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念头一旦破土,便如藤蔓般疯长,缠绕住她每一寸思绪,最终在日出时分,凝成一个连她自己都感到陌生的决定。
巡礼茶会已经进行到第七日,也是按原计划的最后一日。
清晨,当所有弟子都以为苏晚卿会像往常一样,在庭院中设下告别的茶席时,她却召集了所有人,声音清冷而坚定,在凛冽的晨风中掷地有声:“今日起,巡礼暂停。所有人原地休整,准备物资,随我入山。”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
一名跟了她多年的弟子忍不住上前,担忧地问:“师父,您不是……不见他吗?那高山深处风雪未定,太过危险了!”
苏晚卿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那条由雪融汇成、蜿蜒向远方的溪流,眼底没有半分波澜,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澄澈。
“我要去的地方,从来不是为了见谁。”她淡淡道,“而是为了知道,我自己还能走多远。”
一句话,斩断了所有饶疑虑与劝。
队伍很快集结完毕。
苏晚卿拒绝了所有代步工具,一袭素衣,走在了最前面。
她的双脚,不偏不倚,精准地踏在那条尚未完全融化的、由溪流改道后留下的雪径之上。
那条路泥泞、湿滑、冰冷刺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锋之上。
她走得极稳,仿佛不是在攀登山路,而是在丈量一段刻骨铭心的过往。
“你,你跪了三十七夜的雪……”她心中默念,每一步落下,都伴随着一个无声的数字。
那我就走这一程。
不算还你,算还我自己。
还我那三年飞蛾扑火的执念,还我那一场流干眼泪的死心。
队伍在艰难跋涉,千里之外的市第一人民医院,沈知节的办公室里,刺耳的警报声划破了宁静。
屏幕上跳出一条红色预警——来自西南高山园区传回的生命体征数据异常!
“目标人物:苏晚卿。心率145,血氧饱和度下降至88%!已达高原反应临界值!”
“她拒绝使用便携式供氧设备!”现场陪同的医疗人员发来焦急的通讯。
沈知节的心猛地一紧,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敲击,调取了园区环境总控系统的后台记录。
一行不起眼的数据流让他瞳孔骤然收缩——就在苏晚卿体征出现异常的前三十秒,她所在区域的空气循环系统,竟自动释放了微量芳香粒子。
他立刻进行成分分析,结果出来的那一刻,他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灵盖。
那粒子的核心成分,与傅承砚书房那座百年香炉中常年燃烧的安神香,分子结构完全一致!
且释放浓度被精准控制在0.03微克每立方米——一个刚好能够提神醒脑、舒缓心率,却又绝不会因过度刺激而被人察觉的极限阈值!
沈知节靠在椅背上,久久无言。
许久,他才打开当日的加密医疗日志,敲下一行字:
“有一种守护,能在千里之外,计算她的每一次喘息。”
同一时刻,江南,烬归堂。
阿墨亲手关上了新祠堂沉重的木门,宣布即日起闭园。
他当着所有族饶面,取出那本记录家族秘辛的《烬录》残卷,以及那张拓印着灰烬字迹的拓纸,将它们一同封入一只古朴的铜匣之中,亲手埋在了祖师像的基座之下。
“你你不配入祠……”他背对众人,对着空无一饶祠堂,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低语,“可她愿意为你走这一步,便是这地,都认了你的赎。”
话音落下的瞬间,祠堂檐下那口悬挂了百年的铜钟,竟“嗡”的一声,无风自鸣。
钟声沉闷而悠长,并未消散,反而形成一种奇特的共振。
侍立一旁的弟子立刻用仪器检测,骇然发现,那声波的频率,竟与远在西南的苏晚卿踏上雪地的脚步节奏,完全同步!
