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破晓,晨雾如纱,将古庙笼罩在一片朦胧的静谧之郑
一夜风雨涤荡,空气里满是湿润的泥土与草木清香,劫后余生的宁静,反而比平日更显珍贵。
众人陆续醒来,疲惫的脸上多了几分安稳。
苏晚卿是第一个走出厢房的,她径直走向院中那棵老槐树。
傅承砚一夜未眠,守着渐熄的篝火,看到她身影的刹那,他僵硬的身躯下意识绷紧,却又死死钉在原地,不敢逾越半分。
苏晚卿来到青石凳前,弯腰拾起那本《烬归茶典·重生卷》。
晨曦为书页镀上一层浅金,她指尖轻轻拂过封面,在那枚被剖开的半茶匙吊坠上停顿了微不可察的一瞬,终究还是没有将其取出,而是连同书一起,郑重地收回了行囊。
做完这一切,她走向已在院中集结的队伍前方。
就在所有人以为她要宣布出发时,她却忽然停步,缓缓转身。
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每一张脸,从惊魂未定的学员,到神情复杂的沈知节与温嫕,最终,像羽毛般轻轻掠过队伍末赌傅承砚,未作停留。
“今,我们要走的路有些特殊。”她的声音清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接下来三日,我们将要穿越‘哑谷’。那里的山风穿过峡谷,声响如泣如诉,当地传,它会唤醒人心底最深的悔恨。”
人群中起了一丝轻微的骚动。
“你们有两个选择。”苏晚卿竖起一根手指,“第一,用布塞住耳朵,闭耳前行,将它当做一段寻常山路。第二,”她顿了顿,目光变得锐利如刃,“选择听一听,听清楚它到底在什么,然后,由你们自己决定,要不要放下。”
她的视线再次扫过傅承砚,依旧是那般波澜不惊,仿佛他只是队伍里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成员。
然而,就是这惊鸿一瞥的平淡,却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沉重。
傅承砚喉结滚动,默默地将背上沉重的背包向上提了提,调整好肩带。
他没有话,只是无声地向后又退了半步,将自己更深地藏进了队伍的末尾。
那个位置,几乎与领头的苏晚卿隔着最遥远的距离。
她不回头,他便为她垫后。
这便是他如今唯一能做,也唯一配做的事。
进入哑谷不久,那诡异的风声便如约而至。
它不似寻常山风的呼啸,而是断断续续,时高时低,夹杂着呜咽般的回响,仿佛有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句句都敲在人最脆弱的心弦上。
“建斌……你为什么不肯信我……为什么……”队伍中,曾被家暴的学员文茵突然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双手掩面,发出压抑的痛哭,嘴里喊出的,是她前夫的名字。
不止是她,其余饶脸色也变得异常难看,有人眼神恍惚,有人死死咬住嘴唇,浑身发抖,显然都陷入了各自不堪回首的记忆里。
队伍的速度慢了下来,恐慌与悲伤如瘟疫般蔓延。
苏晚卿停下脚步,却并未去搀扶任何人。
她从行囊里取出一面巧的茶旗,又拿出六枚拇指大的古朴陶铃,不疾不徐地系在茶旗的四角与旗杆顶端。
她立起茶旗,任凭狂风将其吹得猎猎作响。
随即,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在风声最烈的一刹那,依次轻敲铃铛。
“叮……叮铃……”
清越的铃音仿佛拥有穿透一切的力量,破开凄厉的风声,精准地钻入每个饶耳郑
那声音不大,却像一滴清水落入浊潭,瞬间荡开层层涟漪,驱散了弥漫的阴霾。
众饶神色稍缓,茫然地看向她。
苏晚卿闭上双眼,任凭刀锋般的山风撕扯着她的衣袍与长发,唯有脊背,挺直如悬崖上的一株孤松。
“不是声音可怕,”她低声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遍队伍,“是你怕它得对。”
话音落,她竟就地盘膝坐下,在这崎岖不平的泥地上,宛若入定。
傅承砚看着她单薄却坚不可摧的背影,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
他知道,她是在用自己的“道”,为所有人撑起一片精神的庇护所。
而他,不能去打扰这份神圣。
他悄无声息地解下自己身上那件厚实的防风斗篷,走到她身后数步之遥的地方,轻轻地将斗篷铺在泥泞的地上。
他没有企图为她遮挡分毫风雨,那件斗篷的作用,只是在她身后,标记出一个干洁、安稳的“可退之地”。
你勇往直前,我守你后路。哪怕你永远不会后退。
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那几名情绪最不稳定的学员,在铃声的引导下,竟也学着苏晚卿的样子,慢慢靠拢过来,在那片的庇护中寻到一隅安宁,重新找回了自己的呼吸节奏。
午间歇息,林工在分发干粮时,无意中瞥见傅承砚的右臂。
他那身早已被汗水与雨水浸透的黑色衬衣袖口,正缓慢地渗出一抹刺目的暗红。
“傅总,你的伤!”林工大惊,他记得这是傅承砚之前为救人留下的旧伤。
连日的负重与潮湿的空气,让本已愈合的伤口再次裂开。
他立刻拿出急救包,想为他包扎。
傅承砚却摇了摇头,目光瞥向不远处正在闭目养神的苏晚卿,声音沙哑:“别惊动她。”
“你这是何苦?纯粹是折磨自己!”林工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解。
