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都,帝城。
这座城不属于任何皇朝,不归任何圣地管辖。
它悬浮于九之上,以九条自虚空深处延伸而来的混沌锁链为基,其下是无尽云海,其上便是亘古星辰。城墙非金非石,而是以凝固的“光阴碎片”与“空间晶核”熔铸而成,通体流淌着淡金色的光泽——那并非阵法光芒,而是这座城自身散发出的、凌驾于万物之上的威严气息。
帝余韵。
自上古末期,人族唯一的帝“叶无当于此踏而去、不知所踪后,这座他留下的道场,便成为了叶家族地,也成为了人族的精神图腾与无上圣地。
而今日,帝城迎来了万年来最辉煌的时刻。
“咚——!!!”
“咚——!!!”
“咚——!!!”
九声混沌钟鸣,自城池最核心的“无敌神殿”中响起,声波化作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涟漪,荡开万里云海,传遍整个中州,甚至向着其余四域扩散。
钟鸣九响,人族共尊。
无敌神殿内,没有寻常宴会的喧嚣。广阔如星穹的大殿中,人影稀疏,不过百人。但若有外界修士在此,必会骇然跪伏——这百人,几乎代表了如今阳大陆人族权力的顶点。
九大古族,除叶家外,其余八族族长尽数垂手肃立。
三大不朽神朝,神皇亲临,帝冕流苏低垂。
七大无上圣地,圣主驾到,周身道韵与殿内残留的帝道则隐隐共鸣。
他们的目光,如同实质,聚焦在大殿尽头,那九重玉阶之上。
玉阶顶端,没有奢华的宝座,只有一张简单的蒲团。蒲团上,坐着一位麻衣老者,面容清癯,双目微阖,仿佛与整个神殿,乃至整座帝城融为一体。他便是叶家当代家主,叶镇岳,一位存活了三千载、修为深不可测,被誉为最接近上古帝之境的绝巅人物。
而在叶镇岳身侧,站着一名中年男子,面容刚毅,气息如渊似岳,正是其子,叶家下任家主继承人,叶。
但此刻,所有的目光,都越过了叶,落在他身前那个的身影上。
叶云湘。
年仅十岁,身着与叶镇岳同款的朴素麻衣,脸尚存稚嫩,却无丝毫怯场。他安静地站着,脊背挺直如松。最令人无法忽视的,是他那双眼睛。
重瞳。
瞳孔深处,并非简单的双影重叠,而是仿佛有混沌初开、阴阳分判的微型宇宙在缓缓旋转。目光流转间,竟有一丝与这无敌神殿、与整座帝城同源的、至高无上的道韵自然流淌。仅仅是被这目光扫过,几位修为稍弱的圣主,竟感到神魂微微战栗。
生重瞳,道体自成。十岁结丹,异象撼动中州。
这不是才,这是妖孽,是注定要照耀一个时代,甚至可能……触摸那至高之位的存在。
“叶家,果真是气运所钟。”柳家族长柳擎微微一笑,声音阴柔,打破沉寂,“上古有叶无敌帝横压一世,今朝又有云湘贤侄这般麒麟子出世,看来命,终究眷顾叶家。”他话语恭维,眼底却有一丝极淡的、冰冷如毒蛇的光芒掠过。
“柳族长过誉。”叶镇岳缓缓睁眼,目光平淡如古井,扫过殿下众人,“儿辈略有资,是福是祸,犹未可知。今日邀诸位前来,一为见证,二为……”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九寒风刮过殿宇,“借我叶家这万年不鸣的‘混沌钟’之声,涤荡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话音落,整座无敌神殿微微震颤,那悬浮于殿顶、看似古朴无华的青铜钟,骤然亮起,散发出镇压万古、破灭一切的恐怖气机!
殿内众人脸色皆是一变,除了少数几位至高存在,其余人皆感到呼吸一窒,体内灵力运转都滞涩了三分。
这便是帝遗泽!这便是叶家底蕴!
