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座车厢的拥挤和浑浊空气,如同实质的茧,将林晚晚包裹。她靠着冰冷的车窗,身体随着火车的节奏轻微晃动,眼睛望着窗外飞速后湍、模糊成一片的田野和村落,却什么也看不进去。
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在疯狂回荡:病危,病危,病危。
母亲总是温和带笑的脸,被病床上苍白昏迷的想象取代;父亲那声哽咽的“你能回来吗”,像钝刀子反复切割她的神经。自责如同毒藤般缠绕上来——她忙着技术攻关,忙着应付明枪暗箭,忙着在商海中搏杀,却有多久没有好好给家里打过电话?有多久没有关心过父母的身体?重生一世,她以为自己可以兼顾,可以做得更好,可现实却给了她如此残酷的一击。
事业与亲情,如同撕裂她的两股巨力,让她在疾驰的列车上,品尝着五脏俱焚的痛楚。
她必须回去,立刻,马上。可永星厂呢?那台尚未修复的主板,那群在车间里拼命的工人,那份还未提交的报告,虎视眈眈的王经理和刘总……她就像一艘在惊涛骇浪中艰难掌舵的船,船长却不得不在这最危险的时刻,暂时离开驾驶舱。
“姑娘,你脸色不好,是不是不舒服?”对面座位上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关切地问,递过来半瓶水,“喝点水吧?”
林晚晚回过神,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摇摇头:“谢谢,我没事。” 声音干涩沙哑。
她拿出水壶,里面是早上匆忙灌的凉白开,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缓解内心的焦灼。她看了一眼腕表,上午十点。苏州那边,林建国和那位师傅,应该正在对着那块旧主板进行最后的、风险极高的改造。
她必须知道进展。
火车在一个站临时停车十分钟。林晚晚几乎是冲下车厢,跑到站台上那个唯一的公用电话亭前,拨通了林建国昨晚留给她的、那个维修铺子的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是林建国嘶哑疲惫的声音:“喂?”
“建国哥,是我。怎么样了?”林晚晚屏住呼吸。
电话那头传来电烙铁滋滋的声响和师傅低声的交谈,然后是林建国压抑着情绪的声音:“正在飞线……最难的部分。那个替换模块引脚定义差了三根,师傅在试着跳线绕过,但空间太,烙铁头稍微一抖就可能碰到旁边完好的线路……已经失败两次了。师傅,最多再试一次,不行的话,板子可能就彻底废了。”
林晚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紧紧攥着电话线。“告诉他,稳住,不急这一时半刻。如果感觉没把握,宁可暂停,我们再想其他办法。”她强迫自己冷静,“安全第一,板子废了还可以再找别的路,人不能急中出错。”
“我明白。”林建国深吸一口气,“晚晚,你路上怎么样?婶子那边……”
“我刚上火车,晚上才能到省城,再转车回县里。”林晚晚打断他,不想多谈家里的事加重他的负担,“厂里那边,我走前安排好了,赵师傅和老陈暂时负责。你这边,有任何结果,不管好坏,立刻打电话到我老家,号码我写给你了。如果……如果板子真的修好了,立刻带上它,用最快的方式回深圳,路上千万心。”
“好,你放心。”林建国声音沉重,“你自己……也多保重。”
挂羚话,回到车厢,林晚晚感到一阵虚脱。苏州的希望悬于一线,如同风中残烛。而老家那边,是沉甸甸的、未知的恐惧。
火车继续前校她试图闭眼休息,积蓄一点精力应对接下来的奔波和可能面对的糟糕情况,但眼皮沉重,思绪却纷乱如麻。一闭上眼,就是母亲昏迷的脸,是父亲无助的眼神,是永星厂车间里赵师傅他们熬红的双眼,是王经理那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宏科协议上冰冷的条款……
就在她备受煎熬时,车厢连接处忽然传来一阵骚动和争吵声。隐约听到“偷”、“钱包”之类的字眼。林晚晚警觉地睁开眼,将随身的包紧紧抱在胸前。出门匆忙,她带的现金不多,但身份证件和少量应急钱都在里面。
争吵声很快平息,似乎只是虚惊一场。但这个插曲,却让林晚晚更加清醒地意识到,此刻的自己,是多么的孤立无援,身处陌生而混乱的环境,肩负着无法言的重压。
她再次看向窗外。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随时要压下来。要下雨了。
下午两点左右,她的手机(为了紧急联系特意带上)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是深圳厂里的号码,赵师傅打来的。
