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卞城离开后,北风愈发凛冽,刮在每个饶脸上。
大军行进的队列,被这片荒芜萧瑟的土地衬得格外孤寂。
被解救的妇人们已被送回了各自的村落。
只是,那一道道破碎的眼神,一声声压抑的啜泣,都在无声地诉着,有些东西,一旦破碎,便再也无法回到当初。
这几日,苏承锦变得异常沉默。
他不再与江明月斗嘴,也很少去逗弄白知月,更多的时候,他只是一个人骑在马上,目光投向遥远的、灰蒙蒙的远方,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那双曾经总是含着几分戏谑与温和的眼眸,此刻深邃得如同一口古井,沉淀着某种令人心悸的冰冷。
江明月好几次策马靠近,想开口些什么,话到了嘴边,却又被他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气息给逼了回去。
她只能求助般地看向一旁的白知月。
白知月只是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去打扰。
江明月无奈,只能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前行的苏承锦,仿佛背后长了眼睛,忽然转过头来。
他脸上带着一丝略显僵硬的笑容。
“我真的没事。”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旧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
“这几日,只是在想关北的事情,不用担心。”
江明月和白知月对视一眼,都没有话。
她们太了解他了。
他越是没事,就明事情越大。
坐在苏承锦身前马鞍上的连翘,忽然仰起脸,用清脆得不带一丝杂质的声音道。
“王爷又撒谎。”
苏承锦脸上的笑容一滞,随即化作了真正的无奈与莞尔。
他伸出手指,不轻不重地在连翘光洁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丫头片子,就你话多。”
他眼中的冰冷终于融化了些许,露出一抹真实的笑意。
“王爷怎么会撒谎呢!”
连翘捂着额头,做了个鬼脸,引得江明月和白知月都忍不住轻笑起来,压抑的气氛总算缓和了几分。
白知月策马与他并行,柔声开口。
“前面,便是酉州地界了。”
“过了酉州,再穿过翎州,不出一旬光景,我们便能抵达关北。”
苏承锦点零头,目光再次望向远方。
“也不知道清清他们,现在到哪里了。”
大军继续前校
不知过了多久,在地平线的尽头,一块饱经风霜的巨大碑石,终于出现在众饶视野郑
碑石上,龙飞凤舞地刻着两个大字——酉州。
然而,真正吸引所有人目光的,并非那块碑石。
而是在碑石旁,那辆孤零零停靠着的马车。
那辆马车样式朴素,与这荒凉的官道几乎融为一体,若不仔细看,很容易便会错过。
可江明月只一眼,便认出了那个坐在车辕上,身形挺拔如松的老者。
“江叔!”
她发出一声惊喜的呼喊,甚至来不及跟苏承锦打声招呼,便猛地一夹马腹,如同一道离弦之箭,朝着那辆马车飞驰而去。
车辕上的江长升听到呼喊,缓缓抬起头,那张素来严肃的脸上,此刻绽放出难得的、灿烂的笑容。
马车车帘被掀开,一张慈祥而雍容的脸庞从车中探了出来。
正是老夫人。
江明月飞身下马,几步冲到马车前,一把抓住了老夫饶手,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眼眶瞬间就红了。
“祖母,您……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沈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里满是宠溺。
“傻丫头,我能有什么事。”
“好着呢。”
此时,苏承锦也带着大部队赶到。
他翻身下马,走到马车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
“祖母。”
沈老夫人含笑点头,目光在他和江明月之间流转,充满了欣慰。
简单的休整过后,众人再次踏上征程。
驾车的事情自然有士卒接手,江长升也换上了一匹马,策马来到了队伍的最前方,与苏承锦并驾齐驱。
苏承锦看了一眼这位精神矍铄的老管家,轻声问道。
“江叔,这一路,不安稳吧?”
江长升满不在乎地摆了摆手,嘴角挂着一丝不屑。
“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崽子罢了,还不够老夫看。”
他话锋一转,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承锦。
“不过,来酉州之前,我可是听,你的王府走水了?”
“听烧得那叫一个干净,片瓦不留。”
“怎么?这么舍得?”
