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序舟昨晚想了很久，决定搭乘最早的一班长途大巴，返回位于乡下的刘家老宅。
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物和一些必备物品后，他拎起背包就出了门。
清晨的车站已经人来人往，空气中弥漫着早点摊的油烟味和长途旅人特有的疲惫气息。
杨序舟买好票，登上了开往老家方向的班车。
大巴车缓缓驶出车站，穿过还在沉睡的城市街道，最终驶上了高速公路。
经过四个多时大巴车的颠簸，窗外的景色从高楼林立的都市逐渐变成了郁郁葱葱的田野。
下了大巴，他又在车站外转乘了一辆颇具地方特色的、“招手即停”的破旧黑车。
这辆车的座椅已经塌陷，车窗也摇不太上来，但司机师傅倒是很健谈，一路上跟杨序舟聊着当地的趣事。
当杨序舟拖着略显疲惫的身躯抵达老家所在的镇时，已是下午三点多钟。
此时的镇比较安静，路上行人不多，街道两旁的店铺开着的也不多，只有几个奶茶店和饮食店有顾客坐着。
走在街道上，杨序舟东张西望，看下有没有合适的东西买。
奶奶她老人家年事高了，很少到镇上逛，这次杨序舟专门到镇上停留一会就是想买点东西给她。
杨序舟突然想起上次和奶奶通电话时，老人家在电话那头絮絮叨叨地起，很是想吃镇上那家老字号糕点铺做的“桂花云片糕”和“”芝麻核桃酥”。现在的年轻人都不爱做这种费时费力的传统点心了，镇上也只剩那一家还在坚持手工制作。
想到这，杨序舟会心一笑，决定买些奶奶念叨的糕点，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他凭着上次来的记忆，穿过几条熟悉的青石板巷，巷子两旁是斑驳的砖墙，墙头上偶尔探出几枝三角梅，开得正艳。
很快，他就找到了那家门面不大、却收拾得十分干净整洁的老糕点铺子。
还没进门，就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甜腻的桂花香和烘烤坚果的香气，这瞬间也勾起了他的食欲。
店铺的玻璃柜台擦得锃亮，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各式传统糕点。
杨序舟仔细打量着，最终精心挑选了几斤刚出炉、品相最好的云片糕和核桃酥。
老板娘是个和蔼的中年妇女，熟练地用防油纸将糕点仔细包好，再用细麻绳系了个结实的结。
“帅哥，你看起来有点眼熟，”老板娘一边打包一边笑着，“是不是来过我们这边买糕点？”
杨序舟点点头：“两个月前，我跟一个大爷来过，买了一些糕点，我奶奶爱吃。”
提着沉甸甸的糕点，杨序舟正准备在街边再找一辆黑车回村，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略带沙哑却中气十足的熟悉声音：
“刘家子？哎呀，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杨序舟闻声回头，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
只见身后停着一辆颇具年代感的、漆成深蓝色的三轮车，驾驶座上那位精神矍铄、面色红润的老人，正是之前送他来镇上取堂哥骨灰的那位热心肠的张大爷。
“张大爷！这么巧，您也来镇上买东西？”
杨序舟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三轮车后斗里那几个鼓鼓囊囊的蛇皮袋。
“可不是嘛！”张大爷爽朗地笑着，用粗糙的手指指了指那些袋子，
“家里老婆子吩咐的，孙子想吃的零食，儿媳妇要的针头线脑，还有地里要用的化肥种子，乱七八糟一大堆，光是买这些就用了两个多时。你这是……回来看你奶奶了？”
“对，”杨序舟点点头，扬了扬手里提着的糕点，“我刚好前几从外地回来，打算突然回去老宅，给她老人家一个惊喜。”
“哈哈，好子，有孝心！”张大爷闻言更是开怀，眼角的皱纹都笑成了菊花状，
“我这儿东西都买齐了，正准备回村呢。你买完没？买完了就赶紧上车，捎你一段！”
“那太好了！谢谢张大爷！”
杨序舟也不推辞，道了声谢，便动作麻利地爬上了三轮车略显简陋的后斗，找了个相对稳妥的位置坐下。
张大爷熟练地发动了车子，三轮车发出“突突突”的轰鸣声，载着两人驶离镇中心，朝着宁静的乡村公路开去。
车子驶过镇上的水泥路，很快就拐上了一条两旁种满白杨树的柏油路。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路面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路上，张大爷一边稳稳地把着方向盘，一边跟杨序舟聊起了他奶奶的近况：
“你奶奶啊，身子骨还算是硬朗，跟以前差不多，每还是依旧闲不住，侍弄她那几分地的菜园子，喂喂那十几只下蛋的母鸡，日子过得倒也清闲自在。前些我还看见她在藏里除草，动作利索着呢。”
杨序舟静静地听着，嘴角不自觉地扬起。
但张大爷的语气随即微微一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慨：
“不过啊……有时候我傍晚从她家门口过，看她一个人坐在院子里那棵树底下，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坐着，看着村口的方向，那身影瞧着，还是挺孤单的。”
“你子如果有空多回来陪陪她，不然她可能一都不上几句话。”
杨序舟没有立即接话，张大爷话语中描绘的画面仿佛就在眼前，让他的心头微微一酸。
他何尝不知道奶奶独自守着空荡荡的老宅会孤独？
但是奶奶并不愿跟他到市区生活，也不愿离开这个村庄。
他望着路两旁金黄色的稻田，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温暖的光泽，远处起伏的山峦在蓝映衬下勾勒出柔和的曲线。
“张大爷，”杨序舟望着窗外有些出神，“您知道为什么奶奶不愿意离开这里吗？”
张大爷听了之后，回头看了他一眼，：
“我不知道你奶奶为什么不愿离开，但我知道，如果是我的话，我也愿意待在这，这是我们祖祖辈辈的根。”
根？杨序舟心里重复着这个词，也许奶奶是帮刘家守着这个根吧，即使是只剩下她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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