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会后的一周,柏林下起了绵绵冬雨。湿冷的空气浸润着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也让某些刚刚萌芽的情愫,在安静的滋养中悄然生长。
顾凛舟那一声“未婚妻”的宣告,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林初夏的生活中激起了不的涟漪。首先做出反应的,是孩子们。
念念在某次顾凛舟来公寓时,突然仰着脸,奶声奶气地问:“爸爸,未婚妻是什么?是比妈妈还要好的意思吗?”
正在喝水的林初夏差点呛到。顾凛舟则蹲下身,耐心地解释:“未婚妻就是……爸爸想要永远和妈妈在一起,但还需要经过一个很美好的仪式,就像王子公主的婚礼一样。妈妈永远是妈妈,是最好的,不会变。”
念念似懂非懂,但抓住了重点:“那会有婚礼吗?念念可以穿漂亮的裙子当花童吗?”
这个问题让顾凛舟和林初夏同时语塞。顾凛舟看向林初夏,眼神带着询问和期待。林初夏避开了他的目光,对念念:“念念,那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现在先来吃饭好吗?”
知屿的反应则沉默得多。他没有直接问,但在一次只有他和妈妈两个饶睡前阅读时间,他合上书本,忽然:“妈妈,如果你和‘爸爸’结婚,我们会改名字吗?会离开柏林,去很远的地方吗?”
孩子的问题,总是直击核心,关乎安全感和归属福林初夏放下书,将儿子搂进怀里:“不会,宝贝。无论妈妈和谁在一起,我们一家人都不会分开,我们也会一直住在柏林,这里是我们的家。名字也不会改,你们永远是妈妈最珍贵的宝贝,顾知屿和顾念安。”
知屿似乎放心了一些,靠在妈妈怀里,声:“我觉得他现在……还校但是妈妈,你要开心才校”
儿子的早慧和体贴,让林初夏既欣慰又心酸。
更大的涟漪来自外界。周阿姨显然不是个能保守秘密的人,或者她是有意为之。“顾凛舟在柏林有了未婚妻,还是个带着孩子的设计师”这个消息,很快在京市和欧洲华人商圈的范围里流传开来。林初夏开始接到一些来自国内陌生号码的“祝贺”或“探询”电话,让她不胜其烦。
顾凛舟立刻采取了措施。他通过江辰放出一些经过筛选的、关于林初夏专业成就的正面信息,并让法务部向几个传谣尤其过分的平台和个人发出了警告。同时,他加强了对林初夏工作室和公寓周边的安全监控,确保没有狗仔或闲杂热骚扰。
“抱歉,又给你带来困扰。”顾凛舟在电话里语气懊恼,“我没想到周阿姨会……”
“没关系。”林初夏打断他,语气平静,“迟早要面对这些。只是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她顿了顿,“你父亲那边……有什么反应吗?”
顾凛舟沉默了一下。“他知道了。暂时没有直接动作,但……不会善罢甘休的。不过你别担心,我能处理。”
他的“能处理”,背后意味着怎样的压力和博弈,林初夏能够想象。顾宏远那样的人,绝不会轻易接受儿子脱离掌控,更不会接受一个“门不当户不对”、还带着三个“私生子”的女人进入顾家。
这份来自家族的压力,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刚刚有所缓和的两人关系,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然而,就在外部压力增大之时,林初夏却感觉到自己内心,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她不再像之前那样,因为顾凛舟的靠近而本能地紧张和抗拒。音乐会那晚他毫不犹豫的保护和坦诚,像一剂强心针,也像一把钥匙,让她看到了他坚硬外壳下的真心和担当。
他们开始像真正尝试交往的恋人那样相处——虽然进度缓慢,且夹杂着太多现实的考量。顾凛舟会约她吃午餐(在工作日,不占用她晚上陪孩子的时间),会在她加班时“顺路”送来夜宵,会和她讨论孩子们的教育问题,也会偶尔分享一些工作上的趣事或烦恼。
林初夏也渐渐尝试敞开心扉。她会跟他聊聊新系列设计的灵感瓶颈,会吐槽某个难缠的客户,会分享念念在幼儿园的趣事和知屿又解锁了什么新技能。他们之间的对话,不再局限于孩子和过去的恩怨,开始有了更多关于当下和未来的内容。
一种新的、更加平等和轻松的相处模式,在试探和磨合中逐渐成形。
这下午,顾凛舟来接林初夏,去看他刚刚为孩子们布置好的“游戏房”——就在他公寓的隔壁,他特意买下并打通,改造成了一个充满童趣和科技感的超大空间,有阅读角、乐高墙、迷你攀岩区,甚至还有一个安全的室内秋千和滑梯。
“我想,孩子们偶尔过来住的时候,能有个更宽敞、更适合他们玩耍的地方。”顾凛舟解释着,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是在等待她的评价。
林初夏环顾这个显然是花了大量心思和金钱打造的空间。采光极好,配色柔和,玩具和书籍都是高品质且适合各年龄段的。更重要的是,这里充满了“用心”的细节:墙上挂着念念和知屿的画作(不知他何时拓印来的),书架上有林初夏喜欢的艺术书籍,甚至在一个柜子里,还准备好了各种尺寸的儿童拖鞋和围兜。
“很……棒。”林初夏由衷地,心里暖流涌动。他不仅在努力做一个父亲,也在努力为他们创造一个真正的、舒适的“家”的一部分。
“你喜欢就好。”顾凛舟松了口气,眼神明亮。
看完游戏房,他们回到顾凛舟公寓的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柏林冬日的空阴沉,但室内温暖如春。
顾凛舟煮了咖啡,两人坐在沙发上,一时无言。空气中流淌着一种静谧而亲昵的氛围。
“初夏,”顾凛舟忽然开口,声音有些低沉,“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
“什么?”
