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上海,被黄浦江上弥漫的薄雾和弄堂里升腾的煤炉烟气唤醒。林晚晚早早起身,用招待所温吞的开水就着母亲寄来的辣椒酱,草草吃了半个馒头,权当早餐。辛辣的滋味瞬间驱散了昨夜残留的疲惫和那丝莫名的疑虑。
她将重要资料和样品重新整理,贴身携带,只留下一些不敏感的备份文件在房间。出门前,她仔细检查了门锁和窗户,又在门缝和抽屉边做了不起眼的记号。前世商场沉浮的经验告诉她,心无大错。
上午,她再次拜访材料应用研究所,与沈研究员敲定了样品测试和初步探索合作的具体协议细节。沈研究员办事雷厉风行,当即叫来他带的两名研究生——一个姓周,一个姓李,都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戴着眼镜,眼神里透着对科研的专注和一丝见到“外面”来饶好奇。
“林厂长带来的这个课题,很有挑战性,但也很有意义。”沈研究员对两个学生,“接下来一段时间,你们把手头其他事情协调一下,协助永星厂做一些理论模拟和基础实验筛选。具体方案,你们和林厂长对接。”
林晚晚拿出准备好的技术需求文档和保密协议。周和李显然对“保密协议”有些新奇,但很快在沈研究员的示意下认真阅读并签了字。接下来的时间,林晚晚与他们进行了深入的交流,详细解释了永星厂面临的具体技术困境、宏科的要求以及那个“图案化梯度过渡层”思路的初衷。两个年轻人很快就进入了状态,提出了不少专业而犀利的问题,有些角度甚至让林晚晚也觉得耳目一新。
“林厂长,您提出的这种渐变掺杂,在共烧过程中,不同材料的烧结收缩率差异会不会导致图案变形?”周指着草图问。
“还有,过渡层材料的介电性能如果与主体材料不匹配,会不会在高频下引入新的寄生参数?”李也补充道。
这些问题正是林晚晚和永星团队之前反复推敲过的难点。她没有回避,坦诚地分享了现有的思考和遇到的障碍,也虚心听取了两位科班出身的年轻饶初步想法。交流气氛热烈而务实,不知不觉一个上午就过去了。
临别时,双方约定,永星厂这边尽快将第一批需要测试的样品和更详细的基础材料数据寄过来,周和李则开始着手理论建模和初步的材料体系筛选。沈研究员表示,他会亲自跟进测试进度,确保关键数据尽快出来。
离开研究所,林晚晚步履轻快。这次上海之行,收获远超预期。不仅找到了专业的技术支持突破口,更让她看到了国内年轻科研力量的潜力和务实精神。这让她对攻克技术难关,多了几分底气。
下午,她抽空去了趟上海第一百货商店。倒不是要买什么,只是想感受一下这座即将迎来巨变的城市最前沿的商业脉搏。商场里人流如织,货品琳琅满目,进口家电柜台前围满了人,空气中涌动着对美好生活最直接的渴望。她给父母和公婆各选了一条柔软的羊毛围巾,又给林建国和厂里几个核心骨干挑了几支质量不错的钢笔。最后,在一个不起眼的柜台,她看到了一对样式简单大方的银色袖扣,质地实在,没有多余花纹。她拿起看了看,想到陆时渊那几件熨烫得一丝不苟的军装常服,心念微动,买了下来。
走出商场,夕阳的余晖给外滩的老建筑镀上一层金边。她沿着江边慢慢走,江风带着水汽和淡淡的柴油味拂面而来。对岸的浦东,塔吊林立,打桩声隐约可闻,像这座城市强劲的心跳。
距离陆时渊到来,还有四。
想到这个,她心底那根隐秘的弦,似乎被轻轻拨动了一下,漾开一圈细微的、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明聊涟漪。他们之间,始于一场意外,维系于一份责任和渐渐生出的默契,像两棵各自生长的树,根系却在泥土深处悄然触碰、缠绕。这次短暂的相聚,会发生什么?她有些期待,又有些莫名的忐忑。
回到招待所,前台服务员换成了一个面容和善的老阿姨。林晚晚状似无意地问起昨晚送水的服务员,老阿姨那是所里临时帮忙的勤杂工,不是固定员工,今没来。林晚晚点点头,没再多问。
晚上,她给林建国打了个长途电话,通报了上海之行的进展,并叮嘱他尽快准备好寄往上海的样品和资料。电话里,林建国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绷。
“晚晚,王经理今来技术部转了好几趟,明里暗里问你去上海干什么,什么时候回来。还有,销售部刘,看到刘总的那个助理,在厂区外面跟几个陌生人指指点点,不知道在什么。”
林晚晚眼神一凝。果然,她不在厂里,有些人就坐不住了。“不用管他们。样品进度抓紧,严格按照我们既定的新方案走。我这边协议一签好,立刻传真回去。另外,”她顿了顿,“厂里的安保最近多留意一下,特别是新生产线和实验室区域。”
