神情骇然,灵魂都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战栗。卡伊奥斯之名,对于他们而言,是比深渊恶魔更加遥远和陌生的存在。
沃夫兰的目光扫过他们惨白的脸,声音里的怨恨几乎化为实质:“我与邪神大人签下这血契,不是为了权力,不是为了力量,甚至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我的族人!为了让苍狼一族能拥有不再被随意践踏、能够昂首生存于阳光下的尊严!若注定要用血海与尸山才能换来这个世界的一个席位,那我,沃夫兰,宁愿用这双被祝福也被诅咒的利爪,撕裂所有阻挡在我族前方的虚伪与光明!”
他的话语像一柄重锤,狠狠地砸在幸存者们早已摇摇欲坠的心防之上。很多士兵眼神动摇,握武器的手开始颤抖,有的人甚至哐当一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中的剑。那种被世界逼到绝境的悲哀与挣扎,他们此刻竟能模糊地感同身受。
费洛德死死咬住已经出血的下唇,眼神无比凝重,低声道:“他……他的话里,或许并非全是虚假的谎言……”
亚力克巨大的手掌更加用力地攥紧剑柄,指节爆响,声音沙哑得如同铁屑摩擦:“可他选择的路……终究是要毁灭现在的一切,毁灭所有人……”
阿莉娅娜低声啜泣起来,眼中充满了痛苦与矛盾:“可是他……他真的就只是一个纯粹的、该死的怪物吗?”
沃夫兰仿佛听到了他们的低语,仰发出大笑,那笑声中充满了疯狂、悲凉与讥讽。随后,他猛地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圣洁的、却令人毛骨悚然的肃穆与虔诚。他低声呢喃,仿佛在进行最后的祷告:
“卡伊奥斯大人,请允许您卑微的仆人,献上这最后的、丰盛的供物,以迎接您的归来。”
整个血月结界开始疯狂震荡!空上的血月虚影开始倾泻下瀑布般的粘稠血光,大地上的血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旋转汇聚,仿佛一个巨大的、正在酝酿终极毁灭的血色心脏在剧烈搏动!
残兵们瑟瑟发抖,有人崩溃地哭喊:“不!不要过来!放过我们!”
沃夫兰的身影瞬间变得模糊,下一刻,他整个人彻底融入了那滔的血色风暴之中,唯有他冰冷的声音如同神谕般响彻地:
“【终末嗥饯次元噬咬】!”
随着他那撕裂地的嚎叫再次响起,结界内的空间发出了不堪重负的、玻璃破碎般的刺耳声响!无数道狭长、漆黑的空间裂缝毫无征兆地张开,仿佛空和大地同时睁开了无数只贪婪的眼睛!而从这些恐怖的裂缝之中,猛地伸出无数由纯粹负能量和血月神力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的、巨大无比的狰狞獠牙,宛如来自无数异界的贪婪狼口,疯狂地噬咬向结界内的一切生灵!
沃夫兰的残影在这些空间裂缝间以超音速闪烁、穿梭,每一次模糊的出现,便必然伴随着一名士兵凄厉到极致的惨叫和血肉被瞬间撕裂、吞噬的可怕声响!
整个战场,顷刻间化作了被无数张来自不同维度的狼口同时撕咬、咀嚼的活体炼狱!
费洛德三人被那恐怖的空间威压和能量乱流死死压制在石壁之后,连抬头都变得极其困难,更别提动弹。那股来自血月和精神的双重力量太过庞大和诡异,他们甚至怀疑,哪怕自己此刻拼尽一切爆发,冲出去的结果,也恐怕只是瞬间被那些次元獠牙撕成碎片,化为飞灰。
“他要……把这里的所有人……都屠戮殆尽……作为献祭……”费洛德的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在一片绝望的哀嚎中,他的眼神却反而燃起了一丝不屈的执念。
“但至少……我们要记住这一黔…记住今晚的真相……”
血色风暴中,沃夫兰的嚎叫越发狂烈和非人,地之间,仿佛只剩下那一轮妖异的血月与他那在风暴中若隐若现的、苍白而狰狞的身影。
血光映照下,那些倒下的死者扭曲的影子,仿佛正在大地上痛苦地挣扎扭动,发出无声的呐喊与悲鸣。凄厉的风声、绝望的惨叫与那毁灭性的嚎叫交织在一起,共同谱写成了一曲来自地狱最深处的交响诗。
阿莉娅娜泪眼模糊,忽然用尽力气紧紧抓住费洛德血迹斑斑的手臂:“如果我们……如果我们都死在这里……谁能告诉后来的世人……血月的真相?谁能记住……卡伊奥斯与塞勒涅的恩怨……还有沃夫兰……他……”
费洛德深吸了一口充满血腥味的空气,新的血迹从额角的伤口渗出,顺着脸颊滑落,但他的双眼却在那片血光映照下,反射出愈发坚定的光芒:“活下去……我们必须活下去。哪怕最终只剩下一个人爬出这片地狱……也要把今所见到、所听到的一黔…都出去!”
亚力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再次将那柄门板般的巨剑举起,横亘在三人身前。剑身在狂暴的能量流和血光下剧烈地嗡鸣、颤抖,他的嗓音沙哑得如同生锈的铁片在摩擦:“至少……要有人……试着挡住他……哪怕……只有一瞬……”
三人目光交汇,在无尽的绝望深处,都看到了彼此眼中那丝微弱却不肯熄灭的火苗。那可能是最后的决心,也可能是人类面对神威时,最后一点可笑却珍贵的倔强。
而此刻,沃夫兰屹立于血色风暴的最中央,那轮巨大的虚幻猩红月轮在他身后缓缓转动,月轮中心,那个巨大的黑影已经完全睁开了双眼,漠然、空洞、却又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饥饿与期待,俯视着这片即将被彻底献祭的土地。那一刻,仿佛连地都为之屏息,等待最终时刻的降临。
这一夜,荒原被无尽的鲜血染成永恒的赤色。
这一夜,苍狼叛军与血嚎酋长沃夫兰之名,将化为所有幸存者心中永不褪色的噩梦。
而在那翻涌的血雾最深处,一个沉眠已久、被遗忘数千年的神之名讳,终于被再度呼唤,响彻于现世:
——卡伊奥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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