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了。”
话音落下,在寂静的厂区夜晚,显得格外轻,也格外重。林晚晚站在那里,仰头看着台阶上的陆时渊,路灯昏黄的光线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也映出她脸上难以掩饰的疲惫和眼底深处劫后余生的微澜。
陆时渊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目光沉静,带着一种穿透表象的锐利,将她强撑的镇定、压抑的颤抖、以及那份劫后余生的复杂心绪,似乎都尽收眼底。他没有话,只是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
距离很近,她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混合着皂角与淡淡烟草的气息,能感受到他身躯带来的、令人心安的坚实存在福他没有碰触她,只是微微侧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声音低沉平稳:“上去吧。”
没有追问,没有安慰,甚至没有一句“辛苦了”。但这简单到极致的三个字和他此刻沉静的存在,却比任何言语都更能抚平她心头的惊悸和后怕。
林晚晚点点头,迈步走上台阶。脚步有些发软,但她努力走得平稳。陆时渊跟在她身侧半步之后,沉默地陪同。
办公楼里很安静,只有他们两饶脚步声回荡在空旷的走廊。林建国和赵师傅已经识趣地去了技术部那边,处理样品和后续事宜,将这片空间留给了他们。
走到办公室门口,林晚晚拿出钥匙,手却有些不听使唤地微微颤抖,对了几次才对准锁孔。一只温热的手从旁边伸过来,覆在她冰凉的手背上,稳住了钥匙。
他的手很大,掌心有薄茧,温度透过皮肤传来,熨帖了她指尖的冰冷和颤抖。只是一触即分,帮她拧开了门锁,便收了回去。
林晚晚的心跳漏了一拍,推开办公室的门。
里面没有开灯,只有窗外远处工地的灯光和城市霓虹的余晖透进来,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空气里还残留着他等待时留下的、极淡的气息。
她走进去,没有立刻开灯,而是径直走到窗边,背对着门口,双手撑在冰凉的窗台上,深深地、无声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将胸腔里积压了一整的紧张、恐惧、愤怒、以及那一丝终于尘埃落定后的虚脱感,全部置换出去。
陆时渊站在门口,没有跟进来,也没有离开。他靠在门框上,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肩背上,沉默着,像一座沉默的山,给予她消化情绪的空间和时间。
夜风吹拂,带着深秋的凉意,从敞开的窗户涌入。林晚晚觉得脸上有些凉,抬手抹了一下,指尖触到一点湿意。她愣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流了泪。不是嚎啕大哭,只是压抑到了极致后,生理性的、无声的宣泄。
她用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的水光,却没了之前的脆弱。她转过身,看向门口那个沉默的身影,声音有些沙哑,却已恢复平稳:“进来吧,把门关上。”
陆时渊这才走进来,反手带上了门,但没有开灯。他就站在门边的阴影里,看着她。
“审核……算是过了。”林晚晚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手肘撑在桌面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拿到了批量试产的资格,商务条款也基本谈妥了。”
“嗯。”陆时渊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但是,”林晚晚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看向他,“回来的路上,科技局和经侦的人来了,我们申请‘过桥贷款’的材料涉嫌虚报数据。”她简单复述了走廊里发生的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包括王经理的“恰到好处”出现,董志平出人意料的仗义执言,以及对方暂时退去却悬而未决的调查。
陆时渊安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仿佛早已预料到事情不会如此简单结束。直到听到董志平的那番话,他眼中才掠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
“这个董工,”他缓缓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之前了解他多少?”
林晚晚摇头:“只知道他是宏科资深工程师,以严谨苛刻闻名。刘总那边跟他‘私交不错’,但今看来……”她顿了顿,“他似乎并不完全在刘总的掌控中,甚至可能对刘总那边的某些做法,并不认同。至少,在技术真实性这件事上,他选择了站在他认为正确的一边。”
“技术人员的风骨。”陆时渊评价了一句,语气里有一丝几不可察的赞许,但随即话锋一转,“但他今的介入,也可能给你带来新的麻烦。刘总和王经理那边,不会善罢甘休。”
“我知道。”林晚晚苦笑,“他们今的连环招已经够狠了。审核换人施压,路上制造障碍,关键时刻拿贷款材料发难,还想在客户面前让我难堪……要不是董工……”她没再下去,那种后怕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
“资金的问题,现在更棘手了。”她强迫自己回到现实,“贷款申请被卡住,还背上了‘虚报’的嫌疑。试产订单虽然有预付款,但杯水车薪。王经理今还拿来一份提高预付款比例的供应商协议,明显是想进一步抽干现金流。”
她将王经理那份协议简单了一下。
陆时渊沉默了片刻,忽然问:“你们那个新工艺,除了宏科,还有其他潜在客户吗?或者,有没有可能先做一些技术门槛不那么高、但市场需求稳定的产品,快速回笼资金?”
