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区,断崖边缘。
夜风在陡峭的岩壁间呼啸,卷起砂石和枯叶。下方是黑黢黢的、深不见底的山谷。方子怡背靠着一块凸出的、摇摇欲坠的岩石,左臂的疼痛已经近乎麻木,只有那股与张无缺相连的、冰冷滑腻的“共伤”链接感依旧清晰,像一条毒蛇盘踞在心口。王子杰挡在她侧前方,脸色发白,呼吸急促,双手掌心向上,若有若无的透明涟漪在他掌心跳动,仿佛随时会凝结成什么。
“跑啊,怎么不跑了?”张无缺的声音从上方一块岩石后传来,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他并没有紧逼,而是不紧不慢地缀着,享受着猎物走投无路的乐趣。他身上那层暗金色的光晕在夜色中微微发亮,显得格外诡异。“这片断崖风景不错,挺适合当墓地的,你们觉得呢?”
“张无缺!”方子怡喘着气,声音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冷静,“你无非就是想拖住我们,不让我们靠近锚点β。但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把事情闹得足够大,大到你控制不住,把那个守在这里的‘寂静领主’彻底引出来……会怎么样?”
张无缺的笑容微微一滞,随即变得更加夸张:“哟,吓唬我?你以为寂静领主那老古板出来,你们就能活?在他的‘领域’里,你们连求救的声音都发不出,死得悄无声息,比被我玩死还无聊。”
“是吗?”方子怡看了一眼王子杰。王子杰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双手猛地向上一托!
“泡泡杀手——千光幻境!”
霎时间,以王子杰为中心,无数个大不一、泛着七彩光泽的透明泡泡凭空生成,如同喷泉般向上方和四周喷射而出!这些泡泡并非单纯的水泡,它们表面流动着奇异的光晕,内部折射、扭曲着月光、岩壁的反光、甚至张无缺身上那暗金的光晕,将周围一片区域照射得光怪陆离,人影幢幢,难以分辨真实方位!
更奇妙的是,一些泡泡飘到岩壁附近,竟然将山风吹过岩缝的微弱呼啸声放大、折射、改变频率,变成了一阵类似金属摩擦、又像低语、又像呜咽的诡异混合噪音,虽然不算震耳欲聋,但在寂静的山夜里格外刺耳,打破了山林固有的节奏。
“雕虫技!”张无缺冷哼一声,短刃一挥,间刺破了十几个泡泡。但泡泡实在太多,不断生成,光影和声音的干扰持续存在,让他一时难以精准锁定方子怡和王子杰的具体位置,尤其是他们躲在岩石后,光影折射下仿佛有好几个重叠的影子。
“就是现在!”方子怡低喝,忍着左臂剧痛,身后的“银河之羽”光翼猛然展开到最大!但这一次,她不是压缩空间防御或攻击,而是将所有的力量,孤注一掷地作用于脚下和身后那片脆弱的、布满裂缝的岩壁!
“银河之羽!”
嗡嗡嗡——!
一阵低沉的、仿佛空间本身在呻吟的震动传来。以方子怡脚下为中心,方圆数米内的岩壁结构并未直接崩塌,但其内部的应力、支撑点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扰乱、偏移、引导!岩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蔓延!大片大片的碎石开始剥落,朝着深谷滚落,发出轰隆隆的巨响,在王子杰泡泡折射放大的噪音背景下,声势惊人!
这根本不是攻击张无缺,而是在主动制造一场范围的山体滑坡!用最大的动静,破坏这片区域的“寂静”!
“你疯了!”张无缺脸色一变,他没想到方子怡这么狠,直接破坏立足之地。他倒不怕被石头砸,但这种剧烈的物理破坏和巨大的声响,无疑是对“寂静领主”领域最直接的挑衅和干扰!他下意识想阻止,但眼前光影扭曲,噪音干扰,一时间竟找不到最佳切入角度。
轰隆!咔嚓!
一块巨大的岩体在方子怡的刻意引导下彻底松动,带着无数碎石,朝着深谷倾泻而下,声音如同闷雷滚过山涧!
就在这巨大的崩塌声达到顶峰的瞬间——
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渐渐平息,而是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巨手,猛然掐断。
呼啸的山风,岩石滚落的轰鸣,王子杰泡泡折射出的诡异噪音,甚至三人自己的呼吸声、心跳声……一切声音,在不到零点一秒的时间内,消失了。
世界陷入了一种绝对、纯粹、令人窒息的静默。
连光影都似乎黯淡了一瞬,仿佛连光线这种波动都被抑制了。
王子杰释放出的所有泡泡,在同一时间无声地破碎、湮灭,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方子怡感到自己的“银河之羽”与空间的那层联系都变得晦涩、迟滞,仿佛陷入了粘稠的胶水郑
张无缺脸上的戏谑笑容也彻底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和……不易察觉的忌惮。
来了。
断崖上方,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夜空下,空气如同水波般无声地荡漾开来。一个身披古朴深灰色长袍、头戴兜帽的身影,如同从古老的画卷中走出,悄无声息地浮现在那里。他周身没有任何耀眼的光芒,也没有强大的气势外放,但仅仅是他的出现,就让这一片区域变成了声音的禁区,波动的坟墓。
他微微抬起头,兜帽下的阴影仿佛吞噬了所有的光线,只能隐约看到两点淡漠的、非饶幽光。他的目光,先是扫过下方因山体局部崩塌而显得一片狼藉的断崖,然后,落在了制造这场骚乱的方子怡和王子杰身上,最后,似乎也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张无缺。
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如同看待即将被抹去的尘埃般的、绝对的漠然。
寂静领主,亲临。
方子怡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极致的压力。她成功了,也把自己和王子杰推到了更危险的境地。在寂静领主的领域里,他们的声音能力(王子杰的泡泡噪音)、甚至空间波动(她的银河之羽)都被极大压制,而张无缺那诡异的“共伤”链接,不知道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张无缺收起了短刃,摊了摊手,对着寂静领主的方向做了个无奈的表情(但没有发出声音),似乎在:“看,不是我惹的麻烦,是这两只虫子。”
寂静领主没有理会张无缺。他缓缓抬起一只藏在袍袖中的手,那只手苍白、修长,仿佛由玉石雕成。他只是对着方子怡和王子杰的方向,轻轻向下一按。
没有任何声光效果。
但方子怡和王子杰同时感到,一股无法形容的、绝对性的“压制”力场,如同万吨海水般从四面八方无声地挤压过来!不仅是空气,连他们体内的血液流动、神经信号的传递、乃至替身能量的运转,都仿佛要被这股绝对的“静默”之力冻结、停滞!
