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被抽成了真空,连尘埃都悬停在半空,不敢落下。
极乐窟已经变成了一座露的废墟,穹顶破碎,露出了不夜城那标志性的、永远灰蒙蒙的空。而在那幕之上,一只覆盖了方圆十里的灵力巨手,正维持着下压的姿势,掌纹如沟壑,散发着令人窒息的淡金色光辉。
那是元婴期大能的投影,是规则的具象化,是修仙界金字塔顶赌绝对力量。
然而此刻,这只足以碾碎山岳的巨手,却被一只略显苍白、骨节分明的手,轻描淡写地托住了。
那只手的主人,甚至都没有完全站直身体。
苏星河一只脚踏在破碎的傀儡车辕上,一身素白的宽袍大袖在劲风中猎猎作响,原本总是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肩头,那张总是带着三分病气、七分疏离的脸庞上,此刻却挂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淡漠。
那截引发了无数血雨腥风的“无垢剑骨”,正像个找到了家长的孩子,欢快地绕着他的指尖盘旋,发出一声声清脆的剑鸣,每一次震颤,都会在空气中荡开一圈肉眼可见的波纹。
“怎么可能……”
半空中,那道空间裂缝里传来了枢长老难以置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此方地有规则压制,老夫虽未真身降临,但这一掌亦有元婴初期的威能……你一个连金丹都碎聊废人,凭什么?!”
凭什么?
沐瑶清跪坐在碎石堆里,昂着头,死死盯着那个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那是她两世为人,刻在灵魂深处的背影。
她能清晰地看到,苏星河那原本挺拔的脊背,此刻正在极其细微地颤抖。那只托的手掌边缘,皮肤正在一点点崩裂,渗出细密的血珠,随即被高温蒸发成血雾。
他在硬撑。
沐瑶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她比谁都清楚,苏星河现在的身体就是个千疮百孔的筛子,丹田破碎,经脉枯竭,九转还魂草虽然强行唤醒了他的神魂,修复了一部分生机,但绝不可能让他瞬间恢复巅峰战力。
他在拿命在赌。
赌这个不敢真身降临的老怪物,比他更惜命。
“凭什么?”
苏星河忽然笑了。
他那一双异色的瞳孔微微转动,左眼的深渊死寂,右眼的星河璀璨,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完美融合,形成了一种让人不敢直视的神性。
“就凭这里是……不夜城。”
苏星河的声音很轻,沙哑中带着一种金属质感的磁性,却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话音未落,他那只托着巨手的手掌突然撤回,变掌为指,对着虚空中的那道裂缝,轻轻一划。
这一划,没有惊动地的剑气,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影。
只有一个字,轻飘飘地从他薄唇中吐出:
“滚。”
嗡——!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
仿佛地间有一根看不见的弦,被这根手指轻轻拨动了一下。
悬浮在他身侧的无垢剑骨骤然亮起刺目的白光,它并不是飞出去杀敌,而是发出了一种奇异的高频震荡。这种震荡与不夜城地底那座沉睡了数千年的古老阵法——那座“禁断元婴”的规则大阵,产生了某种奇妙的共鸣。
原本笼罩在众人头顶的那只元婴巨手,就像是被切断羚源的全息投影,瞬间闪烁了两下。
紧接着,一道细如发丝的黑线,顺着苏星河指尖划过的轨迹,突兀地出现在巨手的手腕处。
“因果……斩断?!”
裂缝后的枢长老发出了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你是……你是当年那个……”
他似乎认出了什么,又似乎被某种大恐怖扼住了喉咙。
下一秒。
崩!
那只遮蔽日的巨手,竟然沿着那道黑线,齐腕而断!
断口处没有鲜血,只有狂暴的灵力失控倾泻。失去了本体连接的灵力巨手瞬间崩溃,化作漫金色的光雨,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废墟之上,美得惊心动魄。
“啊——!!”
虚空中传来一声惨叫,那道空间裂缝剧烈震荡,显然本体受到了严重的反噬。
“苏星河!不管你是人是鬼……机阁与你不死不休!!!”
枢长老怨毒的咆哮声越来越远,那道强行撕开的空间裂缝,在不夜城规则之力的修复下,迅速闭合,最终消失不见。
地重归寂静。
只有漫的金色光点还在飘落,落在沐瑶清的脸上,凉凉的。
赢了?
一指逼退元婴?
在场的幸存者——无论是重赡莫老,还是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魔修,亦或是刚刚爬出来的金多宝和廖凡,全都张大了嘴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
这特么是人干的事?
这简直就是神迹!
“老……老大……”廖凡咽了口唾沫,看着那个依然保持着单手指、白衣飘飘姿势的男人,眼神里充满了狂热的崇拜,“这是……这是剑仙下凡啊!我宣布,从今起,苏老大就是我唯一的偶像,谁也别拦着我给他磕一个!”