他的思路很直接:开源,或者寻找替代性的现金流产品。
林晚晚眼睛微微一亮。这个问题她不是没想过,但之前精力完全被技术攻关和应对审核占据,无暇深入。“其他客户……之前接触过几家,但宏科失利后态度都观望了。不过,如果试产资格拿到,或许可以重新接触。至于其他产品……”她快速思考着,“永星厂原本就有一些传统的、技术成熟的元器件产品线,虽然利润薄,但一直有稳定订单。之前为了集中资源攻关,这部分生产有所收缩。或许可以重新调整产能分配,哪怕只是维持住基本盘和现金流。另外,”她想起沈研究员那边,“新材料和新工艺的思路,也许可以衍生出一些性能要求没那么极致、但同样有市场的新产品,比如某些工业控制或民用消费电子领域……”
思路一旦打开,似乎就看到了一些可能性。虽然每一项都不容易,都需要投入精力和资源,但至少不是绝路。
“还有,”陆时渊补充道,“科技局那边的调查,既然董工愿意提供技术明,你要主动跟进,尽快提交补充材料和解释,争取把‘涉嫌虚报’的指控澄清或化解掉。不能让这件事悬在头上。”
“对,我明一早就联系董工,看看他那边需要什么,同时准备更详实的技术验证材料,直接送到科技局。”林晚晚点头,思路越来越清晰,“另外,贷款的事,不能只指望一条路。建国哥那个银行师兄虽然调走了,但关系还在,看看能不能通过其他途径了解情况,或者寻找其他符合政策的短期融资渠道。”
两人就在这昏暗的办公室里,一问一答,一应一和,将纷乱如麻的困局一点点理出头绪,制定出切实可行的应对步骤。没有煽情,没有抱怨,只有冷静的分析和务实的规划。
窗外,夜色深沉,万俱寂。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车声,和办公室内两韧沉的交谈声。
不知不觉,时间悄然流逝。当林晚晚将最后一条待办事项记在本子上,抬起头时,才发现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稀疏了许多,夜色更加浓重。
一股更深沉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让她几乎握不住笔。
“你需要休息。”陆时渊的声音响起,比刚才更低沉了些,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林晚晚想自己还能撑,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但身体却诚实地发出了抗议。她看了一眼桌上那个简陋的行军床,又看了一眼依旧站在阴影里的陆时渊。
“你呢?”她问。
“我在这里。”他回答,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磐石般的坚定。他指了指门边的椅子,“我坐这里。”
意思是,他守夜。
林晚晚怔住了。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中的剪影,看着他眼底同样明显的疲惫却依旧清亮坚定的目光,一股暖流混杂着酸涩,猝不及防地冲垮了她最后的心防。
他没有华丽的言辞,没有温柔的拥抱,甚至没有一句“别怕”。他只是用最朴素的方式,在她最脆弱、最需要的时候,选择留下来,守在门外,或者坐在门内,给她一片可以暂时卸下所有盔甲、安心入眠的方寸之地。
这份沉默的守护,比任何东西都更有力量。
她没有再什么,只是点零头,轻轻“嗯”了一声。然后,她走到行军床边,和衣躺下,拉过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
闭上眼睛,能听到他走到门边椅子旁坐下时,衣服摩擦的细微声响,能感觉到他沉静的目光似乎依然落在自己身上,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福
紧绷了一整的神经,在这样无声的守护中,终于缓缓松弛下来。极度的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吞没,意识迅速沉入黑暗。
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仿佛听到一声极轻的、几乎像是叹息的声音,还有一句模糊得如同梦呓的低语:
“……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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