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像是要把整座城市都冲刷干净。
傅承砚僵立在原地,任由冰冷的雨水浇透他数万定制的西装,浑身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
那句“我母亲快死了”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碎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与判断。
风卷起脚下那份被泥水浸透的《心理状态评估报告》,那邪异常冷静”、“蓄谋已久”的结论,此刻看来,像一记响亮而无情的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
他错了。
错得离谱。
陈秘书撑着伞快步上前,试图为他遮挡风雨,却被他一把挥开。
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死死盯着苏晚卿消失的方向,里面翻涌着的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去查。”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查苏芷兰女士,立刻,现在!”
苏庐。
老宅里静得能听到雨滴落在青石板上的声音。
苏晚卿换下那身在品鉴会上沾染了尘嚣的旗袍,穿上了一套素白的孝服。
她没有哭,只是安静地跪在母亲的灵位前,为香炉里添上新香。
赵伯端来一碗热姜汤,眼眶通红:“姐,喝点暖暖身子吧。夫人她……走得很安详。她,知道你一定会回来。”
苏晚卿接过碗,却没有喝,只是用手心的温度抿着。
她抬起头,看着灵位上母亲温婉的笑脸,轻声问:“赵伯,我妈……她最后,了什么?”
赵伯叹了口气,从怀里取出一个的、被摩挲得有些起毛的丝绒盒子。
“夫人,这是留给你的。她,她这辈子最对不起你的,就是没能护住你。她还……‘晚卿,往后,不要再为任何茹茶了,只为自己点一盏,要活得像你泡出的茶一样,清白,通透,自在’。”
苏-晚卿的指尖终于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巧的玉佩,质地温润,是母亲的嫁妆。
玉佩下,压着一张泛黄的旧照片,照片上,年幼的她笑得灿烂,身旁站着一位身姿挺拔的年轻男人,眉眼间与她有七分相似。
是她的父亲。一个在她记忆里早已模糊的名字。
她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石硌得掌心生疼。
那股疼痛,仿佛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感知到的真实。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顶层办公室。
陈秘书的报告以最快速度呈现在傅承砚面前。
“傅总,查清楚了。苏夫人,苏芷兰女士,三年前查出肺部纤维化,一直在用中医保守治疗,拒绝住院。半年前病情加重,但她签署了放弃治疗协议书,唯一的遗愿就是在家中等待苏姐。”
“她……于三前,也就是品鉴会举办的当凌晨四点,病逝于苏庐。”
“品鉴会当……凌晨四点……”傅承砚重复着这几个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凌迟着他的神经。
所以,她是在母亲刚刚离世不到几时后,怀着锥心之痛,独自一人走进了那个布满陷阱的名利场。
所以,她在台上沉静如水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在用强大的意志力支撑着一个即将崩塌的世界。
所以,她最后那句“你可曾真正看过我一眼”,不是质问,而是绝望的哀鸣。
他所以为的“演”,是她用血肉筑起的最后一道防线。
他所以为的“算计”,是她背负着丧母之痛的孤勇。
“傅总,”陈秘书的声音有些干涩,“还有一件事。我们的人查到,品-鉴会的茶里被下‘迷迭藤’,是……是沈姐的助理做的。沈姐似乎并不知情,但那位助理的银行账户里,凭空多出了一笔五十万的转账。”
傅承砚猛地抬眼,目光中迸射出的寒意让陈秘书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没有追问下去,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
无论是不是沈婉柔亲手所为,这笔账,都只会记在她的头上。
他一把抓起车钥匙,什么都没,疯了一般冲了出去。
雨夜,黑色的宾利如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朝着那座寂静的老宅疾驰而去。
傅承砚赶到苏庐时,雨势渐,化作了绵绵的细丝。
老宅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烛光。
他推门而入,一股清冷的檀香混杂着纸钱燃烧的气味扑面而来。
穿过庭院,他看到了那个简素的灵堂。
没有喧闹的宾客,没有繁复的仪式,只有一室的清冷与哀戚。
苏晚卿就跪在那里,一身白衣,背影纤瘦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她正低着头,一勺一勺地,将祭食添入碗中,动作缓慢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听到脚步声,她没有回头。
傅承砚的脚步,在距离她三步之遥的地方,再也无法前进分毫。
他看着她的背影,看着灵位上苏芷兰温婉含笑的遗像,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他想“对不起”,可这三个字在此情此景下,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他想解释,想告诉她他被蒙蔽了,可一切辩白都是对她此刻痛苦的亵渎。
言语在此刻已然失效。
在极致的悔恨与痛楚的驱使下,傅承砚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动作。
他双膝一软,在无数个商业帝国国王般发号施令的膝盖,就这么直直地、重重地跪了下去。
扑通——!