“镇岳兄言重了。”苏家大长老苏月怜掩口轻笑,眼波流转,妩媚中带着不出的诡异,“叶家为人族脊梁,云湘贤侄乃人族未来,谁敢有异心?今日之后,云湘贤侄之名当录入《人族英杰阁》,受万民香火,享人族气运,此乃定数。”
“如此,便请云湘,登‘观星台’。”叶镇岳不再多言,看向身侧的孙子,眼中流露出一丝罕见的温和与沉重,“云湘,去罢。让这地,记住你的名。”
“孙儿遵命。”叶云湘躬身,声音清越沉稳。他转身,在父亲叶鼓励的目光下,一步步走下玉阶,向着殿外那座高耸入云、仿佛连接着九星辰的古老石台走去。
脚步踏在光滑如镜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殿内静得可怕,只有他一个饶脚步声在回荡。他能感觉到,背后那一道道目光,炽热、贪婪、忌惮、冰冷、杀意……复杂得如同炼狱。
就在他即将走出殿门,沐浴在殿外那浓郁得化为实质的星辰光辉中时——
“咔……嚓……”
一声轻微到极致、仿佛琉璃碎裂的声响,自脚下传来。
不,不是脚下,是整个帝城的“根基”,那九条连接虚空的混沌锁链,同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
紧接着,笼罩整座帝城、流淌了万古的淡金色帝余韵,猛地一暗!并非消失,而是如同被某种无形之物“污染” “凝固”,运转骤然变得无比迟滞!城池核心,那维持着城池悬浮、防御、聚灵的无上阵法网络,发出了刺耳的哀鸣,光芒疯狂明灭!
“帝阵被侵蚀了?!”一位神朝皇叔骇然失声。
“不对!是……是从内部!阵眼被篡改了权限!”一位精通阵法的圣地太上长老脸色惨白。
叶镇岳猛地站起,麻衣猎猎,目光如电,瞬间刺向殿内几人:“柳擎!苏月怜!皇甫无极!你们好大的狗胆!竟敢勾结域外邪魔,篡改帝阵枢!”
“篡改?”柳擎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狂热与残忍的狰狞,“叶镇岳,你错了。我们不是篡改,是‘接管’。叶无敌早已化为尘埃,他留下的这点遗产,也该换换主人了!”
他周身气息轰然暴涨,阴柔仙气尽褪,紫黑色的、充满堕落与吞噬意味的魔焰冲而起!同一时间,苏月怜、皇甫神朝皇帝皇甫无极,以及殿内超过三分之一的“宾客”,身上同时爆发出恐怖的魔气!他们的眼眸化为猩红或漆黑,形态都发生了不同程度的扭曲异化!
“为了这一,我们渗透、潜伏、伪装了上千年!”苏月怜尖啸,身后伸出布满吸盘的狰狞触手,“今日,以叶家嫡系血脉,特别是这重瞳圣体为祭,恭迎‘无上至尊’意志降临,打开‘门’户!”
“杀!一个不留!重瞳圣体要活的!”皇甫无极声音如同金铁摩擦,他手中出现一柄缠绕着无尽冤魂的魔剑。
背叛,在最核心处,以最残酷的方式爆发!
“护住云湘!”叶镇岳的怒喝震动寰宇,他一步踏出,身形仿佛无限拔高,一拳轰出,朴实无华,却仿佛带动了整个帝城的重量,砸向柳擎。拳锋所过,空间成片塌陷,化为混沌。
真正的灭世级战斗,瞬间引爆!
无敌神殿在余波中崩碎,帝城剧烈震颤,无数阵法节点爆炸。忠于叶家的长老、客卿与叛徒、魔展开了殊死搏杀,鲜血瞬间染红了白玉地面与虚空。
叶目眦欲裂,燃烧本源,化作一道金色闪电冲向儿子,沿途撕碎数名拦截的魔将。
然而,叛徒太多了,且蓄谋已久。叶家大长老叶明远,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叶身后,手中一柄淬着幽绿魔毒的匕首,狠狠刺向叶后心!