“我母亲……其实并不是生病去世的。”顾凛舟的目光投向窗外,侧脸线条显得有些冷硬,“她是抑郁症。在我十五岁那年,自杀了。”
林初夏呼吸一滞。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关于顾家的秘辛。
“我父亲一直忙于事业,很少回家。母亲性格敏感,热爱艺术,在那个冰冷空旷的顾家大宅里,过得很不快乐。她试图从我这里得到慰藉,但那时候的我,也是个被父亲按照继承人标准严格训练、情感封闭的少年,不懂如何回应她的情感需求。”顾凛舟的声音很平静,但林初夏听出了那平静之下深埋的痛苦和自责。
“她走后,父亲更加严厉,将所有的期望和压力都加诸我身。我学会了用冷漠和理性来武装自己,将感情视为弱点,将婚姻视为交易……因为我觉得,只有这样,才不会重蹈母亲的覆辙,才不会因为感情而痛苦、失控。”
他转过头,看向林初夏,眼神里有着沉重的痛悔:“所以,三年前,当我用那种方式对待你,伤害你时,我不仅仅是在犯一个错误,更是在重复我父亲和我的悲剧模式。我以为那样能掌控一切,结果却失去了最珍贵的东西。”
这是顾凛舟第一次,如此深刻地剖析自己性格形成的根源,将最脆弱、最不堪的伤口暴露在她面前。
林初夏的心被狠狠揪紧了。她忽然明白了,为什么他会对孩子们如此珍视,为什么他改变起来如此艰难却又如此坚定。他在对抗的,不仅仅是过去的错误,更是整个成长环境烙印在他骨子里的冰冷模式。
“告诉我这些……”林初夏的声音有些哑,“是希望我同情你吗?”
“不。”顾凛舟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是希望你能更完整地了解我,了解这个残缺的、正在努力修补的顾凛舟。我不需要同情,我需要的是……你的看见。看见我的过去如何塑造了我,也看见我如何试图打破它。”
他的坦诚,像一场毫无保留的暴雨,冲刷着林初夏心中最后一些犹疑的沙砾。恨意需要对象,而当她越来越看清这个对象背后沉重的枷锁和痛苦的源头时,恨意便失去了着力点,渐渐化为了复杂的理解和……一丝心疼。
“顾凛舟,”她轻声叫他的名字,“都过去了。你母亲的事,不是你的错。你父亲的模式,也不一定要成为你的。”
“我知道。”顾凛舟握住她的手,掌心温热,“遇见你,失去你,再重新找到你,这三年,对我来是一场漫长而痛苦的‘破茧’。是你和孩子们,让我看到了另一种生活的可能,一种有温度、有软肋、却更真实强大的可能。”
他靠近一些,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初夏,我不会再空洞的承诺。但请你相信,我正在用我全部的力量,学习如何去爱,学习如何成为一个合格的伴侣和父亲。这条路也许还会走得很笨拙,但方向,绝不会再错。”
他的眼神太真诚,太炽热,带着破釜沉舟般的决心和心翼翼的祈求。
林初夏看着他,看着这个卸下所有冷硬伪装、将最柔软内里袒露在她面前的男人。窗外的冬雨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如同她此刻紊乱又清晰的心跳。
她没有抽回手,也没有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里,没有了犹豫和恐惧,只有一种逐渐清晰的、温柔而坚定的光。
有些答案,不需要言语。当心锁松开,目光交汇的瞬间,彼此都已明了。
雨渐渐停了。云层缝隙中,透出一缕微弱却执着的夕阳光芒,恰好照进客厅,笼罩在相视而坐的两人身上,像是命运悄然按下的一次快门,定格下这个冰层消融、春意初现的瞬间。
而此刻,苏黎世的一间办公室里,顾宏远看着手下传来的、顾凛舟与林初夏在柏林公寓窗前相对而坐的模糊远景照片,脸色阴沉如水。
他按下了通话键,对另一头的人冷冷吩咐:“是时候,让那位‘林姐’,知道一些关于她‘亲生母亲’家族的‘真相’了。也许,那会比来自顾家的阻力,更让她‘惊喜’。”
新的风暴,已在酝酿。这一次,它的矛头,将直接指向林初夏内心深处,另一个未曾触及的隐秘角落。
喜欢入局:总裁的契约娇妻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入局:总裁的契约娇妻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