跟在后面的江明月听到这话,一脸的愕然。
她猛地策马向前,与两人并排,瞪大了眼睛看向苏承锦。
“王府烧了?”
“什么时候的事?”
“我怎么不知道!”
苏承锦脸上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里带着几分嘲弄。
“苏承明想要动祖母,我岂能让他不付出点代价?”
他语气平静。
“倘若他安安分分让祖母离开京城,不定,我还会念及兄弟之情,给他留点颜面。”
“只不过啊……”
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苏承明这个人,确实从来都不能让我如愿。”
江长升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这王爷当的,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连自己的府邸都给烧了。”
苏承锦浑不在意地耸了耸肩。
“人在的地方,才是家。”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樊梁城,还是两。”
“留着那座空荡荡的宅子干什么?”
“与其留着碍眼,不如一把火烧了,也算是……送给新太子一份登基贺礼,好好恶心他一下。”
江明月听得目瞪口呆,她从未想过,苏承锦的报复,会是如茨……不按常理。
江长升沉默片刻,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看向苏承锦。
“话,月丫头将没将那个东西给你?”
苏承锦一愣。
“什么东西?”
江长升没理他,转头看向满脸通红的江明月。
“你这丫头,还没给他?”
江明月被他看得愈发不好意思,脸颊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支支吾吾地不出话。
苏承锦见她这副模样,再联想到两人前几日才刚刚圆房,心中顿时一动,一个荒唐的念头冒了出来。
他目光古怪地上下打量着江长升,用一种带着谴责的语气道。
“江叔,您一把年纪了,怎么还有些为老不尊了。”
“噗——”
江长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他瞪圆了眼睛,一脸的懵逼。
“你什么混账话!”
他气得胡子都翘了起来。
“我的是代表平陵军的军符!”
“当年老王爷留下的兵符!”
“你子脑子里想的是什么东西!”
苏承锦顿时尴尬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干咳两声,试图掩饰自己的窘迫。
江明月更是羞得满脸通红,她狠狠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懊恼道。
“哎呀!我把这回事给忘了!”
着,她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随身的行囊中,掏出一个古朴的玉海
苏承锦接过玉盒,只觉得入手温润沉重。
他打开盒盖,只见一块巴掌大、用上好墨玉雕琢而成的兵符,正静静地躺在明黄色的绸缎上。
兵符呈猛虎之形,背面光滑如镜,正面则深刻着一个古朴苍劲的“陵”字。
他看向江明月,眼神中带着询问。
“这是?”
江明月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
“当时祖母给我的嫁妆,是让我早些给你……”
“可那个时候,你还有那么多事情瞒着我,我心里有气,便没想给你……”
“后来……”
“后来事情一多,我就把这茬给忘了……”
苏承锦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这丫头的心思,还真是单纯得可爱。
他转头看向江长升,有些迟疑。
“江叔,这个……”
江长升的脸色严肃了起来。
他看着那块兵符,眼中流露出一丝追忆与敬重。
“给你,你就拿着。”
他的声音低沉而有力。
“当年的平陵军,虽然被打散了,老卒也十不存一。”
“但是,‘平陵军’这三个字,在关北,在那些老兵的心里,还是有些声望的。”
“而且……”
江长升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有些老兵,也只是退了,并非死了。”
“有朝一日,你绝对用得上。”
苏承锦心中一凛。
他明白了江长升的意思。
这块兵符,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更是一份沉甸甸的期许,是一把能够撬动关北旧有势力的钥匙。
他没有再推辞,郑重地将玉盒盖好,心翼翼地收入怀郑
“多谢江叔。”
江长升这才满意地点零头。
他忽然又想起了刚才的尴尬场面,促狭地看着苏承锦。
“子,刚才你跟明月的,到底是什么东西啊?”
苏承锦的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打了个哈哈,猛地一夹马腹。
“哎呀,这气是越来越冷了,咱们还是快些行军吧!”
着,他一把将连翘抱得更稳了些,策马向前冲去,只留给江长升和江明月一个仓惶的背影。
江明月又羞又气,连忙撇过头也追了上去。
江长升看着两个年轻人远去的背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笑声爽朗,传出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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