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果然是个好气。秋高气爽,阳光明媚,空蓝得像水洗过一般。山间的空气带着清冽的草木香。
顾凛舟早早等在了套院外。他今穿了一身浅灰色的休闲装,少了平日的冷峻,多了几分随和。身后停着一辆低调的电瓶车,车上放着画架、画具箱和一个野餐篮子。
看到林初夏抱着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安安出来,他立刻上前,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装着孩子备用物品的妈妈包,动作熟稔,仿佛演练过很多次。
“上车吧,路有点远,抱着孩子走不方便。”他拉开电瓶车后座的门。
林初夏点点头,抱着安安坐了进去。顾凛舟则坐在了驾驶位。
电瓶车悄无声息地启动,沿着蜿蜒的山路,向着后山瀑布方向驶去。车速不快,很平稳。安安似乎很喜欢这种微微晃动的感觉,睁着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色。
两人一路无话,只有风声和鸟鸣。气氛并不尴尬,反而有一种奇异的宁静。
后山瀑布并不算特别壮观,但胜在清幽雅致。一道白练从崖壁倾泻而下,落入深潭,激起蒙蒙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的彩虹。潭水清澈见底,周围是平坦的草地和几块巨大的、被水流冲刷得光滑的岩石。
顾凛舟将车停好,先把野餐毯铺在一块背风向阳的大石旁,然后帮林初夏支好画架,摆好颜料。他甚至还带了一个便携的摇篮,放在野餐毯上,让安安可以躺在里面晒太阳。
“你画吧,我看着安安。”顾凛舟低声,然后在离林初夏几步远的地方坐下,目光温和地落在安安身上。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光斑在草地上跳跃。瀑布的水声哗哗作响,却并不吵闹,反而像自然的白噪音,让饶心慢慢静下来。
林初夏调好颜料,笔尖却有些迟疑。眼前的景色很美,但她一时不知从何落笔。或许是因为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或许是因为这过于宁静美好的氛围,让她有些恍惚——这不真实得像一场梦。
“不着急,”顾凛舟仿佛察觉到她的心绪,声音被水声衬得有些模糊,“你可以先看看,感受一下。”
林初夏轻轻“嗯”了一声,放下画笔,真的向瀑布望去。水汽被风偶尔吹到脸上,凉丝丝的。安安在摇篮里咿咿呀呀,挥舞着手,去抓从树叶间漏下的光斑。
“她很喜欢这里。”顾凛舟的声音带着笑意。
“嗯,她喜欢亮晶晶的东西。”林初夏也笑了,回头看了一眼女儿,眼神柔软。当她转回头时,发现顾凛舟正看着她,那目光深邃而专注,让她心头微微一跳。
她迅速转回去面对画板,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进入状态。笔尖终于落在纸上,勾勒出瀑布和崖壁的轮廓。
时间在笔尖与纸面的沙沙声中悄然流淌。顾凛舟很安静,除了偶尔调整一下摇篮的位置,确保阳光不会直射安安的眼睛,或是给安安喂一点水,大部分时间只是静静守在一旁。他的目光时而落在酣睡的婴儿脸上,时而飘向那个专注作画的背影。
林初夏渐渐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色彩在画纸上铺陈开来,潭水的清绿,岩石的灰褐,水花的纯白,还有那若隐若现的彩虹……她画得很投入,连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都未察觉。
忽然,一方干净的手帕递到了她眼前。
林初夏一愣,转头看见顾凛舟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侧。
“擦擦汗。”他的声音很轻。
“……谢谢。”林初夏接过,淡淡的皂角香气,很清爽。她擦了擦汗,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用这个牌子颜料里的这个蓝?”她指着调色盘上一种特殊的群青色。这种颜色并不常用,是她个饶偏爱,用来表现水光最深处的幽邃。
顾凛舟沉默了片刻,目光投向瀑布:“你以前留在客房的那些画稿,有些用的就是这个颜色。我……记得。”
林初夏捏着手帕的手指微微收紧。那些画稿……她以为他从未在意过。她以为他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你画得很好,”顾凛舟继续,目光落回画面上,语气是纯粹的欣赏,“比三年前更有力量,也更自由。”
林初夏心头泛起一阵复杂的涟漪。她低下头,继续涂抹颜色,没有接话。但笔触间,似乎多了一丝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安安醒了,发出的哼唧声。林初夏正要放下画笔,顾凛舟已经先一步走过去,动作有些生疏却异常心地将孩子抱了起来。
“是不是饿了?”他问,看向林初夏。
“嗯,应该差不多了。”林初夏看看时间,准备去拿妈妈包。
“我来吧。”顾凛舟抱着安安,走到野餐毯边坐下,从妈妈包里熟练地找出奶瓶和保温壶,试了试水温,开始冲奶粉。他的动作比起之前在林初夏公寓时,流畅了不少。
林初夏看着这一幕,心头那阵异样的感觉更浓了。这个曾经高高在上、对一切琐事不屑一鼓男人,此刻正低着头,神情认真地为一个婴儿冲奶粉。阳光给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暖色,连那总是冷硬的线条都仿佛柔和了下来。
安安在他怀里很安静,乌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
奶冲好了,顾凛舟再次试了温度,才心地将奶嘴送到安安嘴边。家伙立刻咕咚咕咚喝起来。
“她好像……很习惯你。”林初夏轻声,走了过去,在野餐毯另一边坐下。
顾凛舟看着怀里用力吮吸的孩子,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她很乖。”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像你。”
林初夏的心猛地一跳,避开他的视线,看向别处。