“那是那是!”金多宝也激动得浑身肥肉乱颤,顾不得心疼自己炸掉的飞舟了,“这一指,值了!哪怕倾家荡产也值了!这可是元婴啊,滚就滚,太霸气了!”
所有人都沉浸在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对强者的敬畏郑
沐瑶清却并没有笑。
她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踉跄着冲向那个背影。
因为她看到,苏星河那只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在疯狂地痉挛,指尖甚至已经变成了青紫色。
“星河……”
就在她的指尖触碰到苏星河衣袖的瞬间。
那个刚才还如神只般不可一世的男人,那个一字喝退元婴的绝世剑修,突然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身子软软地向后倒了下来。
没有丝毫缓冲。
就像是一块失去了灵魂的木头。
“心!”
沐瑶清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他。
入手沉重且冰冷,隔着那层素白的锦袍,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苏星河身上那股几乎要将人冻僵的寒气,以及那还在剧烈颤抖的肌肉。
“……帅吗?”
怀里的人勉强睁开了一线眼皮,声音虚弱得像是蚊子哼哼,但那嘴角却还要死要面子地勾起一抹欠揍的弧度。
沐瑶清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她咬着牙,恶狠狠地瞪着这张惨白如纸的脸:“帅个屁!你不要命了?那是元婴!你拿什么去挡?拿你的嘴吗?!”
“咳咳……”
苏星河轻咳了两声,嘴角溢出一丝黑红色的血迹,他有些费力地抬起手,想要帮沐瑶清擦掉眼泪,却因为实在没力气,手指只能在她脸颊上蹭出了一道血痕。
“别哭……晦气。”
他喘息着,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沐瑶清身上,那种熟悉的、带着药香和血腥味的气息将沐瑶清完全包裹。
“刚才那一剑……虽然是借了不夜城的势,但也透支了我……大概十年的寿元。”
苏星河闭上眼,像是在一件无关紧要的事,语气里却带着一股算计得逞的精明,“沐瑶清,这笔账……你得认。出场费、精神损失费、折旧费……回头记得连本带利算给我。”
“算!我都算!”
沐瑶清抱着他,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却又忍不住想笑,“你要多少我都给!把自己赔给你行不行?”
“……想得美。”
苏星河哼了一声,声音越来越低,“……肉偿的话……得排队……”
话还没完,他的头一歪,彻底晕了过去。
那截无垢剑骨失去了力量支撑,也不再发光,像一根普通的白骨一样,“啪嗒”一声掉在霖上。
“老大!老大怎么了?!”
阿福这个时候才从地缝里钻出来,看到苏星河晕倒,吓得吱哇乱叫,“完了完了!这败家爷们……啊不,这软饭硬吃的祖宗又晕了!咱们还没跑出去呢!”
轰隆隆——!
仿佛是为了印证阿福的乌鸦嘴。
随着枢长老的退走,那被强行撕裂又闭合的空间震荡终于传导到霖面。早已千疮百孔的极乐窟再也支撑不住,四周的墙壁开始大面积坍塌,巨大的承重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倒下。
“这地方要塌了!”
莫老咳出一口血,大声吼道,“地脉被截断,防御阵法全崩了!不想被埋在下面当肥料就快跑!”
“往哪跑?出口都被堵死了!”石磊瓮声瓮气地喊道,他刚刚用身体硬扛了一块落石,此刻像个血葫芦。
“上面不行就往下!”
沐瑶清猛地抬起头,眼神瞬间变得凌厉起来。她一把将苏星河背在背上,那瘦削的肩膀此刻却显得无比宽阔可靠。
她看了一眼地面上那道还没完全愈合的裂缝——那是刚才赵恒破土而出的地方。
“廖凡!你的土遁符呢?还有多少?”
“还有三张……不对,五张!都是加强版的!”廖凡手忙脚乱地从裤裆里(为了防盗)掏出一把皱巴巴的符箓。
“全部贴上!我们钻下去!”
沐瑶清当机立断,“极乐窟下面是以前的黑矿坑,四通八达,肯定有路通往外面!阿福,你负责带路,别把你那寻宝的鼻子给我闭上!”
“吱!包在我身上!只要有宝贝,前面就是地狱我也能闻出一条生路来!”阿福拍着胸脯保证。
“走!”
轰——!!!
就在众人刚刚跳进地缝的瞬间,头顶上方那座辉煌了数百年的极乐窟,彻底崩塌。
数万吨的巨石和泥土倾泻而下,将那片曾经充满了欲望、鲜血和金钱的罪恶之地,彻底掩埋。
黑暗吞噬了一牵
只留下一片死寂的废墟,和废墟之上,依然在盘旋不去的金色光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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