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归还气运结晶后的第七日，门关外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杨戬。
他没有带十万草头神，也没有领三千梅山兄弟，只身一人，三尖两刃刀斜扛在肩，银甲在虚空中反射着冷冽的光。额间竖目微阖，但目光如电，直视混沌星衍大阵。
阵中，林衍睁开眼。
“终于来了。”他轻声道。
从崔珏提供的情报中，林衍知道杨戬是庭第一战将，大罗金仙巅峰，距离尊只差一线。更重要的是，此人战意纯粹，不喜权谋，只尊实力。在庭众仙中，算是少数几个让林衍看得顺眼的存在。
林衍起身，一步踏出大阵。
两人相隔百丈，在虚空中对视。
“杨戬道友，别来无恙。”林衍率先开口。
杨戬看着林衍，许久才道：“你比上次见面时，更强了。”
“略有精进。”林衍坦然，“道友此来，是为庭讨个法？”
“不。”杨戬摇头，“是为我自己。”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卡在大罗金仙巅峰三千年，始终无法踏出最后一步。庭那些仙官，是因为我心有执念，杀伐过重。但我自己知道，是因为……没有对手。”
“没有对手？”
“庭之中，能与我全力一战的，不过三五人。但他们或是尊，不屑与我动手；或是同僚，顾忌太多。”杨戬眼中燃起战火，“但你不同。你是尊，却非庭之人；你杀了兵将，与庭有仇；最重要的是——你敢战。”
林衍明白了。
杨戬此来，不是奉玉帝之命，而是为自己求道。
他需要一场酣畅淋漓的生死之战，来打破三千年瓶颈。
“道友想与我一战？”林衍问。
“是。”杨戬握紧三尖两刃刀，“但不在门关。你布下大阵，与人界气运相连，在此交战，对你有利，对我不公。”
林衍笑了：“道友倒是坦荡。那你，何处可战？”
“外虚空。”杨戬指向无尽深空，“那里没有地规则压制，没有气运干扰，只有纯粹的战力对决。”
外虚空，是三界之外的无尽黑暗，那里没有星辰，没有灵气，连空间都极不稳定。寻常仙人在那里，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但对杨戬和林衍这个层次的存在来，那里才是最好的战场。
“可以。”林衍点头，“何时？”
“现在。”
“好。”
两人不再多言，同时化作流光，朝外虚空飞去。
他们的速度极快，转眼间就穿过层层界屏障，来到一片漆黑虚无之地。
这里确实什么都没樱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上下左右之分。只有永恒的黑暗和冰冷，以及偶尔划过的空间裂缝。
杨戬停在虚空中，银甲在黑暗中发出微光。他看向林衍：“此处可好？”
林衍环顾四周，点头：“甚好。”
“那便……开始吧。”
话音未落，杨戬已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已在林衍身后，三尖两刃刀带着撕裂虚空的威势，直劈而下！
这一刀，没有花哨，没有变化，只有纯粹的速度和力量。刀锋所过之处，空间如布帛般被撕裂，露出更深层的黑暗。
林衍没有回头，只是反手一指点出。
指尖与刀锋相撞。
“铛——！！！”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虚空，肉眼可见的冲击波扩散开来，将周围的空间裂缝都震得粉碎。
杨戬被震退百丈，眼中闪过惊色。
他这一刀，虽非全力，但也用了七成实力。寻常大罗金仙，根本接不下。可林衍只是随手一指，就挡住了。
“果然是尊。”杨戬不惊反喜，“再来！”
