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沈月漪刚卸下钗环，就听见院外传来管家的脚步声。
“姨太，大帅请您去正院侍疾。”老管家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沈月漪指尖一顿，重新拢好月白旗袍的领口，将藏在袖中的银针悄悄按回腕间，才应声开门。
夜色里的林公馆静得发沉，只有挂在廊下的灯笼泛着昏黄的光，映得石板路上的落叶都带着几分萧瑟。
沈月漪跟着管家穿过回廊，每走一步，都觉得空气里的沉香混着药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正院卧房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压抑的咳嗽声。
沈月漪推门进去时，林啸正半靠在锦缎软枕上，脸色蜡黄得像张旧纸，唯有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透着点浑浊的亮，死死盯着她的身影。
“来了？”林啸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抬手示意管家退下。
待卧房里只剩两人，他才缓缓开口，“过来，给我递杯茶。”
沈月漪依言走到桌边，提起青瓷茶壶时，指尖不经意扫过壶身。
壶柄内侧有处细微的裂痕，是林家常用的物件。
她倒了杯温茶，转身递过去。
就在她的手快要碰到林啸指尖时，那只枯瘦的手突然猛地攥住她的手腕。
力道大得惊人，指节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疼得沈月漪睫毛颤了颤，却强忍着没抽回手。
“进了林家，就别想再逃。”林啸的目光扫过她的脸，从眉眼到下颌，一寸寸描摹，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我知道你是江南来的美人，会弹琵琶，会煮茶，这些都好。只要你安分守己，林公馆的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
沈月漪垂下眼，掩去眼底翻涌的厌恶，声音软得像浸了水：“大帅放心，月漪既嫁入林家，自然会守本分，好好照料大帅。”
“守本分就好。”林啸盯着她顺从的模样，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手上的力道却松了些，只是依旧没松开她的手腕，“我这病，大夫要有人陪着才好得快。往后夜里，你就常来侍疾。”
这话里的暗示再明显不过。
沈月漪指尖悄悄掐进掌心，指甲刺破皮肤带来的刺痛，让她勉强维持着平静：“是，月漪记下了。”
林啸这才松开手，挥了挥：“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明日一早，再过来陪我用早膳。”
沈月漪屈膝行礼，转身时，刻意将攥紧的手藏在袖中，不让他看见指缝里渗出的细红痕。
她走到门口时，身后突然又传来林啸的声音：“那把琵琶，往后别在旁人面前弹了。”
沈月漪脚步一顿，背对着他应了声“是”，才推门走出卧房。
夜风迎面吹来，带着深秋的凉意，她才觉得手腕上的疼意愈发清晰。
她沿着回廊往汀兰院走，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满地落叶上，像一道无法挣脱的枷锁。
走到转角处时，她停下脚步，借着灯笼的光看向自己的手腕。
那里已经留下了一圈青紫色的印子，而掌心的伤口，正渗着血珠，晕在月白旗袍的袖口内侧，像一朵悄然绽放的暗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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