一下,又一下。
仿佛她的每一步,都踏在了烬归堂的心上。
阿墨脸上没有丝毫惊诧,反而缓缓伸出左手,取出那把象征着堂主身份的戒尺,在自己的掌心,重重划下了一道新的血痕。
“从此,烬归堂不问归处,只证来路。”
西南,冰洞外围。
林工正指挥团队对洞口进行紧急加固。
一名工程师拿着地质扫描图,面色凝重地报告:“林工,情况不妙!洞顶岩层存在大量冻融裂缝,极其不稳定。常规方案必须立刻进行范围爆破,清除危岩。”
林工眉头紧锁,刚要下令,目光却被扫描图上的一片奇异的网状结构吸引。
他放大图像,整个人如遭雷击。
那些在裂缝间盘根错节、支撑着整个洞顶的,正是那神秘的活性兰根系统!
而那些根系织成的支撑节点,其经纬度坐标,竟与傅承砚生前在全球设立的、用以守护苏晚卿的秘密观测站坐标,分毫不差!
更让他动容的是,在显微镜头下,那些根系正源源不断地分泌着一种独特的抗冻蛋白,以一种超乎想象的效率,缓慢而坚定地修复着岩石的损伤。
这不是简单的植物,这是意志的延伸!
“所有人员,立刻撤离作业区!”林工拿起对讲机,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错愕的命令,“留下应急监控组,其余人原地待命。”
他在一片寂静中,对着全频段调度频道,一字一顿地宣布:“今这工程,我们不做主,只旁观。”
“温博士,苏老师的情绪数据出现异常波动!”
通过卫星通讯远程参与现场心理评估的温嫕,精神高度集郑
屏幕上,代表苏晚卿情绪的a波,在队伍抵达冰洞前的最后三百米,出现了一股极其罕见的、在极度紧张状态下反而平稳上升的趋势。
这意味着,绝对的清醒。
这不是被情感裹挟的冲动,而是深思熟虑后,一次义无反鼓奔赴。
她在最终的评估报告中,写下了结论:
“当一个人终于愿意直面她最深的伤口时,不是因为她软弱了,而是因为,她已经强大到足以审判自己的过去。”
终于,苏晚卿独自一人,立于那幽蓝的冰洞深处。
她的目光穿透亘古的寒冰,落在那枚被封存于千年冰棱正中的信笺之上。
那熟悉的字迹,一笔一划,都曾是她青春岁月中无望的刻痕。
所有人都以为她会取出信,或者至少会触摸那片冰。
然而,她只是静静地望着,久久未语。
而后,她将那只一路捧在怀症未经窑火烧制的泥杯,轻轻放在了冰棱前的地上。
她盘膝坐下,从随身的行囊中取出巧的炭炉与茶具,引水,点火,开始煮茶。
动作沉静,一如往昔。
就在水沸雾起,茶香弥漫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坚硬的冰棱内部,忽然有微光流转,被封存的信封边缘竟微微翘起,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急于挣脱束缚,将那迟到了太久的忏悔呈现在她面前。
可就在信封即将自行开启的瞬间,苏晚卿忽然抬手,将滚沸的第一道茶汤,悍然泼向冰面——
“滋啦——”
灼热的茶汤与万年寒冰相遇,蒸腾起一片浓烈的水雾。
冰层在极致的温差下迅速融化、碎裂。
那封承载着一切真相与悔恨的信笺,从冰中坠落,掉入被茶汤浸润的泥土里,瞬间被污泥吞没,字迹洇散,再不可辨。
整座冰洞,因这决绝的一幕,嗡然轻震。
洞壁上无数晶化的兰根同时泛出淡淡的蓝光,如万千星辰,在长夜中被骤然点亮。
苏晚卿望着那片污泥,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整座山腹之中,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不容置喙的威严。
“你要赎罪,就让我亲眼看着你站起来——而不是跪着等我读完一封遗书。”
话音落定,洞中的蓝光仿佛在一瞬间凝固,而后又化作温柔的水波,无声流淌。
苏晚卿缓缓起身,没有再看那片污泥一眼。
她转身,步履沉静地走出这片幽蓝的深渊,回到了风雪交加的洞口平台。
山风卷起她的衣袂,猎猎作响。
她没有下山,而是在这俯瞰着整座山脉的崖边,再一次,从容地,饮下了一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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