“林厂长,”赵师傅的声音听起来异常疲惫,但带着一丝完成任务的释然,“你让写的那个给宏科的报告,我和老陈一起修改了一下,把你不在期间我们的应急方案补充得更具体了些,已经用传真发给张经理了。另外……手工流水线那边,第一个简易定位台和三种标准刮头做出来了,试了一下,单个步骤的效率能提高差不多一倍,但整体串联起来,问题还很多,尤其是不同人操作的一致性……”
“有进步就是好事,赵师傅,你们辛苦了。”林晚晚心中稍慰,“继续优化,别怕出问题,发现问题才能解决问题。王经理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赵师傅沉默了一下,压低声音:“上午来过车间一趟,问了问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们你去外地考察新设备了。他也没多问,就是……就是去财务室待了挺长时间。老陈留了个心眼,让财务刘注意着点。”
王经理果然没闲着。林晚晚眼神一冷:“我知道了,你们多留意。有任何拿不准的事,给我打电话。”
刚挂断赵师傅的电话没多久,手机又响了。这次是一个陌生的苏州本地号码。
林晚晚的心猛地一缩,立刻接起。
“晚晚……”是林建国的声音,极度疲惫,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几乎要哭出来的激动,“成了……板子……点亮了!师傅飞线成功了!虽然飞得跟蜘蛛网似的,但他用测试仪初步测了主要功能通路,基本都通了!那个替换的电源模块工作也稳定!师傅,只要不是长时间满负荷高低温折腾,撑过一两个月生产,应该……应该有机会!”
点亮了!基本功能通了!有机会!
林晚晚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死死抓住面前的桌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一股热流猛地冲上眼眶,又被她狠狠逼了回去。不能哭,至少现在不能。
“太好了!建国哥,你们立了大功!”她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立刻,带上板子,还有那位师傅,一起回深圳!包车,或者买最快的机票,所有费用厂里出!路上一定要保护好板子!回到深圳,直接去厂里,和赵师傅他们一起,马上装机测试!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它能不能真正驱动那台印刷机!”
“好!我这就去安排!”林建国也振奋起来,“晚晚,婶子那边……”
“先顾厂里,我家里的事,我自己处理。”林晚晚斩钉截铁,“保持联系!”
挂羚话,林晚晚靠在椅背上,长长地、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苏州传来了绝佳的消息,这是黑暗中的第一道确切的曙光!只要主板能正常工作,恢复关键设备的产能,手工方案的巨大压力就能得到缓解,试产才有真正的希望!
然而,这份喜悦仅仅持续了不到一分钟,就被更深的忧虑覆盖。主板只是第一步,装机、调试、与现有工艺匹配、确保长时间稳定运协…每一关都不轻松。而且,王经理在厂里的动作,资金的压力,宏科那边对报告的反应……无数的变数依然存在。
窗外的色更加阴沉了,零星开始飘下雨点,敲打在车窗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夜色,在雨幕中提前降临。火车在昏暗的地间孤独地穿行,像她此刻的心境,明暗交错,前途未卜。
她拿出笔记本,就着车厢顶灯昏暗的光线,开始记录和梳理。一边是老家母亲病情的可能发展和需要做的准备(联系更好医院、筹集医疗费、安抚父亲),另一边是永星厂接下来必须跟进的步骤(主板测试、工艺调整、应对王经理、关注宏科反馈、寻找新资金渠道)……
字迹有些潦草,却异常清晰。压力没有让她崩溃,反而像一块磨刀石,将她的意志打磨得更加锋利。
她知道,接下来的几,将是决定她和永星厂命阅关键时期。老家和深圳,两场硬仗,她都必须打赢。
雨越下越大,敲打车窗的声音密集如鼓点。车厢里渐渐安静下来,大多数旅客开始昏昏欲睡。
林晚晚合上笔记本,再次望向窗外。漆黑一片的夜色里,只有偶尔闪过的、孤零零的农家灯火,和列车自身划过雨幕的、一往无前的光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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