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雪,下得比江南要厚实得多,像是一层厚棉被,把紫禁城里的红墙黄瓦都捂得严严实实。
西苑,精舍内。
屋子里暖烘烘的,透着股好闻的龙涎香味。
但这里的气氛,比外头那西北风还要硬。
嘉靖帝朱厚熜盘腿坐在那张万年不变的蒲团上,手里也没敲磬,而是拿着一份刚从驿站飞马送来的加急奏折,已经看了半炷香的时间了。
这奏折,不是顾铮写的。
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连夜发回来的密报,每一个字都像是要从纸上跳出来咬人:
【……顾真人欲于西湖断桥,设坛请神。
当众与满神佛对赌。
言若佛祖显灵庇佑寺产,则当众自焚……】
“啪!”
嘉靖把奏折往案上一扔,声音不轻不重,但下面跪着的几个人心里都是一哆嗦。
“荒唐。”
嘉靖哼了一声,也不知是给谁听,“这子,这是把朕的大明当成戏台子了?
请神?他对赌?
他怎么不敢把捅个窟窿呢?”
“陛下!”
徐阶第一个憋不住了。
这位内阁首辅自从顾铮这匹野马脱缰之后,觉都睡不好。
他往前跪爬半步,一脸的忧国忧民:“这已经不是荒唐了,这是疯魔!
那顾铮先是杀官,现在又要搞什么‘请神’,这是要把大明的礼法、信仰,统统踩在脚底下啊!”
徐阶声音悲切:“陛下也是修道之人,当知这仙缘难求。
若是顾铮那日装神弄鬼,愚弄百姓,日后拆穿了,赡是百姓的心,损的是陛下的圣名啊!
这妖人如今手握重兵,又把持东南财权,若不加以雷霆手段锁拿入京……”
“行了。”
嘉靖有些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徐阁老,朕没聋。
你顾铮是妖人,这话了八百遍了。
可人家真金白银是往朕的内库里送的,不像你们,光会给朕送烂账。”
旁边跪着的严嵩,虽然失了势,但老眼昏花里还是透着股精明。
他听出了皇上语气里的那点回护,颤巍巍地插了一句:
“陛下,依老臣看……这顾真人或许是有些手段的。
定海大营的雷……据也是这般请下来的。
万一……万一真请来了呢?”
“请来?”
嘉靖嗤笑一声,眼神复杂。
他是信道的,甚至比谁都信。
可他当了几十年的皇帝,心里的“疑”字比谁都重。
他既渴望有人真的能沟通神明,那是他求长生的希望,又害怕有人真的拥有那种不可控的力量。
“吕芳。”
嘉靖侧过头,看向一直在角落里像个木头桩子似的老太监。
“奴婢在。”吕芳低着头,声音温润,让人听不出喜怒。
“这事儿,你怎么看?”
吕芳没直接回话,而是先起身,给嘉靖的茶盏里添零热水,动作稳得连水面都不晃。
“回主子话,奴婢是个残缺之人,不懂什么机。”
吕芳一边倒水,一边慢悠悠地道,“不过奴婢在司礼监看了一辈子的账本。
奴婢只知道一个死理。”
“哦?什么理?”嘉靖来了兴趣。
“不管是真神还是假神,能帮主子办事儿的,那就是好神。”
吕芳抬起眼皮,那双看起来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少见的锐利:
“顾真人在东南这几个月,咱们国库里多了近千万两银子。
兵部的烂账清了,东南的倭寇平了。
这手段,不管是雷劈的,还是骗来的,这实惠……是落在主子您口袋里的。”
“这次他要动寺产,要‘请神’。”
吕芳笑了笑,“奴婢私底下算过,这东南的寺产若是清查出来,光是那几十万亩良田,就能让主子哪怕再修三座万寿宫,也不用皱一下眉头。”
“若佛祖真的降临了,显灵了……”
吕芳的声音压低了,带着直击嘉靖软肋的诱惑,“若真神下凡,不定能赐给主子一颗真正的仙丹。
若不来……顾真人把钱收上来,那就是真金白银。”
“左也是赚,右也是赚。
主子这买卖,亏不了。”
这番话,就像是一把钥匙,咔嚓一声,把嘉靖心里解不开的结给打开了。
是啊。
朕是皇帝,朕管你是真的假的。
真的是仙,那是朕的福气;
假的,只要能给朕搞钱,就是朕的好狗!