沉闷的声响在寂静的灵堂里格外清晰。
他跪在了她母亲的灵堂前。
跪在了这个他曾经不屑一顾、嗤之以鼻的女人身后。
苏晚卿舔食的动作终于停顿了一瞬。
但她依旧没有回头。
她只是淡淡地开口,声音空灵得不带一丝烟火气:“傅先生,我母亲生性喜静,生前不喜外人打扰,身后……也是一样。”
一声“傅先生”,将两人之间划下了一道万丈深渊。
傅承砚喉结滚动,艰涩地开口,声音是他自己都陌生的沙哑与卑微:“晚卿,我……”
“你不必,我也不想听。”苏晚卿打断他,缓缓站起身,终于转了过来。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男人,那个曾经高高在上、主宰一切的男人,此刻狼狈不堪,昂贵的西裤沾满了尘土和湿气。
她的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一丝波澜,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
“你的道歉,我母亲听不到了。而我,不需要。”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个苍劲有力的声音。
“晚卿,我来送你母亲最后一程。”
茶界泰斗吴砚舟大师,在赵伯的搀扶下,缓步走了进来。
他看到跪在地上的傅承砚,浑浊的老
吴砚舟走到灵前,恭恭敬敬地上了三炷香,对苏晚卿:“孩子,你母亲是茶道的守护者,她的风骨,你继承了。苏家的茶,不能断。往后,有任何事,我这把老骨头给你撑着。”
苏晚卿对着吴老深深一鞠躬:“谢吴伯伯。”
赵伯走到傅承砚身边,声音不大,却字字如针扎:“傅先生,我们苏家庙,容不下您这尊大佛。这三年,我家姐为你洗手作羹汤,为你舍弃了她最爱的茶,为你受了多少委屈,你可曾问过一句?如今夫人仙去,姐心死,你这一跪,又算得了什么?是良心发现,还是又一场新的算计?”
傅承砚浑身剧震,脸色惨白如纸。
他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竟无一字可辩。
苏晚卿没有再看他一眼,对赵伯:“赵伯,送客吧。别扰了母亲的清净。”
“是,姐。”
赵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冷冷地对着傅承砚:“傅先生,请回吧。”
灵堂的木门,在傅承砚眼前,被缓缓地、决绝地合上。
将他所有的悔恨、痛苦,以及那个清冷决绝的背影,一同关在了门外。
他依旧跪在冰冷的青石板上,雨丝夹杂着夜风吹来,冷彻骨髓。
他仿佛成了一尊没有灵魂的雕塑。
而在不远处的街角阴影里,娱乐记者周棠按下了快门,镜头里,定格了傅氏总裁傅承砚跪在苏家老宅门前的一幕。
她喃喃自语,眼中闪烁着兴奋与复杂的光芒:“禁欲霸总灵堂前下跪求原谅……这瓜,要爆了。”
一场迟来的忏悔,终究只换来了一扇紧闭的门。
而属于傅承砚的追妻火葬场,才刚刚燃起第一簇,足以焚尽他所有傲骨的烈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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