“父亲心!”叶云湘失声喊道,重瞳本能地运转,竟让他“看”到了那匕首轨迹中一丝细微的迟滞。但他太弱了,只有金丹修为,在这等层面的战斗中如同蝼蚁。
“明远!连你也……”叶惊怒交加,勉强侧身,匕首擦着心脏穿过,剧毒瞬间侵蚀。
“叶家,该换片了。”叶明远声音冰冷,抽出匕首,再刺。
“滚开!”远处,叶镇岳感应到儿子危机,分心一拳隔空轰来,将叶明远逼退,但自己也被柳擎的魔爪趁机撕开一道深可见骨的血痕,帝血洒落,腐蚀虚空。
“镇岳兄,看来今日,叶家气数已尽。”柳擎阴笑,与苏月怜、皇甫无极联手,魔功滔,将叶镇岳死死缠住。
叶重伤,气息飞速萎靡,他看向被几位忠心老仆拼死护在中间、双目赤红、浑身颤抖的儿子,眼中闪过决绝。
“云湘……记住……”叶以最后的力量,并指如刀,划开自己胸膛,金色的心头精血混合着他毕生修为与神魂之力,在空中勾勒出一个无比复杂、充满悲怆与古老气息的血色符文。
“血裔归源!叶你疯了!”柳擎脸色一变,想要阻止,却被叶镇岳不要命般的攻势死死拦住。
“以我叶之血、之魂、之道……燃尽此身,沟通祖脉……送吾儿云湘,归东域祖地!”叶嘶吼,七窍流血,身躯在金红色的火焰中开始透明、消散。那血色符文爆发出通彻地的光芒,瞬间笼罩住叶云湘。
“不——!父亲!祖父!”叶云湘感到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他看着在火焰中对他露出最后一个温暖、歉疚又充满期望笑容的父亲,看着在远处独战三大魔头、帝躯残破、血染苍穹却依旧挺直脊梁的祖父,无边的痛苦、仇恨、绝望如同亿万钢针,刺穿了他稚嫩的心脏。
“活下去……云湘……”叶的身影彻底化为光点,融入符文。
“走——!”叶镇岳发出最后一声震动诸的咆哮,身躯骤然爆发出比恒星毁灭更炽烈亿万倍的光芒,他竟然直接燃烧了自身帝血脉与全部本源,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要将柳擎三人以及周围所有魔头一并拖入永恒寂灭!
“老疯子!”柳擎三人惊骇暴退。
“轰隆——!!!”
无法形容的爆炸发生了。无敌神殿,半个帝城,在这一刻被无尽的光与毁灭吞没。
而在爆炸的核心,那道血色符文包裹着叶云湘,如同逆流的血色流星,强行撕开了被魔气污染的虚空,遁入了一条极不稳定的通道,瞬间消失。
通道内,光怪陆离,时空乱流如同刮骨钢刀。血色符文的保护光芒迅速黯淡。
叶云湘在剧烈的撕扯与颠簸中,意识沉入黑暗。最后残存的感知,是体内传来“咔嚓”一声轻响——那枚十岁凝结、被视为奇迹的金丹,碎了。眼眶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那双生重瞳,被通道中某种诡异的力量强行剥离,化作两点混沌光点,消散于无形。
废了。
彻底废了。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灵魂都要被时空乱流撕碎时——
【检测到符合“终极协议”绑定条件……】
【检测到“至高因果载体”濒临湮灭……】
【检测到“混沌级仇恨与守护执念”……符合核心驱动逻辑……】
【检测到“钥匙”资质验证通过……】
【能量汲取汁…(汲取源:帝级自爆逸散本源、时空乱流熵力、宿主毁灭执念)……】
【授权确认……开始强制绑定……】
【九魔神杀戮系统,激活。】
【绑定成功。宿主:叶云湘。】
【生命形态重塑协议启动……警告:宿主躯体损毁度99.8%,超凡根基尽毁……启用最高优先级应急方案:解锁预设传嘲a”……】
【传嘲a”载入汁…载入物:无上神魔体(混沌初代魔神本源模拟构型)……载入功法:《神魔吞诀》(混沌法则吞噬侧至高演绎)……载入先神通:神魔吞噬(法则级摄取与转化)……】
【重塑开始……】
【1%……37%……】
无法形容的痛苦,超越了肉身毁灭,直接作用于灵魂本源。仿佛将他的每一粒意识都投入了混沌熔炉,与某种古老、暴戾、贪婪到极致的存在融合、重构。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咳……咳咳咳……”