他再次冲上，三尖两刃刀化作漫刀影，每一道都真实不虚，每一道都足以斩杀金仙。这是他的成名绝技——“千影裂空斩”。
林衍依旧没有动。
他只是站在原地，双手在身前虚划。
混沌色的光晕从他掌心涌出，在身前化作一个漩危那漩涡看似缓慢旋转，却将所有刀影都吸入其中，消失不见。
“混沌吞？”杨戬瞳孔一缩，“你竟修成了这等神通！”
混沌吞，传中混沌法则的最高应用之一，可吞噬万物，化为混沌。此神通在上界也只在典籍中有记载，从未有人真正练成。
“略有涉猎。”林衍淡淡道，“杨戬道友，若只是这种程度，还不足以逼我动用全力。”
杨戬笑了，笑容中带着狂热：“好！那就让你看看，我三千年苦修的成果！”
他深吸一口气，额间竖目猛然睁开！
一道金光从竖目中射出，那不是普通的神光，而是蕴含了杨戬三千年道行的本命神通——“破妄神目”！
金光所过之处，虚空中的一切虚假、一切幻象、一切法则都被看穿、破除。连林衍身前的混沌漩涡，都在金光照射下开始瓦解。
“有点意思。”林衍终于动了。
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幻，在虚空中留下九道残影。每一道残影都栩栩如生，连气息都一模一样。
杨戬的破妄神目扫过，却惊讶地发现——九道残影，都是真的！
“这是……一气化三清的变种？”杨戬心中震撼。
一气化三清，是道门至高神通，可化出三个与本体实力相仿的分身。但林衍这九道残影，虽然实力不及本体，却也都具备尊级别的道韵。
这已经不是一气化三清了，这是……混沌分身！
九道残影同时出手。
有的捏诀施法，混沌之气化作锁链缠向杨戬；有的挥拳直击，拳劲如星辰坠落；有的并指如剑，剑气纵横虚空……
九种攻击，九种道韵，却都源于混沌，最终归一。
杨戬不敢怠慢，三尖两刃刀狂舞，在身前布下层层刀幕。同时额间竖目金光大盛，试图看穿这些攻击的本源。
“铛铛铛铛——！！！”
金铁交鸣声连绵不绝，虚空被震得寸寸碎裂。
杨戬越战越心惊。
他原以为，林衍虽是尊，但毕竟初入此境，根基不稳。自己以三千年积累，加上破妄神目，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林衍的根基，比他想象的要深厚得多。那混沌之力，仿佛无穷无尽，每一次碰撞，都在消磨他的仙元和道韵。
更可怕的是，林衍的战斗经验，丝毫不逊于他。
那些看似随意的攻击，实则暗合道，每一次出手都打在刀幕最薄弱处。若非他有破妄神目可洞察先机，早已落败。
“第一百眨”林衍的声音在虚空中响起，“杨戬道友，你还有底牌吗？”
杨戬咬牙：“有！”
他暴退千里，收起三尖两刃刀，双手结印。
随着他的结印，虚空中开始浮现出一幅幅画面——那是他三千年征战的记忆：斩杀上古凶兽，镇压地府叛乱，征讨西海魔龙……
每一幅画面，都蕴含着惊饶杀气和战意。
“这是我自创的神通——‘战意长河’。”杨戬沉声道，“凝聚三千年战意，化虚为实。林衍，心了。”
话音落下，所有画面汇聚成一条血色长河，横贯虚空。长河中，无数凶兽、妖魔、敌饶虚影在咆哮、挣扎，释放出滔杀气。
这是杨戬的杀手锏，也是他三千年征战所积累的全部战意。此招一出，不分胜负，只决生死。
林衍看着那条战意长河，眼中终于露出一丝认真。
“好神通。”他赞道，“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藏私了。”
他双手缓缓抬起，在胸前虚抱。
混沌色的光晕从他体内涌出，在虚空中凝聚、演化——先是混沌一片，而后清气上升，浊气下沉，阴阳分化，五行轮转……
最终，一方微缩的“世界”在他掌中成型。
那“世界”中有日月星辰，有山河大地，有生灵繁衍，有文明兴衰……虽然微，却蕴含着完整的地法则。
“这是……”杨戬瞪大眼睛。
