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与亡魂的约,终究要赴。
烬归堂遗址,月色如霜。
苏晚卿没有惊动任何人,独自踏上这片死寂与新生交织的土地。
她寻到那棵见证了傅家百年兴衰的老梅树,在其下铺开一方素席,没有繁复的茶具,只一个火盆,三炷清香。
香烟袅袅,如泣如诉,飘向冰冷的夜空。
她从怀中取出那只由离婚协议灰烬凝成的纸鹤,置于面前。
它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黑色,翅膀上的纹路,依稀是当年协议上那些冷酷的条款。
她不言不语,只从随身携带的陶瓶中,将一盏早已备好的“安神引”缓缓倾入火盆。
这味茶,曾是她为了治愈傅承砚彻夜难眠的顽疾,耗费无数心血所创,如今,却成了送他最后一程的奠酒。
嗤——
茶汤遇火,没有升腾起预想中的水汽,反而爆开一簇幽蓝的鬼火。
火焰如活物般卷起,将整个火盆包裹。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置于火盆边的纸鹤被热流卷入中心,却并未在瞬间化为飞灰。
它在那幽蓝的火焰中剧烈振翅,仿佛承受着最后的淬炼与焚烧。
那些代表着屈辱过往的条款纹路,在火光中一寸寸剥落、消融。
最终,随着火焰骤然拔高,那只纸鹤竟挣脱束缚,盘旋一周,带着一股决绝的姿态,流星般射向不远处。
“啪”的一声轻响,它精准地落在帘年听松桥断裂后,唯一残存的桥头残桩之上,翅膀舒展,仿佛一只歇脚的信鸽。
苏晚卿凝望良久,清冷的声线终于划破夜的死寂,似给那纸鹤,又似给这地。
“你曾,这桥断了,就回不了头。”
“可我现在走的路,是你用命铺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奇迹发生。
那饱经风霜的残桩缝隙中,竟强行钻出一株细弱的兰苗。
更令人心惊的是,那兰苗的茎秆之上,隐隐泛着一道微弱的蓝光,如初生的血脉,在月下缓缓搏动。
桥未重连,根已相通。
几乎是同一时刻,京市国家医疗中心的大礼堂内,座无虚席。
沈知节正在主持他上任后的第一场全国青年医师培训会,主题正是《学生笔记》的临床转化与应用。
“各位同仁,我们今……”
他话未完,身后巨大的投影屏幕忽然闪烁两下,彻底黑了下去。
会场灯光也跟着忽明忽暗,陷入一片混乱。
技术人员冲上台,满头大汗地排查了十几分钟,却找不到任何故障原因。
眼看一场重要的会议就要沦为笑柄,沈知节却忽然闭上了眼。
昨夜,他又梦到了老师。
梦里的傅承砚没有话,只是站在一尊沸腾的药炉旁,一遍遍默诵着《手记》的序言,神情专注而虔诚。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击中了他。
他挥手示意技术人员退下,走到台前,声音沉稳而清晰:“设备出零问题,我们换种方式。现在,请大家合上资料,用耳朵,用心来听。”
他清了清嗓子,将梦中那段序言,一字一句地复述出来:
“心浮者,茶未沸而气已散;医者仁心,非技也,乃气也……”
当他念出第一句时,无人察觉异样。
可当“气已散”三字落定,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
“嗡!”
整个礼堂的灯光骤然大亮,恢复了稳定。
黑屏的投影仪自动重启,伴随着清脆的开机声,课件首页赫然出现在屏幕中央。
全场死寂,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沈知节没有解释这科学无法解释的现象,只是拿起激光笔,在课件扉页那行巨大的标题下,亲手添上了一行字:
“有些知识,靠电流传不动,得靠心跳。”
夜色更深,烬归堂所在的南方山区,林业局的电话打到了阿墨的手机上。
“阿墨先生,我们接到多起村民报案,烬归堂那片林区夜里有不明蓝光出没,像鬼火一样沿着地皮跑,村民们吓坏了,以为是……是傅先生的鬼魂还在巡诊。”
阿墨挂羚话,眉心紧锁,独自一人背上行囊,走入伸手不见五指的密林。
他循着村民指引的方向,一路追踪至午夜。
果然,在一片新生的兰田深处,他看到了一道微弱的蓝光自地下蜿蜒而出,如同拥有生命的灵蛇,清晰地沿着兰根的脉络缓缓流动。
那光不带一丝阴森,反而充满了温润的生命力,最终,它流淌到了那棵老梅树下,汇入盘结的根部,消失不见。
阿墨心中巨震,他下意识地取出腕上那颗陪伴了自己大半生的树脂佛珠,缓缓靠近那光芒最后消失的地方。
佛珠刚一贴近地面,珠体竟微微发烫!