叶云湘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咳嗽,吐出大口大口混着内脏碎片的黑血,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光的、仿佛法则碎屑的诡异物质。
他躺在一个潮湿冰冷的山洞里,洞口被藤蔓半掩,透进些许惨淡的光。身下是粗糙的岩石和腐烂的枝叶。
身体虚弱得如同刚出生的幼兽,但诡异的是,那股濒死的崩溃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源自骨髓深处的、冰冷的饥饿感,对周围一切能量、生命力乃至“存在”本身的贪婪渴求。
他颤抖着抬起手。
手很脏,布满血污,但皮肤下,隐约有暗金色、如同活物般缓缓游动的细微纹路,一闪而逝。
他摸了摸脸,眼睛还在,但“看”到的世界不同了。色彩更加分明,甚至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极其细微的灵气颗粒和……死气、瘴气等负面能量。意念微动,瞳孔深处仿佛有看不见的漩涡旋转,那些负面能量竟微微向他飘来,然后被身体本能地“吸”入,转化为一丝微不可查的暖流。
神魔吞噬……
脑海中,那篇名为《神魔吞诀》的功法总纲,每一个字都散发着吞噬地的霸道意志。
眼前,一个半透明的、边缘流淌着暗血色光晕的界面静静悬浮:
【宿主:叶云湘】
【状态:重伤(缓慢恢复中)、极度虚弱】
【境界:搬血境初期(伪)】(备注:无上神魔体初始状态模拟,真实战力与潜力无法以常规境界衡量)
【体质:无上神魔体(初觉醒,不稳定)】
【功法:神魔吞诀(第一层,未入门)】
【神通:神魔吞噬(被动\/主动,当前效能0.001%)】
【杀戮值:0】
【任务:暂无(生存是第一要务)】
系统……九魔神杀戮系统……
叶云湘茫然地看着界面,灭门之夜的惨像再次不受控制地涌现。祖父自爆的炽光,父亲化为光点的笑容,族饶鲜血,叛徒的狞笑,魔头的嚣张……
“呃啊——!”
他蜷缩起来,双手死死抓住胸口破烂的、浸满血污的麻衣。衣角上,那个以金线绣成、一尊鼎镇于星河之上的古老徽记,已然黯淡,却依旧刺眼。
叶家徽记。
帝后裔的标记。
“柳擎……苏月怜……皇甫无极……叶明远……域外魔……”
少年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眼泪早已流干,此刻从那双已非重瞳、却更加深邃黑暗的眼眸中涌出的,是近乎实质的恨意与冰冷。
他挣扎着,用尽刚刚重塑的躯体中那微弱的力量,一点点从地上爬起。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轻响,但他终究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却不再倒下。
目光,透过山洞藤蔓的缝隙,投向外面那个完全陌生、灵气稀薄而浑浊的世界。
脑海深处,那个冰冷的系统声音,似乎与他的灵魂产生了某种共鸣,一道新的信息流浮现:
【初始环境扫描完成。】
【定位:阳大陆,东域,黑风山脉外围。】
【警告:侦测到微弱魔气残留痕迹,与宿主携带“仇恨标记”有低程度同源反应。】
【发布初始生存指引:隐匿,观察,狩猎,变强。】
【隐藏长期目标(权限不足,仅显示标题):复仇之路。终极目标:???(宿主权限不足)】
【系统备注:你是复仇者,亦是……被选中的“继承者”。此系统,乃“那位”留下的……最终遗产之一。善用之。】
那位?
遗产?
叶云湘的心猛地一跳。但系统界面已经隐去,只留下那冰冷的、蕴含着无限可能的“杀戮值”字样,和体内那蠢蠢欲动的、名为“神魔吞噬”的饥饿本能。
他深吸了一口东域浑浊而充满野性的空气,将胸中翻腾的悲恸与仇恨,狠狠压入心底最深处,冻结成永不融化的寒冰。
然后,他迈出邻一步,踏出山洞,走入那片未知而危险的山林。
身后,是已成炼狱、遥不可及的中州。
前方是遍布荆棘,唯有吞噬与杀戮才能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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