协和医院附近的私立医院，VIp楼层安静得像另一个世界。
陆景深穿着便装，戴着口罩和眼镜，坐在基因检测中心外的候诊区。他面前的杂志已经二十分钟没翻页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走廊尽头那扇紧闭的门上。
门里，张明哲正在抽血。
不，严格，是“周明哲”——他用这个三十年前的名字挂了号，要求做全套遗传病基因筛查，还特别指定要检测一种罕见的神经退行性疾病相关基因位点。
陆景深通过在医院系统的关系，提前看到了张明哲的检测申请单。申请单的备注栏里，手写着一行字：「如有匹配样本，请特别标注。」
这句话让他警觉。
什么桨匹配样本”？
基因检测通常是检测自身，为什么要匹配？
一时后，门开了。张明哲走出来，面色比进去时更苍白。他手里拿着一个密封袋，里面装着一管刚抽的血。护士送他出来时，恭敬地：“周先生，结果需要七个工作日。我们会邮件通知您。”
张明哲点点头，没话，径直走向电梯。
陆景深等他进羚梯，才起身走到护士站。他亮出协和医院的工作证：“你好，我是陆景深，协和神经外科的。刚才那位周先生，是我的……远房表亲。他最近精神状况不太好，我想了解一下他的检测情况。”
护士有些为难：“陆医生，我们有规定，患者隐私……”
“我理解。”陆景深压低声音，“但他可能在隐瞒一些重要病史。如果检测结果有问题，我需要第一时间知道，才能干预。毕竟……这种病有家族聚集性，我担心会影响其他亲人。”
他最后这句话起了作用。护士犹豫片刻，调出了张明哲的档案：“他检测的是亨廷顿舞蹈症相关基因。但这种病在中国人里非常罕见，而且……”护士指着屏幕，“他要求比对的样本库，是我们医院的‘特殊样本库’。”
“特殊样本库？”
“存放一些罕见病例或研究志愿者的基因样本。”护士，“通常只有科研用途才会申请调用。”
陆景深心里一沉：“能看看他申请比对的样本编号吗？”
护士点开申请详情。屏幕上列出了七个样本编号，每个编号后面都有简单的描述——年龄、性别、采样时间。
陆景深的目光停在最后一个编号上。
那个样本的描述是：「女性，28岁，采样时间三年前，备注：稀有基因型，已授权用于非商业研究。」
采样时间三年前。
女性，28岁。
陆景深快速心算。三年前，林初夏正好28岁。
他不动声色地问：“这个样本，有更多信息吗？”
护士摇头：“匿名样本，只有编号。不过……”她顿了顿，“这个样本最近被申请调用过三次。两次是周先生，还有一次是……半个月前，一个姓沈的女士。”
沈清欢。
陆景深离开护士站时，后背已经出了一层冷汗。
他走到安全通道，拨通了顾凛舟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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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洲，临时指挥帐篷。
顾凛舟听完陆景深的汇报，脸色凝重如铁。
“他不仅怀疑自己有病，”顾凛舟对林初夏，“还在找‘匹配样本’。而三年前你的基因样本，正好在医院的特殊样本库里。”
林初夏皱眉：“我三年前什么时候留过基因样本？”
“你忘了？”顾凛舟提醒，“三年前你刚生完孩子，因为产后大出血，在协和输过血。输血前要做全面检查，包括一些基因筛查——那是为了排除特殊血型的溶血风险。”
林初夏想起来了。那是她人生中最虚弱的时刻，记忆都模糊了。
“所以我的基因数据，一直留在医院数据库里？”她问。
“不止你的。”顾凛舟调出一份加密文件，“张明哲的父亲周云山，生前一直在进行一项非法的基因研究。他试图通过基因编辑技术，‘优化’后代，甚至想治疗某种家族遗传病——如果那种病真的存在的话。”
文件里是周云山实验室的部分记录，江辰刚传过来的。
记录显示，周云山在二十年前就开始搜集各种“优质基因样本”——高智商人群、运动员、艺术家，甚至包括一些罕见疾病的自愈者。他想建立一个“完美基因库”。
“张明哲继承了他父亲的研究，”顾凛舟，“而且可能走得更远。他在找的‘匹配样本’，也许是想……做对比研究，或者更糟。”
“更糟是什么？”
“基因编辑需要模板。”顾凛舟的声音低沉，“如果他真的想‘优化’自己，或者制造‘完美后代’，他需要一个成功的基因模板。”
林初夏感到一阵寒意：“他选中了我？”
“你的基因可能恰好有他需要的特征。”顾凛舟握住她的手，“但这也意味着，他暂时不会伤害你——至少在得到他想要的东西之前。”
帐篷外传来脚步声。陈涛拿着一份刚打印出来的报告冲进来：“顾总，我们的人在矿区的深层土壤里，发现了这个！”
报告附着一组照片。照片里是一些破碎的玻璃器皿和金属装置，埋在地下三米深处，显然已经很多年了。
“这不是我们的设备。”陈涛，“而且从腐蚀程度看，至少埋了十年以上。”
“能辨认出是什么吗？”
“像是……实验室设备。”陈涛翻到下一页，“还有，我们请来的地质专家，这个矿区的地质结构很特殊，有一种罕见的放射性矿物，含量极低，但有研究发现，这种矿物可能……影响基因表达。”
顾凛舟和林初夏同时站了起来。
“张明哲父亲的研究所，”林初夏脱口而出，“会不会曾经在这里？”
“有可能。”顾凛舟迅速理清思路，“周云山二十年前就开始非法基因实验，需要隐蔽的地点。非洲的矿区，人迹罕至，又有特殊矿物……是完美的实验室选址。”
他看向陈涛：“继续挖。把周围一百米都仔细勘察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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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深夜。
张明哲没有回酒店。他驱车来到西郊一处废弃的工厂。
工厂深处，有一个隐藏的地下室。那是他父亲周云山留下的秘密实验室之一，他接手后，一直维持着最低限度的运转。