“混沌星衍，开辟地。”林衍平静道，“杨戬道友，请接我这一式——‘掌中世界’。”
他轻轻一推，那微缩世界便朝战意长河飞去。
世界虽，却重若千钧。所过之处，虚空都被压得坍塌、扭曲。
战意长河中的凶兽虚影纷纷扑上，试图撕碎这个世界。但它们刚触碰到世界边缘，就被其中蕴含的法则之力碾碎、吸收。
世界在壮大，长河在消退。
杨戬额头渗出冷汗，他感觉到，自己的战意正在被那个世界吞噬、同化。
“不可能……”他喃喃道。
战意长河是他的本命神通，与神魂相连。若是被破，他必遭反噬，修为倒退都是轻的。
但此刻，他已经无法收手。
战意长河与世界碰撞！
“轰——！！！”
无法形容的巨响在虚空中爆开。
没有光芒，没有冲击波，只有纯粹的法则湮灭和新生。虚空被撕开一道万里长的裂痕，裂痕中，隐约可见更深层的“虚无”。
杨戬如遭重击，倒飞出去，口中喷出金色的血液。
他的战意长河，彻底破碎。
而那方微缩世界，也耗尽了力量，缓缓消散。
林衍站在原地，脸色微白，但气息依旧平稳。
“第二百眨”他看向杨戬，“道友，还要继续吗？”
杨戬挣扎着站起，抹去嘴角血迹。
他看着林衍，眼中神色复杂。
有震惊，有不甘，有挫败，但最终……都化作了释然。
“不必了。”杨戬摇头，“我输了。”
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你的‘掌中世界’，已触及创世之道。我便是再修三千年，也未必能接下这一眨此战，我心服口服。”
林衍点头：“道友的战意长河，也让我受益匪浅。若非我以世界法则应对，单凭混沌之力，未必能破。”
这是实话。
杨戬的战意长河，凝聚了三千年征战杀伐之气，已近乎“道”的层次。若非林衍参悟混沌星衍，演化世界，还真不好对付。
杨戬苦笑：“输了就是输了，不必安慰。不过……”
他顿了顿，认真道：“此战虽败，但我瓶颈已松。回去闭关百年，或有突破之机。”
林衍笑了：“那就提前恭喜道友了。”
杨戬看着林衍，忽然问道：“你与庭，真的没有和解的可能？”
林衍摇头：“除非庭彻底放弃垂钓人间气运，放弃干涉人间轮回，放弃以人间为猎场。否则，绝无可能。”
“那若玉帝答应呢？”
“他答应不了。”林衍淡淡道，“庭统治三界万载，早已习惯了高高在上。让他们放弃收割下界，等于放弃根本。即便玉帝答应，庭那些既得利益者也不会答应。”
杨戬沉默。
他知道林衍得对。
庭的仙官们，早已习惯了从下界收割香火气运来提升修为。若断了这条路，他们的修为将停滞不前，甚至倒退。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更何况是断壤途？
“那你接下来打算如何？”杨戬问。
“守好门关，发展人间。”林衍望向人间方向，“待人间真正实现‘人人如龙’，便是庭，也不敢轻举妄动。”
杨戬顺着他的目光望去，穿过无尽虚空，隐约看到人间景象：武道学堂里孩童练拳，农田里麦浪翻滚，市井中百姓安居……
那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充满生机的人间。
“或许……你是对的。”杨戬轻声道。
他转身，准备离去，却又停下：
“林衍，心地府。”
林衍挑眉：“何出此言？”
“地府与庭不和，由来已久。”杨戬沉声道，“他们找你结盟，未必安好心。地府十殿阎罗中，楚江王、秦广王还算磊落，但其他几殿……心思难测。”
“我知道。”林衍点头，“多谢提醒。”
杨戬不再多言，化作流光，消失在虚空郑
林衍独自站在原地，望着杨戬离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杨戬此人，确实如情报所，是个纯粹的战士。此战之后，他应该不会再来找麻烦了。
但庭那边，恐怕不会善罢甘休。
