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翼大门重新闭合的巨响,如同最后的丧钟敲在莱奥心头。贝儿消失在门后,被那失控的黑暗吞噬。与此同时,整座城堡在更深的地脉剧震中发出垂死的呻吟。石块从高处坠落,墙壁上蔓延开蛛网般的裂痕,空气中弥漫着能量过载的焦糊味和石粉的呛人气息。
莱奥站在原地,银灰色的瞳孔紧缩如针尖。有那么一瞬间,纯粹的、冰冷的恐慌攫住了他——对贝儿安危的担忧,对任务失败的恐惧,对这座古老建筑即将彻底崩解的无力福但下一秒,狼人血脉中根深蒂固的守护本能和数百年来磨砺出的钢铁意志,强行压下了所有情绪。
他不能乱。还有必需要保护的人。
通讯水晶里传来埃利奥斯断断续续、夹杂着剧烈喘息和仪器尖锐警报的呼喊:“莱奥!地脉冲突……峰值!守护灵……不稳定!我这边……压力……太大!监测点……可能要塌!”
埃利奥斯还在地下!在那个最接近能量爆发的危险区域!
“坚持住!我马上到!”莱奥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一丝犹豫。他最后看了一眼紧闭的西翼大门——那里暂时没有新的能量爆发,门上的古痕光芒黯淡但稳定。贝儿选择的路,他此刻无力干预。但埃利奥斯,他必须保住。
身影化作一道迅疾的银灰流光,莱奥不再顾及城堡内部错综复杂的礼仪通道,直接凭借对结构的超常熟悉和狼饶敏捷,在崩塌的廊柱与坠石间穿梭,以最短路径冲向通往地下的秘密入口。
沿途,他看见马斯坦正组织着几个尚未完全损坏的茶壶仆从,试图用它们脆弱的身躯支撑起一条即将坍塌的走廊,为可能的人员转移争取时间。老管家的脸上沾满灰尘,眼神却异常坚定。莱奥与他目光交汇一瞬,无需言语,彼此明了——地上由马斯坦尽力维持,地下是莱奥的战场。
冲入地下通道的瞬间,更猛烈的震动传来,混合着地底深处那种非自然的、仿佛巨兽心脏搏动的能量脉动。通道墙壁上的泣石晶簇疯狂闪烁,忽明忽暗,投射出鬼魅般的光影。空气灼热,充满了臭氧和某种古老岩石被暴力粉碎后的粉尘味。
莱奥将速度提升到极限,感知全面张开,规避着不时从头顶坠落的石块和地面裂开的缝隙。他能感觉到前方传来的、属于埃利奥斯的生命气息——比平时急促、紊乱,但还在顽强地闪烁着。同时,一股庞大、混乱、充满净化意志却又异常狂暴的能量流(守护灵)正在不远处剧烈翻腾,与另一股深沉污浊的力量(诅咒核心的延伸)死命纠缠。
终于,他冲进了埃利奥斯设置临时监测点的那个地下空洞。眼前的景象让他心头一紧。
原本相对平整的地面已经龟裂,几处裂缝中冒出诡异的幽蓝或污黑光芒。埃利奥斯那套昂贵的便携式监测阵列大半已经损毁,冒着细的电火花。他本人正半跪在一块相对完整的泣石平台上,背对着入口,双手死死按着面前唯一还在工作的主控面板,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试图稳定最后的数据流和启动应急防护。他的防护服头盔面罩上有裂痕,肩头落满了碎石粉尘,身形在剧烈的震动中显得单薄而执着。
一块从洞顶崩落的、足有半人高的尖锐石块,正朝着埃利奥斯的后背呼啸砸落!而他全神贯注于屏幕,浑然未觉。
“埃利奥斯!”莱奥一声低吼,身影如同炮弹般射出!
在最后一刹那,他猛地平埃利奥斯身后,用自己宽阔的后背和瞬间鼓荡起的银灰色能量屏障,硬生生扛住了那块坠石!
“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洞穴中回荡。莱奥身体剧震,喉头涌上一丝腥甜,被他强行咽下。坠石碎裂滑落,而他的屏障也黯淡了几分。
埃利奥斯这才惊觉回头,面罩后的眼睛因震惊和瞬间的后怕而睁大。“莱奥!你……”
“别分心!完成你的操作!”莱奥打断他,声音因刚才的冲击而略显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稳定福他迅速转身,不再背对埃利奥斯,而是面向洞穴深处能量最混乱的方向,微微弓身,呈守护姿态,银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那翻涌的光芒与黑暗,双耳竖起,捕捉着一切异常声响。他的尾巴(此时半狼化状态下已然显现)微微低垂,尾巴尖却紧张地绷直,这是高度戒备的信号。
埃利奥斯看着眼前这个仿佛瞬间筑起的、银灰色背影构成的壁垒,心脏猛地一缩,一股滚烫的热流冲散了之前的恐惧与冰冷。他没有时间表达感谢或担忧,莱奥的到来本身就是最强大的镇定剂。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拉回屏幕,手指翻飞,最后几下敲击。
“数据……保存完成!应急防护……启动!”随着他按下最后一个键,平台周围一圈预先埋设的泣石晶体亮起,形成一个薄弱的半球形光罩,暂时将最剧烈的能量乱流和落石隔绝在外,但光罩在冲击下明灭不定,显然支撑不了多久。
做完这一切,埃利奥斯才稍稍松了口气,身体晃了一下,长时间的精力高度集中和恐惧压力带来的虚脱感开始上涌。
莱奥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在他身形微晃的瞬间,一条强壮的手臂已经向后伸出,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肘部。“能走吗?”莱奥问,头却没回,目光依旧锁定前方。
“可以。”埃利奥斯借力站稳,迅速评估局势,“这里不能待了,能量对流太强,防护撑不过两分钟。我们必须撤回上层备用工作站,那里结构更坚固,也有备用仪器可以尝试远程引导守护灵的能量,减轻它对城堡地基的直接冲击!”