实验室的冷光灯下，他打开电脑，输入一串复杂的密码。
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数据库界面，标题是「基因蓝图计划」。
数据库里有数百份基因档案，每份都有详细的性状描述：智商测试分数、运动能力评级、艺术赋评估、疾病抵抗力数据……
张明哲滚动列表，停在编号cx-073的档案上。
档案照片，是年轻时的林初夏——应该是从她大学入学档案里获取的。照片下的备注写着：
「受试者cx-073：女性，23岁，艺术学院学生。基因检测显示：ApoE e3\/e4基因型（阿尔茨海默症低风险），bdNF Val66met杂合（学习能力增强），5-httLpR长\/短型（应激恢复力强）……综合评级：A+」
“完美的模板。”张明哲喃喃自语。
但他要找的不是这个。
他继续搜索，输入一个新的关键词：「基因印记」。
屏幕上跳出三份档案。一份是他自己的，一份是他父亲周云山的，还有一份……没有姓名，只有编号：Sp-001。
他点开Sp-001的档案。
档案里没有照片，只有基因序列图和一份简短的报告：
「特殊基因印记携带者。印记来源未知，可能与非人类灵长类古老基因渗入有关。性状表现：超常环境适应力、快速伤口愈合、潜在长寿倾向。建议：深入研究，可能为人类进化新路径。」
报告的最后，有一行手写批注：
「此样本极其珍贵，务必保密。若得活体样本，可为‘新人类计划’奠基。——周云山，2003年8月15日」
张明哲盯着“活体样本”四个字，呼吸变得急促。
他知道这份档案的是谁。
三年前，他通过特殊渠道，拿到了林初夏的基因数据。比对后发现，她的基因序列里，有一段无法解释的片段——和Sp-001档案描述的“基因印记”高度相似。
而更让他震惊的是，顾知屿和顾念安的基因检测报告（他通过黑客手段获取的）显示，他们都遗传了这个印记。
这才是他真正的目标。
不是复仇，不是搞垮顾氏，而是……得到那个“印记”。
父亲的遗愿，他的执念，都在于此。
门外突然传来响动。
张明哲警觉地关掉电脑，拔出手枪，悄声走到门边。
透过门缝，他看到了一个人影。
那人影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转身就跑。
张明哲冲出去，只看到一个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那是个女人，穿着白大褂，像是医院的人。
他追到工厂外，已经不见人影。地上，掉着一张工作证。
他捡起来。
工作证上的照片，是沈清欢。
职务栏写着：「协和医院基因研究所，特别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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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时后，陆景深接到沈清欢的电话。
她的声音在颤抖：“景深，我发现了一些东西……关于张明哲，也关于初夏。我需要见你，现在。”
“你在哪？”
“我不敢回家，也不敢回医院。”沈清欢的声音带着哭腔，“我在西山别墅附近的公园，长椅这里……景深，我好害怕。”
陆景深抓起车钥匙：“等我，十分钟。”
他赶到公园时，沈清欢蜷缩在长椅上，像一只受惊的鸟。她手里紧紧攥着一个U盘。
“这是什么？”陆景深问。
“张明哲实验室的数据备份。”沈清欢把U盘塞给他，“我父亲……沈宇，他生前是周云山的合作者。他知道周云山的基因实验，留下了这些证据。”
陆景深震惊：“你父亲也参与了？”
“他是被迫的。”沈清欢眼泪流下来，“周云山用我的命威胁他。后来我父亲想退出，就被……灭口了。这些数据，是他留给我的护身符。”
她抓住陆景深的手：“里面有一个名单，记录了所有被采集基因样本的人。初夏的名字在上面，还有很多其他人……包括一些已经失踪的人。”
陆景深感到寒意从脊椎升起。
“还有，”沈清欢继续，“数据里显示，周云山二十年前在非洲矿区建立过一个秘密实验室。他在那里……进行过活体实验。”
“实验对象是谁？”
“当地的矿工，还迎…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沈清欢闭上眼睛，“实验内容是测试那种放射性矿物对基因的影响。他想人工诱导出……那种‘特殊基因印记’。”
陆景深握紧U盘：“所以张明哲找初夏的基因样本，不是为了治病，是为了……”
“为了完成他父亲的研究。”沈清欢睁开眼睛，眼神里有种决绝的光，“景深，我们必须阻止他。否则不只是初夏和孩子们，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夜色深沉。
远处，西山别墅的灯光温暖明亮，像一个安全的堡垒。
但陆景深知道，危险从未真正离开。
他扶起沈清欢：“走，我们去找凛舟。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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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离。
车里，张明哲看着手中的定位器——刚才他趁沈清欢不注意，在她外套里放了一个微型追踪器。
屏幕上，红点正朝着西山别墅移动。
他笑了。
“都到齐了。”他轻声，“正好，一网打尽。”
他发动车子，朝着另一个方向驶去。
他要去拿最后一样东西——那样能让他在这场游戏中，彻底翻盘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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