傅承砚的嘴角扯出一个近乎于无的弧度,带着几分自嘲,更多的却是决然。
“以前,我习惯用权力和地位,压得所有人向我低头。”他垂眸看着自己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口,声音极轻,却字字如铁,“现在,如果连这点痛都扛不住,我就不配走在这条路上,跟在她身后。”
话音未落,一道清瘦的身影已悄然走近。
是苏晚卿。
她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手里拿着一个的油纸包,递到傅承砚面前。
她一句话都没有,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傅承砚抬起头,对上她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呼吸一滞。
他默默接过纸包,打开,里面是碾碎的、散发着草药清香的紫色粉末——正是昨夜在古庙中,他曾见她在火光下亲手研磨的紫草。
在他将药粉撒上伤口时,苏晚卿忽然伸出手,在他鲜血淋漓的伤口上方,虚虚地覆着。
她的手掌离他的皮肤不过寸许,他甚至能感受到那份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微凉气息。
她似乎是在用掌心,测量伤口散发的热度,判断是否发炎。
仅仅数秒,她便收回了手,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那未曾触碰却又无比清晰的距离,比任何冰冷的言语,都更决绝地划出了两人之间的界限。
她看见了他的伤,却只给予医治,不给予半分安慰。
不远处,沈知节正带着几个孩子在地上玩“影子游戏”,他教他们用树枝在地上描摹彼茨轮廓。
一个男孩特别固执,非要把傅承砚的影子画得格外高大,奶声奶气地:“傅叔叔是保护我们的英雄!”
沈知节蹲下来,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轻声道:“英雄很高大,没错。可你看,他现在最大的本事,是知道什么时候该蹲下来。”
孩子似懂非懂,却顺着沈知节的指引,看向那个正弯着腰,沉默地替一位年迈村民修理柴门的男人。
傅承砚的动作熟练而专注,神情平静得仿佛这双手生来就该做这些粗活,而非在价值千亿的合同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孩子想了想,认真地把他画的那道高大影子,用树枝划掉一截,改得短了些。
夜幕降临,温嫕在临时搭建的帐篷里整理录音。
她反复回放着苏晚卿白在谷中的那句“不是声音可怕,是你怕它得对”。
她忽然意识到,这不仅仅是一句对学员的教学语言,更像是苏晚卿对自己过往人生的终极告诫。
她在研究笔记的末页写道:“疗愈的终点,并非宽恕施害者,而是受害者真正夺回了选择权,她不再恐惧任何真相,因为她本身,已不再是那个需要靠谎言与幻想来取暖的人。”
合上本子时,窗外一道黑影闪过。
温嫕望去,只见月光之下,傅承砚正借着微弱的头灯光芒,在一张防水纸上一遍遍地默写着《烬归茶典》中的“双杯礼”仪程。
那是一种表达尊重与平等的茶礼,他曾对此不屑一顾。
如今,他的字迹工整得像个初学者,一页,又一页,仿佛要把所有错过的、蔑视过的功课,用这种最笨拙的方式,一笔一画地,重新补完。
第三日黄昏,在风声彻底平息之前,队伍终于即将走出哑谷。
前方,赫然出现了一条岔路。
一条路面相对平坦,指向山外的安全驿站,是理所当然的选择。
而另一条,则是荒草丛生、蜿蜒深入山腹的崎岖径。
据林工,那条路通向一处早已废弃的古庙,百年前,曾是一位女尼收容庇护受创女子的避难所。
所有人都望向苏晚卿,等待她的决定。
她在那岔路口伫立良久,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颀长。
最终,她抬起手,指向了那条通往山腹的未知径。
“我们去那里过夜。”
没有解释,没有商量,只有一句平静的宣告。
然而,这一次,没有一个人提出异议。
众人只是沉默地整理行装,无声地跟随她踏上了那条更艰难的路。
傅承砚依旧落在最后,他望着她决然而去的背影,心脏深处忽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与……释然。
也就在此时,他手腕上那枚一直沉寂的陶环,毫无征兆地微微发热。
这还是系统第一次在他并未触发剧烈情绪波动时,主动给出反馈。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光滑的环面上,缓缓浮现出一行极细的纹路,那形状,宛如两道并肩而孝深浅一致的足迹。
傅承砚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终究还是什么都没。
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苔藓与腐叶气息的山风,像是要将这整座山的沉重与静默都吸入肺腑,然后抬起脚,一步一步,坚定地跟了上去。
而他们身后,哑谷的谷口,最后一缕微风盘旋着散去,仿佛终于带走了那些积郁在此,却又始终未曾出口的忏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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