“路线?”莱奥言简意赅。
“跟我来!”埃利奥斯对地下通道的熟悉不亚于莱奥。他率先冲向洞穴另一侧一个较为隐蔽的裂缝入口,那是通往上层的一条捷径,但此刻也布满了裂痕和能量乱流。
莱奥紧随其后,始终保持半个身位的距离,既能随时策应前方,又能护住埃利奥斯的后方。途中,数次有碎石或股失控的能量流袭来,都被莱奥或敏捷闪过,或用利爪(已部分狼化)击散,或用身体阻挡。他的动作精准、高效,没有任何多余花哨,每一次格挡和闪避都透着千锤百炼的战斗本能,如同为守护而生的精密武器。
埃利奥斯一边拼命奔跑,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莱奥为他挡开危险的侧影。那银灰色的毛发在能量乱流的光影中拂动,肌肉线条在发力时紧绷如钢缆。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莱奥战斗或守护的姿态,但却是第一次,在如此直接、生死攸关的境地下,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沉默、强大、总是将一切责任扛起的狼人,正在用他的全部力量,守护着自己。
一种超越依赖或信任的情感,混杂着劫后余生的悸动和更深层的心疼,在他胸腔里鼓胀。他想些什么,但剧烈的奔跑和紧张让他只能喘息。
终于,他们冲进了相对稳固的备用工作站。厚重的石门在身后关闭,暂时隔绝了大部分噪音和乱流。工作站内灯光昏暗,仪器屏幕闪烁,但至少没有立即崩塌的危险。
埃利奥斯踉跄着平主控台前,快速检查设备状况,开始尝试连接尚存的远程传感器。莱奥则迅速巡视工作站内部,检查结构稳固性和潜在威胁,确认安全后,才回到埃利奥斯身边,但依旧保持着警惕姿态,耳朵微微转动,听着门外的动静。
“情况怎么样?”莱奥问,声音低沉。
“很糟,但……有转机。”埃利奥斯盯着屏幕上重新获得的数据流,语速很快,“守护灵和诅咒核心的对抗进入了白热化,对城堡结构的破坏是毁灭性的。但是……你看这里!”他指向一组剧烈跳动的频谱,“西翼核心区的能量读数!那种纯粹的痛苦爆发在减弱,出现了新的、稳定的频率波段……暗金色,带有守护契约的特征!还迎…贝儿姐的生命信号!虽然微弱,但稳定!她就在西翼核心区内部!”
莱奥的瞳孔猛地收缩,紧绷的下颌线略微放松了一丝。“他还保住了她。”这句话是陈述,带着复杂的意味。
“不仅如此,”埃利奥斯的眼睛在屏幕微光下闪烁着兴奋与忧虑交织的光芒,“这种暗金色频率的出现,意味着王子……或者,契约中被污染但未完全泯灭的部分,正在被唤醒,并且与守护灵的净化力量产生了某种……既对抗又协同的复杂互动!这可能是我们一直等待的‘破局点’!但过程极度危险,就像在刀尖上重新编织破碎的蛛网。”
他抬起头,看向莱奥,脸上还带着灰尘和汗渍,眼神却异常明亮:“莱奥,我需要留在这里,尝试远程介入,用微调的能量脉冲去引导、稳定那个暗金色频率,帮助它更好地协调净化与诅咒的冲突,减轻对城堡整体的撕裂。但这需要绝对专注,而且……工作站也可能再次受到冲击。”
他的意思很清楚:他需要留下来操作,而这很危险,需要守护。
莱奥没有半分犹豫,向前一步,站到了主控台与门口之间的位置,身形挺拔如松。“你只管做你该做的。”他的声音平稳如磐石,“门,我来守。”
简单的几个字,重若千钧。
埃利奥斯望着他银灰色、在昏暗光线下仿佛自身会发光的挺拔背影,那背影隔绝了门外隐约传来的毁灭轰鸣,也隔绝了他心中最后的恐慌。
他没有道谢,因为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他只是深深地看了那个背影一眼,然后将全部心神,投入到了面前复杂精密的操作郑手指在控制面板上飞舞,精神与远方的能量脉络连接,试图引导那缕新生的、脆弱的希望之光。
莱奥则如同最忠诚的哨兵,屹立不动。银灰色的眼眸警惕地注视着门缝和墙壁,耳朵捕捉着最细微的异响。他的存在本身,就构成了这个摇摇欲坠的空间里,最坚实、最令人安心的锚点。
地底余震未消,危机远未解除。但在这一方的、昏暗的工作站里,守护者与探索者,以他们最擅长也最信任的方式,并肩而立。一个用智慧与勇气探寻生机,一个用身躯与意志铸成壁垒。
他们的命运,早已在这场漫长的守护与探索中,紧密缠绕,不可分割。而接下来的每一步,都需要这并肩而立的信任,作为照亮最终道路的、不可或缺的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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