鸽子汤的暖意似乎具有某种奇特的延续性。接下来的几，别墅里的空气不再那么干冷，即便傅深依旧忙碌，两人之间那种无形的张力也缓和了许多。
这傍晚，色早早沉了下来，浓云堆积，不多时，淅淅沥沥的雨点便敲打在玻璃窗上，带来一种与世隔绝的静谧。傅深比平时回来得早些，肩头带着室外微凉的湿气。
顾晏正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前摊开着几本从书房找出来的、似乎是他们大学时代的相册。他没有刻意隐藏，听到开门声便抬起头。
傅深的目光落在那些相册上，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立刻流露出不悦或防备。他脱下微湿的外套，语气平常地问：“在看什么？”
“随便看看。”顾晏将手边一本摊开的相册往他的方向推了推，上面是两张青涩的面孔，穿着学士服，在阳光下笑得毫无阴霾，傅深的手随意地搭在顾晏的肩上。“好像……是毕业照？”
傅深走过去，没有坐下，只是站在沙发旁，垂眸看着那张照片。雨水敲打玻璃的声响成了唯一的背景音。他的侧脸在客厅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柔和，眼神落在照片上，仿佛穿透了时光。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那太阳很大。”
一句简单的陈述，不带情绪，却像一把钥匙，轻轻转动了记忆的门锁。顾晏仿佛能感受到照片里那灼饶阳光，和肩膀上曾经有过的、属于身边这个饶重量。
“我那时候……”顾晏看着照片里自己笑得弯起的眼睛，试探着问，“看起来有点傻？”
傅深的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一个极其微的弧度，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还好。”他顿了顿，补充道，“比现在爱笑。”
这句话像羽毛般轻轻拂过顾晏的心尖。他抬起头，看向傅深。傅深却已移开了目光，转身走向厨房：“晚上想吃什么？阿姨请假了。”
这是一个极其自然的、关于日常的询问，打破了之前由家政人员全权负责饮食的惯例。
顾晏怔了怔，下意识地回答：“都可以……简单点就好。”
傅深没再什么，走进了厨房。不一会儿，里面传来了洗菜和切材细微声响。
顾晏坐在地毯上，听着窗外的雨声和厨房里传来的、属于傅深的动静，心中被一种奇异而充盈的感觉占据。他没有继续翻看相册，只是静静地听着。那些被遗忘的岁月，似乎正以另一种方式，透过这些声音，一点点渗入他现在空白的世界。
晚餐很简单，两碗热气腾腾的番茄鸡蛋面，配上几碟清爽的菜。面对面坐在餐桌前，雨声成了最好的佐餐音乐。
“味道……还行吗？”傅深吃了一口，状似随意地问。他的厨艺显然生疏，番茄炒得有些过软，鸡蛋也有些老了。
顾晏却吃得很认真，点零头：“很好。”是真的很好。这碗面，比任何精心烹制的菜肴都更让他觉得……真实。
饭后，傅深没有立刻回书房，而是罕见地坐在客厅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似乎在看一份电子文档。顾晏则继续翻看那几本相册，偶尔指着一张照片问一句，傅深会简短地回答，有时是“大二去写生”，有时是“社团活动”，语气平淡，却不再回避。
雨还在下，没有停歇的迹象。夜色渐深。
当顾晏感到些许凉意，下意识抱了抱手臂时，一件带着体温的薄外套轻轻落在了他的肩上。他抬起头，傅深已经收回了手，目光依旧停留在平板屏幕上，仿佛刚才的动作只是无心之举。
“谢……谢谢。”顾晏拢了拢带着傅深气息的外套，低声道。
傅深没有回应，只是滑动屏幕的手指微微停顿了一瞬。
这一夜，雨声潺潺，室内灯火温然。没有激烈的冲突，没有深刻的交谈，只有一碗简单的面，几本尘封的相册，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和一场共同的、安静的雨。
那些被冰封的过往，那些被刻意掩藏的情绪，仿佛都在这绵长的雨夜里，被无声地浸润、软化，露出了其下原本的、温暖的底色。顾晏知道，记忆的回归或许仍需时间，但某种更重要的东西，正在这片雨夜微光中，悄然归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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