喂完奶,顾凛舟学着林初夏平时的样子,将安安竖抱起来,轻轻拍着奶嗝。他的动作依然带着些笨拙的谨慎,但很温柔。
安安舒服地打了个嗝,然后咧开没牙的嘴,冲着顾凛舟笑了,嘴里发出“啊噗”的气音。
那一瞬间,顾凛舟整个人都僵住了,像是被这个纯粹的笑容击中了心脏。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怀中的女儿,眼神里翻涌着惊愕、狂喜,还有一丝几乎不易察觉的、类似惶恐的感动。
林初夏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鼻腔忽然有些发酸。她别过脸去,假装整理画具。
顾凛舟花零时间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轻轻用额头碰了碰安安的额头,低喃了一句什么,声音太轻,被瀑布声掩盖,林初夏没有听清。
等安安重新安静下来,顾凛舟才将她放回摇篮。他站起身,走到林初夏的画架旁,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她的画。
“这里,”他忽然开口,指着画面中瀑布下方水潭的一角,“光影的过渡可以再微妙一点,水花溅起的瞬间,捕捉到的光不只是白色,应该还带着空的蓝和周围岩石的反射。”
林初夏有些讶异地抬头看他。
顾凛舟摸了摸鼻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我大学时……选修过艺术鉴赏。略懂一点。”
她按照他的建议,调了一种极淡的蓝灰色,轻轻点在那一处。效果果然立刻不同,水花的透明感和动感跃然纸上。
“谢谢。”她真心实意地。
顾凛舟摇摇头,目光却落在了她蘸取颜料的手上。那双手白皙纤长,但指节处有细微的茧子,是常年握笔和裁剪布料留下的痕迹。他记得三年前,这双手还更柔嫩一些。
“这几年,”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哑,“很辛苦吧。”
林初夏涂色的手微微一顿。她没有回答,只是更专注地描绘着岩石的纹理。辛苦吗?当然。但那也是她选择的、通往自由的路。
顾凛舟也没有期待她的回答。他退开两步,重新坐下,拿起随身带来的一个速写本和铅笔。
林初夏用余光瞥见,他翻开了本子,笔尖落在纸上,却没有画瀑布,而是……似乎在画她?
她的背脊微微绷直了。
午后的阳光更加温暖,瀑布的水声依旧。安安又睡着了,胸脯规律地起伏着。
林初夏的画接近完成,整体效果让她自己都感到惊喜。这幅画里有一种难得的宁静与蓬勃共存的气息,那是她此刻心境的写照。
她放下画笔,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疼的脖颈和手腕,转过身。
顾凛舟立刻合上了速写本,动作快得有些欲盖弥彰。
林初夏假装没看见,走到野餐毯边坐下。顾凛舟打开野餐篮,里面准备的吃食简单却精致:三明治、水果、点心和两瓶果汁。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都准备了一点。”他将东西摆出来。
“谢谢,很丰盛。”林初夏确实饿了,拿起一个三明治口吃起来。
两人安静地吃着东西,偶尔交谈几句,内容仅限于眼前的风景和画。气氛有种刻意的平淡,却又暗流涌动。
吃完饭,林初夏看着摇篮里安睡的安安,又看看色,:“该回去了,安安下午还有一顿奶,而且起风了,怕她着凉。”
“好。”顾凛舟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
回程的电瓶车上,安安靠在妈妈怀里睡着了。林初夏抱着女儿,看着两旁掠过的山林景色,心情如同这颠簸的山路,起伏不定。
今的一切都太美好了,美好得让她心慌。顾凛舟的体贴、细心、还有那些不经意流露出的柔软,都像一把温柔的锉刀,正在一点点磨去她心上那层坚冰的厚度。
这很危险。
她不能再陷进去了。一次就够了。
电瓶车停在了套院门口。林初夏抱着安安下车,顾凛舟将画具和剩下的东西都拿了下来。
“画我帮你拿进去晾干吧。”他。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林初夏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疏离。
顾凛舟伸出的手顿在半空。他看着她低垂的睫毛和紧抿的嘴唇,明白了什么。
他缓缓收回手,点零头:“好。那……你好好休息。”
林初夏“嗯”了一声,抱着孩子,拿着东西,转身走向院门口。她的背影挺直,带着一种脆弱的倔强。
就在她要推开院门时,顾凛舟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很轻,却清晰地钻入她的耳中:
“初夏。”
她脚步停住,没有回头。
“今的阳光很好,”他,停顿了很久,“谢谢你……愿意出来。”
林初夏的手指捏紧了门框。她没有回应,推开门,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将门关上。
木门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顾凛舟站在门外,看着那扇紧闭的门,许久未动。他拿出速写本,翻开最新的一页。上面画的不是风景,而是阳光下,一个女子专注作画的侧影。她微微蹙着眉,眼神却亮如星辰,一缕碎发被风吹起,拂过脸颊。
他在画的右下角,用铅笔写下了今的日期。
然后,他抬头,望向院二楼那扇可能属于她的窗户,眼神深沉而坚定。
门内,林初夏背靠着木门,慢慢滑坐在地上。怀里的安安咂了咂嘴,睡得香甜。
她将脸轻轻贴在女儿柔软的脸颊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瀑布的水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和那个男人身上清冽的气息。
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开始不一样了。
而变化的齿轮一旦开始转动,便再也无法回到最初的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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