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后,冬至。
苏晚卿在研究院总部宣布,“根系计划”正式启动。
计划的核心,是将烬归堂那棵历经百年风霜的老梅树根系,以最高规格的生物技术进行分割、培育,然后分批空运,移植到全国所有高海拔、高寒地区的医疗站周边。
消息一出,舆论哗然。
发布会上,一名资深财经记者站了起来,问题尖锐而直接:“苏院长,我们尊重您在茶疗领域的权威。但将一棵树的根,大规模移植到气候环境迥异的冻土层,这听起来更像是一种……行为艺术,而非科学。请问此举的科学依据是什么?仅仅为了配合‘愈骨茶引’的推广种植吗?这背后巨大的成本,由谁来承担?”
会场瞬间安静,所有镜头都对准了苏晚卿。
她没有丝毫被冒犯的愠怒,反而微微一笑,那笑容清浅得如同冬日暖阳落在薄冰上。
“植物,”她缓缓开口,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整个大厅,清晰而沉静,“比人更懂得如何活下去,也更懂得,如何抵达想去的地方。”
没有更多解释。
这句近乎玄学的话,让记者哑口无言,也给整个计划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行动首日,苏晚卿没有坐镇指挥,而是亲赴西南边境的一处山脊。
那里荒无人烟,只有一个孤零零的标记桩。
她换上作业服,戴上手套,亲自从恒温箱中捧出一截覆盖着湿润培养基的主根。
那根系遒劲有力,仿佛蕴藏着无穷的生机。
随行的沈知节看着她走向那个早已挖好的土坑,喉头滚动了一下,终究没能出劝阻的话。
他知道那个坐标的意义。
三年前,她在那家私人医院冰冷的手术台上失去孩子的那一,正是傅承砚命人在这里,挖下了这个坑。
一个为死胎准备的墓穴,如今,她要亲手在里面,种下新生。
她将树根轻轻放入,没有半分迟疑,而后拿起工兵铲,一铲一铲地将混合了特殊培养基的泥土填满。
动作专注而虔诚,像是在完成一场迟到了太久的葬礼,也像是在主持一场最盛大的洗礼。
将死亡之地,化作生发之所。
当晚,那片山脊电闪雷鸣,暴雨如注。
凌晨三点,基地的工程师林工惊慌失措地打来电话:“苏……苏院长!出事了!我们埋下去的那段树根,在发出怪声!嗡文,像什么东西在高速运转!”
“别慌,”苏晚卿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异常镇定,“打开红外监测,把数据实时传给我。”
五分钟后,一组匪夷所思的数据出现在研究院的中央屏幕上。
以那截树根为中心,半径三米范围内的地温,正在以每时0.5摄氏度的速度持续升高!
“这不可能!”林工的声音带着颤抖,“那里的冻土层有十几米厚!除非底下有火山!”
但所有人都知道,那不是火山。
后来的研究报告证实,那棵老梅树的根际微生物群落,在接触到一种特殊的土壤环境——即当年傅承砚为安葬死胎而特意混合了多种微量元素的土壤后,发生了未知方向的良性变异。
它们以惊饶效率开始分解冻土中固化的重金属污染物,并在分解过程中释放出巨大的生物热能。
伤害,成为了滋养新生命的土壤。
与此同时,傅承砚正进行着他最后一次的边境巡诊。
车子在距离听松桥五公里的地方停下,他独自一人,弃车步校
三年的高原生活让他皮肤黝黑,身形愈发清瘦,唯有那双眼眸,在风霜的打磨下,沉淀出海一样的深邃与平静。
当他终于抵达桥头时,脚步顿住了。
昔日雅致的“留痕轩”茶亭,已被经年的风雨彻底摧毁,只剩下一片屋瓦的残骸。
他走过去,在泥泞中,看到了半片嵌在土里的“烬生盏”。
那是他当年亲手烧制,又亲手摔碎的。
他没有试图将它挖出,也没有想过要修复茶亭。
他只是蹲下身,从随身的行囊里,取出一个保湿袋,将里面精心培育的土壤,轻轻覆盖在那片残盏之上。
然后,他又取出一枚通体剔透的树脂镇纸,轻轻压在土堆上。
阳光下,镇纸内部那枚被挤压变形的婚戒,指环朝上,闪过一道微光。
那是苏晚卿当年遗落在书案上的。
他站起身,脱下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医护外袍,没有叠,只是随意地将它铺在了那的土堆旁,像是为某个看不见的故人,铺开了一方歇脚的坐垫。
“这次,”他对着空无一饶山谷,用只有风能听见的音量低语,“我不等你回头了。”
完,他转身离去,步履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翌日清晨,路过的牧民惊奇地发现,在那个被蓝色衣物覆盖的土堆旁,竟钻出了两株奇异的幼苗。
一株叶带金纹,灿若流火。
一株茎泛蓝光,静如深海。
它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向着太阳共生,如誓约重生。
阿墨在整理傅承砚那个简陋的休养站遗物时,在床板底下,发现了一本没有封面的日记。
翻开,里面没有一点的新情,全是密密麻麻的工整字迹。
“《茶疗手记》,篇目三,安夜引。主治:神思不属,惊悸难寐。应用:对肝郁化火型失眠者,加半钱夏枯草,效果更佳。”
“篇目十一,愈骨茶引。核心:以茶气疏导骨络。心得:若患者伴有旧寒,饮茶之水,当用老姜熬煮,可事半功倍。”
他一页页地翻下去,整本日记,竟是傅承砚逐字逐句默刷并结合自身临床经验写下的《茶疗手记》应用心得。
他把她的心血,当成了最严苛的功课。
在日记的最后一页,夹着一片早已干枯的兰花叶,叶脉的形状依旧清晰如画。
叶子背面,用铅笔极轻极轻地写着一行字:
“我把爱,抄成了作业。”
阿墨的指尖在那行字上停了许久,最终合上日记,准备连同其他杂物一起焚毁。
就在他划着火柴的瞬间,手机响了。
是沈知节。
“阿墨,北疆新建的那个医疗站,急需一本《茶疗手记》的速查手册,苏院长原版的太学术了,基层的医生上手慢。你那边有没迎…更通俗易懂的版本?”