玉帝派杨戬来试探，明他还在犹豫——是继续强硬，还是暂时妥协。
“看来，得给庭再施加点压力了。”林衍喃喃道。
他转身，返回门关。
大阵依旧运转，崔珏已在阵中等候。
“道友与杨戬一战，结果如何？”崔珏问。
“他输了。”林衍简单道，“闭关百年，或可突破尊。”
崔珏倒吸一口凉气。
杨戬输了不奇怪，毕竟林衍是尊。但百年可突破尊……这消息若传出去，庭必将震动。
“道友此战，威震三界。”崔珏赞道，“地府那边已传来消息，秦广王愿亲自来门关，与道友详谈合作细节。”
林衍点头：“可以。另外，地府对庭的情报收集，不能停。尤其是玉帝的动向，我要第一时间知道。”
“明白。”
崔珏退下。
林衍盘膝坐下，闭目调息。
与杨戬一战，他看似轻松，实则消耗不。尤其是最后那式“掌中世界”，几乎耗去他三成真元。
不过值得。
此战之后，庭应该会暂时消停一段时间。
而他，也需要时间。
人间的发展，需要时间。
他的修为突破，也需要时间。
“百年……”林衍自语，“给我百年时间，人间将彻底改变。”
他望向人间，眼中满是期待。
百年之后，当人间真正实现“人人如龙”，当武道普及覆盖每一个角落，当聚灵阵遍布每一寸土地……
届时，便是庭倾巢而出，也奈何不了人间。
因为那时的人间，已不是任人宰割的猎物。
而是……能与庭平起平坐的存在。
“等着吧，人间……”
林衍闭上双眼，开始调息。
而此刻，庭，凌霄宝殿。
杨戬归来，单膝跪地：
“陛下，臣败了。”
玉帝坐在龙椅上，面无表情：“详细来。”
杨戬将战斗经过一五一十禀报，没有隐瞒，也没有夸大。
当听到“掌中世界”时，玉帝终于动容。
“创世之道……”他喃喃道，“他竟走到了这一步……”
殿下众仙面面相觑，眼中皆有骇色。
创世之道，那是传中只有开辟地的盘古大神才触及的领域。即便是三位尊，也只是参悟道，而非创造世界。
林衍若真悟通了蠢，那他的潜力……将不可限量。
“陛下，”太白金星上前，“林衍既有此实力，庭更不宜与之硬拼。不如……暂缓图之？”
玉帝沉默良久，缓缓道：
“传旨：庭各部，不得再挑衅门关。凡与林衍相关之事，需先禀报朕，不得擅自行动。”
“陛下？！”众仙惊呼。
这等于变相承认了林衍对门关的控制权。
玉帝摆手：“朕意已决。另外……派人去西昆仑、东海、北冥，就朕愿与他们共商三界大事。”
太白金星眼睛一亮：“陛下是要……”
“既然地府能结盟，庭为何不能？”玉帝眼中闪过冷光，“西王母、老龙王、鲲鹏老祖……这些人，哪个不是野心勃勃？只要许以重利，他们未必不会倒向庭。”
众仙恍然大悟。
原来陛下打的是这个主意——既然林衍能联合地府，那庭就联合其他势力。
以联盟对联盟。
“陛下英明！”众仙齐声道。
玉帝看向杨戬：“杨戬，你此战有功，赐九转金丹一枚，准你闭关百年。”
杨戬躬身：“谢陛下。”
他退出凌霄宝殿，心中却无半分喜悦。
因为他知道，庭与林衍之间的斗争，才刚刚开始。
而且，将以更隐秘、更残酷的方式进校
“三界……要乱了。”杨戬望向门关方向，轻叹一声。
他化作流光，飞向自己的灌江口道场。
既然陛下准他闭关，那他便闭关。
这场风暴，他不想再掺和了。
门关前，大阵运转。
林衍调息完毕，睁开眼，望向庭方向。
他感觉到，庭的气运正在发生变化——不是衰弱，而是……变得更加隐晦、更加危险。
“玉帝……终于要认真了吗？”林衍自语。
但他不惧。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无论庭使出什么手段，他都会一一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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