“左也是赚,右也是赚……”
嘉靖嘴里念叨着这两句话,脸上的阴霾肉眼可见地散去,最后竟然变成了那个有些狡黠的道士模样的笑容。
“好你个吕芳。”
嘉靖指了指老太监,“这算盘珠子,你是替朕拨明白了。”
徐阶一听这话,心里顿时凉了半截。
他知道,跟这位视财如命又求仙若渴的皇帝谈礼法,就是对牛弹琴。
吕芳“几千万两”的大饼一画出来,什么妖言惑众,全都成了神通广大。
“既如此。”
嘉靖缓缓站起身,这会儿懒散劲儿没了,帝王的威严又回到了身上。
他在殿里踱了两步,脚步轻快。
“朕,也想看看。”
“看看这西湖断桥之上,究竟能不能通这西的极乐。”
“拟旨!”
嘉靖一声令下。
“命司礼监秉笔太监黄锦,为钦差。”
“带朕的亲卫,着飞鱼服,配绣春刀,领京营锐卒八百,即刻下江南!”
“把朕那件只有在大朝会上才穿的龙袍,还有那方受命于的玉玺……哦不,把那方‘道极真君’的法印带上!”
“去杭州!”
黄锦在一旁听得那是心惊肉跳,赶紧跪下领旨。
“黄锦。”
嘉靖走到门口,看着外面的大雪,眼神幽深,带着把下人都当棋子的冷酷与贪婪:
“这回不用拦着顾铮。不仅不拦,朕给他撑场子!”
“让他给顾铮带句话。”
“就朕许他‘便宜行事’,赐他‘先斩后奏’!
只要他在那论道大会上,能把漫神佛给朕‘震’住!”
“朕不管他用什么法子!”
“朕要听佛祖——这钱,朕该拿!”
“若是成了……”
嘉靖嘴角咧开一个疯狂的弧度,“这东南的数亿家资,朕分他一成,许他入阁拜相!”
“若是演砸了……”
嘉靖的脸色瞬间如同这外头的风雪,“那就让他把这自焚的戏码,给朕演得真一点。”
“就地正法,不用回京了!”
轰——!
一道口谕,比任何尚方宝剑都要沉重,也都要锋利。
这是把顾铮架在火上烤,但也给了他一把能把都捅穿的尚方宝剑。
京城的八百匹快马,如同离弦之箭,冲出了风雪,向着温暖湿润却即将掀起惊涛骇滥杭州疾驰而去。
而与此同时。
杭州,西湖边。
夜色温柔,断桥残雪。
一座足足有三层楼高、画满了各色诡异符文的巨型法坛,已经在最显眼的位置搭好了。
数十万闻讯而来的百姓、信徒、商贾,甚至还有不少从外地赶来看热闹的士子,早早地就把那西湖边给挤得水泄不通。
灯火把西湖的水都给映红了。
顾铮站在法坛顶端,看着远处夜幕下的湖面。
风吹过,衣袂飘飘。
“明,这场面不啊。”
戚继光上来检查最后的安保,看着乌压压的人群,心里多少有点打鼓。
“是不。”
顾铮眼中闪过思索。
“但我担心的是,明这西湖的水位会不会上涨。”
“啊?为啥?”戚继光一脸懵逼,这也没下雨啊。
“因为明……”
顾铮看了一眼系统空间里,那几张刚刚激活的S级神迹特效卡片,坏笑得像个准备炸鱼塘的孩子:
“吓尿裤子的人,可能会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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