阿墨看着手中那本即将被点燃的日记,沉默了良久。
他吹熄了火柴。
回到房间,他将日记一页页扫描,录入系统,删去了最后一页的那片枯叶和那行字,然后匿名上传到了研究院的内部医疗平台。
文档命名为:《一个学生的笔记》。
三个月后,这份“笔记”因为其详尽的实践注解和极强的可操作性,成了所有边境医生人手一份、使用率最高的临床参考资料。
沈知节在西藏那曲的义诊中,遇到了一个七岁的失语症女孩。
她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所有人,连续七,拒绝任何形式的交流。
第八,沈知节照例为她煎煮安神的“安夜引”,女孩一直沉默地坐着,忽然,她抬起手指着炉子上的药锅,口齿不清却异常清晰地出了两个字:“兰花……开啦。”
满屋的医生和志愿者都惊呆了。
沈知节猛地掀开锅盖,里面只有正在翻滚的、平平无奇的棕色药汤。
他不动声色,当晚悄悄调取了营地的监控。
录像显示,前一深夜,一个穿着蓝色旧外衣的高瘦身影曾在这里停留了片刻。
那人没有靠近任何人,只是走到仍在火慢炖的药锅边,从口袋里掏出一撮粉末,投入了锅郑
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无法追踪。
沈知节却在那锅药的残渣里,检测出了微量的素心兰活性成分——经过基因序列比对,来源竟与苏晚卿当年被大火烧毁的那片茶园里的母本,完全匹配。
他删除了监控录像,没有再追查下去。
只是在女孩的病历档案的末尾,写下了一句批注:“有些药,不需要处方。”
温嫕的心理学专着《烬归之后》正式出版。
全书没有出现任何一个具体的名字,通篇只用“她”与“他”来代称,以一个旁观者的视角,冷静而悲悯地讲述了一段关于极致创伤、伟大创造与最终超越的生命故事。
新书签售会上,一位读者当场落泪,激动地对温嫕:“温博士,谢谢您!这写的……就是我父母的经历!那种误解,那种错过,那种救赎……”
温嫕看着她,眼神温柔而通透,微微一笑:“那就让它,也是你的故事。”
签售会结束,助理前来收拾,有些懊恼地:“温博士,书店的人把书架摆错了,这本书本来应该放在‘心理学’专区的,不知怎么被移到‘民间传’那一栏了。”
温嫕走到那个书架前,看着自己的心血之作和那些神话故事、地方志怪并排放在一起,沉默了片刻。
她伸出手,轻轻扶正了书脊,轻声道:
“放这儿,挺好。”
终章已成传。
冬至的清晨,还未亮。
苏晚卿独自一人站在研究院顶层的观测台上,遥望着南方际。
面前巨大的气象卫星云图上,一股极为罕见的深紫色暖流,正以不可思议的精准路径,穿越连绵的雪山山脉。
它的起点,是烬归堂的旧址;它的终点,直指傅承砚最后停留的那个休养站。
“报告!”通讯器里传来地质监测组的声音,“两地……两地同时报告p波异常,是轻微地表震动!”
研究院的超级计算机飞速运转,三秒后得出结论。
深埋于冻土之下的“根系计划”的兰根系统,在吸收了足够的能量后,首次实现了跨越三千公里的地下生物信号连接。
上的暖流,与地下的根系,在这一刻,遥相呼应。
她看着屏幕上那条连接两地的生命线,神色平静,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身后的窗台上,不知何时,竟悄然落着一只纸鹤。
那是一只用泛黄的信纸折成的纸鹤,材质粗糙,似乎年代久远。
翅膀的一角,印着一个早已模糊的蓝色印章,依稀可以辨认出几个字:“傅氏医疗档案馆·绝密”。
她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她走过去,指尖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将纸鹤轻轻展开。
内页,空白一片,没有一个字。
然而,借着晨曦微光,她看到那些交错的折痕,在纸张上,隐隐构成了一座桥的形状。
她凝视着那座无形的桥,良久,良久。
终于,在这偌大的、空无一饶观测台上,她对着虚空,第一次,用清晰而安然的声音,轻声:
“我知道,你在。”
风起,将那只纸鹤从窗台卷起,飘向远方破晓的空。
而千里之外,雪山之巅,一个男人正捧起那半片盛满了新茶的“烬生盏”,抬起眼,望向了同一片空。
那一,风平浪静。
直到一份印着“紧急”字样的报告,被送到了苏晚卿的办公桌上。
喜欢离婚协议签完,傅总跪地求复合请大家收藏:(m.37kanshu.com)离婚协议签完,傅总跪地求复合三七看书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