内部那道精妙的螺旋根系纹路,仿佛被注入了能量,亮了一瞬。
他猛地蹲下身,手掌抚上湿润的泥土,那触腑…仿佛刚刚有人在此长跪过。
“先生……”他喉结滚动,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音量轻语,“你要护的,从来不是这片地,是这地上的人,对吧?”
话音刚落,那一丝若有若无的温热感,悄然隐去。
风过林梢,唯余泥土的芬芳,似一声无言的叹息。
与此同时,一支由林工亲自带队的勘测组,正在西南山脊的“光引道”十年维护方案现场。
“林总工,你看这里!”一名年轻的技术员指着图纸,满脸困惑,“这条生态步道三年前修建时是笔直的,可现在,边缘却自发弯曲,硬生生绕开了旁边这片新生的兰田!”
林工立刻调取了最新的全国卫星遥感图。
对比结果让他倒吸一口凉气。
在过去三年间,全国十二段穿越生态修复区的步道,无一例外,都出现了类似的、毫米级的微调。
它们仿佛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主动为那些破土而出的兰花,让开了生长的空间。
“停工。”林工当机立断,声音里带着一丝敬畏,“全体人员,就地休整三,学习《茶语课》教材。”
三后,工程队在每一段悄然弯曲的步道旁,都立起了一块朴素的石碑,上面只有一行字:
“此路由草木教我们走。”
日内瓦。温嫕受邀录制一档全球知名的心理疗愈广播节目。
原定的稿件是关于创伤后应激障碍的修复理论,然而,直播开始前五分钟,她却向目瞪口呆的主持人提出了一个要求。
“接下来的十分钟,请什么都不要,也不要播放任何音乐,保持绝对的寂静。”
“温老师,这……这是播出事故!”主持人急了。
温嫕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微笑道:“不,这段寂静里,有十七万个正在重新学会呼吸的人。”
最终,一段长达十分钟的空白音频,通过电波传遍了世界。
节目播出后,电台的反馈热线被打爆了。
无数听众,尤其是长期失眠和焦虑症患者打来电话,激动地表示,就在那十分钟的寂静里,他们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当晚甚至几十年来首次获得了深度睡眠。
许多人都在梦里,见到一个模糊的蓝色身影,在替他们守夜。
温嫕在当的日记里,只写下了一句话:
“当沉默比语言更有力量时,明治愈,已经长出了自己的根。”
清明,晨。
研究院顶层的观测台,苏晚卿在巨大的遥感数据屏幕前,查看兰根网络的运行状态。
突然,代表网络核心节点的能量波形图,开始剧烈波动。
那频率……她瞳孔猛地一缩,竟与资料库中保存的、傅承砚当年心跳骤停前最后一段监测记录,完全一致!
她指尖微颤,正要调取更深层的数据,屏幕却“啪”的一声,全黑了。
一秒后,屏幕再次亮起,画面却不再是数据流,而是自动切换到了烬归堂主根区的实时红外影像。
影像中,那片土地的温度异常升高,汇聚成一个模糊的人形轮廓。
那轮廓,双膝跪地,脊背挺直,双手掌心向上,做出一个虔诚的、仿佛在向上捧奉着什么的姿态。
苏晚卿死死盯着屏幕,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许久,她缓缓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是一片澄澈。
她转身,从储藏室取出一只她亲手烧制,却从未启用过的新陶炉,盛满净水,轻轻放在了观测台巨大的落地窗前。
高楼之上,风穿堂而过。
炉中水面,荡开一圈圈温柔的涟漪。
在那晃动的水波倒影里,窗前那道清冷的独影旁,似乎悄然多出了一个并肩而立的轮廓。
首都的万家灯火,再也留不住她的目光。
她的心,第一次被遥远而苍茫的土地,被风中传来的、若有若无的稚子书声所牵引。
那片干涸的土地,需要一场新的春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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