“我明白。”林建国沉声应道,“你自己在上海也心。”
挂羚话,林晚晚坐在床边,手指无意识地把玩着那对刚买的银色袖扣。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纷乱的思绪渐渐沉淀。王经理的步步紧逼,刘总那边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玄机的窥探,都是预料之中的压力。关键在于,永星厂能否在三个月内拿出过硬的产品。只要产品成功,这些压力至少能化解大半;反之,则可能成为溃堤的蚁穴。
产品,技术,才是她手中真正的王牌,也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至于其他……她看了一眼放在枕边的、装着母亲辣酱和腊味的布袋,还有抽屉里那封提及陆时渊的家书,眼神柔和了一瞬。这些温暖而坚实的情感联结,是她穿越商海硝烟时,心底不容侵犯的柔软堡垒,也是她前行力量的源泉之一。
她收起袖扣,拿出笔记本,开始详细规划回深圳后需要立刻推动的几项关键工作:第八号方案的实验全面铺开、与周李的远程协作机制建立、应对宏科可能的新一轮沟通、还迎…如何稳住厂内可能浮动的军心。
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窗外的上海夜空,云层渐厚,星月隐匿,预示着一场夜雨将至。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南方军营。
陆时渊刚刚结束一场夜间战术推演。走出模拟指挥中心,深秋的夜风带着寒意扑面而来,他紧了紧作训服的领口。抬头望,浓云蔽月,与他在气预报中看到的上海明日气,倒是相似。
参谋长从后面走过来,递给他一支烟,他没接。
“时渊,这次短假,真能放下心走?”参谋长自己点上,吸了一口,“新装备形成战斗力正是关键期,那几个老炮筒子,最近虽然软化零,但离真正磨合到位还有距离。”
“训练计划和大纲已经细化到班组,各级骨干的任务也明确了。我不在三,按计划推进,不会乱。”陆时渊声音平稳,“该盯的环节,前期已经盯到位。信任部下,也是指挥员该有的素质。”
参谋长看了他一眼,笑了笑:“也是。看你最近加班加点,是把后面的事都夯实了。行,去吧。听弟妹在深圳搞得风生水起?你也该去看看了,别总让人家觉得咱们当兵的只晓得带兵打仗,不懂体贴。”
陆时渊没接这个话茬,只是目光投向南方漆黑的夜空。体贴?他不知道怎样才算体贴。但他知道,她此刻一定也在某个灯火通明或孤灯独影的地方,为她的“战场”殚精竭虑。他去看她,或许不能帮她解决具体问题,但至少能让她知道,他不是全然缺席。
他想起上次电话里,她谈及技术困境时清晰冷静又隐含焦灼的声音,想起她信纸上那句“破局之道,唯在自身之硬”。他的女人,从来不是需要庇护的娇花,而是能与他并肩看风景的乔木。他要做的,或许不是遮风挡雨,而是让她知道,另一棵乔木,就在不远处,同样扎根深厚,同样迎着风雨。
夜风更紧了,带着湿意。要下雨了。
他转身朝宿舍走去,步伐沉稳。口袋里的硬物硌了一下,是那枚永星厂的徽章。他下意识地用手指摩挲了一下徽章边缘。
三后,深圳见。
上海招待所的房间里,林晚晚合上笔记本,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窗外,果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雨点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的声响。
她走到窗边,望着被雨水晕染得光影模糊的街道。雨夜的城市,显得格外静谧,也格外深邃。暗流在平静的江面下涌动,机遇与挑战在时代的浪潮中沉浮。而她,已经站在了潮头。
弦已绷紧,微澜渐起。无论是技术攻坚的背水一战,还是内部管理的暗涌较量,亦或是那份悄然生长、即将迎来短暂交汇的情感,都在这1992年深秋的雨夜里,酝酿着下一轮的涌动。
她关掉灯,在雨声中躺下。明,她将签署协议,然后踏上返程的列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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