王子杰闷哼一声(实际上发不出声音),脸色瞬间涨红,仿佛窒息,他试图再次凝聚泡泡,但掌心的涟漪刚刚出现,就像被戳破的幻影般消散。方子怡更是感觉左臂伤口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银河之羽”的光翼剧烈闪烁,变得极其淡薄,她拼尽全力,也只能在身体周围维持一个极其微弱、不断被压缩的空间薄膜,勉强抵抗着那无孔不入的静默侵蚀。
这就是干部级别的绝对实力差距!仅仅是一个简单的“领域压制”,就让他们连反抗的动作都做不出来,如同被钉在琥珀里的虫子!
张无缺好整以暇地抱着胳膊,在一旁“看戏”,似乎想看看这两只虫子能在寂静领主的亲自出手下撑多久。
然而,寂静领主那淡漠的目光,在压制方子怡二饶同时,似乎也分出了一丝,投向了更远处的、锚点β所在的山坳方向,又或者,是感知到了这片山区边缘之外,另外两处锚点方向可能存在的、更隐晦的波动。
他的出现,固然解决了眼前的“噪音”骚扰,但也意味着,锚点β的防御核心,被短暂地“调动”到了明处。
方子怡在极致的压力下,意识却异常清晰。她看到寂静领主那似乎有些“分心”的细微迹象,又看到旁边张无缺那副事不关己的看戏模样,一个极其冒险、近乎自杀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滋生。
赌一把!
赌寂静领主的领域对张无缺那种基于“血液链接”的规则能力,也有影响!
赌张无缺不敢在寂静领主全力展开领域的时候,轻易动用“自残共伤”这种可能产生强烈自身波动的招式!
赌自己能在这绝对的静默中,找到一丝……利用空间压缩,传递“信息”的缝隙!
她将最后残存的力量,不再用于抵抗那无处不在的静默压制,而是全部灌注于“银河之羽”,将其压缩凝聚到极致,化作一点微不可查的银光,附着在脚下的一块即将崩落的碎石上,然后——
用尽最后的意志,猛地将那点银光引爆!
不是爆炸,而是极致的空间震颤!
在绝对的声音静默中,那块碎石周围的空间,发生了极其短暂、剧烈、但范围极的高频扭曲和塌缩!没有声音,但产生了一种奇异的、非声波的空间结构扰动!
这种扰动,在寂静领主那专注于压制生命波动和声波能量的领域里,就像平静水面上投下的一颗石子,虽然微,却异常刺眼!
寂静领主那淡漠的幽光双眸,瞬间锁定了那处异常的空间扰动点!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方子怡因彻底耗尽力量(加上伤势和静默压制),眼前一黑,喷出一口鲜血(鲜血在静默领域中也无声溅落),身体软软地向后倒去,下方就是崩塌后更加危险的断崖边缘!
“子怡!”王子杰目眦欲裂(同样无声),想扑过去,却被静默领域压得动弹不得。
张无缺眉头一挑,似乎没料到方子怡还有这一手,更没想到她敢这么拼命。他看了看寂静领主被那空间扰动吸引过去的注意力,又看了看摇摇欲坠、濒临坠崖的方子怡,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寂静领主的领域,似乎因为那瞬间的空间扰动,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针对特定方向的强化和偏移。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
方子怡用最后模糊的意识,对着王子杰的方向,做出了一个口型,没有声音,但意思清晰:
“跑……信号……”
她赌的,就是这瞬间的注意力转移和领域波动!赌王子杰能抓住这几乎不存在的空隙!
而远在隧道深处的承太郎,在锚点a的“窗口期”即将开启的紧张时刻,会不会也捕捉到,这片山区因为寂静领主全力降临和方子怡搏命一击而产生的、那跨越遥远距离的、微乎其微的规则涟漪?
寂静领主缓缓收回了看向空间扰动点的目光,重新落在濒死的方子怡和动弹不得的王子杰身上,那只苍白的手,似乎要做出最终的、抹除的 gesture。
“那位大人对我的恩情还不完,所以我也要在这里将你们彻底抹去。”
断崖之上,生死一瞬。而其他两处的黑暗摸索,也即将迎来各自的关键时刻。风暴的中心,正在凝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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